第95章有些东西不能忘
“为什么？”虞姬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神情，那是惊讶怜惜和疑惑。
为什么？看着依靠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安羽眼神充满了爱恋。“这是楚霸王对虞姬的宠爱眷恋，这是段老对淑雯的歉疚和思念，对于喵喵，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也是喜欢的。她是校花榜第七名呢，不知道有多少同学暗恋着她呢！可是，就连我都觉得这份感情太沉重了。而且是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把两段深沉的缠绵而蹉跎的感情强加给她……她就不再是她了。”
“她才十七岁不到呢！她也许会在这三份感情里迷失自我，她也许会对我无比依恋，这才是我最担心的……用情至深，却会舍了自身。我不希望有朝一日，当我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她就那么傻傻的等待或者……”安羽越说，声音越是低落。
复杂的感情交织在心中，安羽体会到了三份心痛，霸王看着虞姬自刎，段老目睹淑雯****，而安羽选择亲手把这段感情埋葬……
“那你呢？”虞姬又问。
安羽的沉默似乎让虞姬得到了答案。
“多情却被无情恼。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虞姬长裙云袖拂过安羽三人，安羽就觉得眼皮沉重，缓缓闭上眼睛的刹那，他分明看到了虞姬步入了焰火之中，安详而宁静，钗裙凤冠都化作了最明媚的火焰。
其实安羽一直很疑惑，“她真的是淑雯吗？还是只不过是段老心中思念的投影？”
最后，安羽听到的是外面传来的呼喊：“救火啊！”“还有人在里面……”
安羽是第二个醒过来的，他现在就躺在村头刘十八的家中。
“说了戏班闹鬼，你不信！还好大家看到着火，就冲进去救人救火……”刘十八没有幸灾乐祸，只有满脸的担心。
“其他人呢？我同学，还有段老……”安羽首先想起的就是他们的安危。
“女同学？哦，她还在隔壁睡着呢。我还以为是你媳妇……都没事，救得及时，就是被呛晕了。段老……段老已经醒了，去了戏班大院……”刘十八说道。
安羽活动了下身体，被汉兵刀剑劈砍的刀伤以及在批斗大会上拳打脚踢的钝伤都消失无踪，只有头发眉毛稍稍被火燎了一下，带上一点焦味。
他先是过去看了周苗津，小姑娘现在睡得沉，细腻红润的脸上也是没有了挨打的浮肿。安羽伸出手掌，轻轻的抚着，“治愈。”绿光轻闪。
还有段老，那也是要看看的。离开之前，安羽悄悄的也给另外床铺上一个憔悴虚弱的女人输送了一道异能。那就是刘十八卧床了半年的妻子吧？即使沉睡之中也是皱着眉头。
段老就站在还在饶绍的戏班大院前。火光嚯嚯，照亮了段老变幻不定的神色。
“段老？”安羽站在他身边，如今老人家身上再也感受不到半分异能的波动。那种心悸的感觉也消失了。
“有些东西是不能忘的！”段老露出纠结痛苦的表情。
安羽便是一惊，难道段老也和自己一样并没有被封印记忆？那个……淑雯并没有那个能力，还是有些东西是必须留下作为存在的证明？
“有些东西是不能忘的！”段老一直念叨，“可是我竟然忘了！我忘了自己一直在等什么一直在想念着什么？我知道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很重要很重要……可是我竟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应该记得的，我怎么会忘记呢？究竟是什么……”看着熊熊火光，段老撕扯着自己满头白发。
数十年的思念一旦落空，那种痛苦其实不比思念本身来得轻。
思念还有个寄托和念想，如今段老心中空落落的，却让他不知所措。“不可能忘记的！怎么会忘记呢……”段老撒腿就往还在燃烧的房子里面冲。
安羽连忙拉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她也不想你过得那么辛苦！”
“不！我要进去，我要找一找，里面肯定有很重要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如果找不回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段老拼命挣扎，倒在地上，爬也要爬过去。
安羽脑海中的那段短暂而深刻的记忆就翻涌了出来。他背起段老，在邻居的惊呼声中快步冲进了火场。
“快，快！二楼，二楼，那间房子！”段老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指挥着安羽一口气冲上了二楼，进去之前段老所在的房间。段老跳下安羽后背，手脚利索得根本不像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剧本……剧本在这里。还好，没烧到。枕头下有东西的……小伙子，快帮忙，床着火了。把那床被子弄开，小心枕头，下面有很珍贵的东西！对了，还有一套戏服的，箱底，对！箱底……”他又连忙去打开一个紫色漆面的大箱，木箱漆皮斑驳，原先的金属拉手都已经朽没。“不是这些，不是……怎么会没有呢？对了，还有凤冠的……在哪呢？在哪呢？”
安羽再进在床上的枕头下找到了一张巴掌大小的黑白照，那是一个舞台上面，一个武生一个花旦亲密的依偎在一起。武生气度不凡卓尔不群，花旦明眸深情，依稀便是最后那惊鸿一瞥的虞姬。不伦之恋就只能舞台上深情相依。
安羽很纠结，这张照片只怕会勾起段老尘封的记忆。
“啪”很大的声响，却是隔壁的屋梁已经被烧断，梁断则屋顶坍塌，声音就更大了。“快走！”安羽拉住段老。
“我不！你有没有看到一件红底金丝牡丹戏裙，还有一顶珠玉连连凤冠……你有没有看到？”段老反倒是死死拽着安羽询问。
回忆里，最后的印象就是虞姬步入火中。安羽连忙说道：“我知道，跟我走！”
冲下一楼之后，果然在地上看到了已然烧得只剩下灰烬的衣冠。段老还要扑过去捡拾，安羽抢先一步，把残余抓在手里。“好了，快出去！”手中凤冠之上一点残架，烈火烧得灼热，手被烫得生疼。
出得大院，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大院房屋尽数坍塌，里面的道具戏服，里面的点滴回忆一并埋在了废墟之下。
段老捧着那本《霸王别姬》手抄本，抓着已经被安羽用冷水降温的凤冠，泪水长流不止。“我想不起来怎么办？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好痛？”
原来记忆是可以封存，深入骨髓的悲伤却无法抑制。他的身体每一部分都充满了思念，睹物伤景，悲从中来。与过去无关，与记忆无关。因为思念已成为一种习惯。
所以，安羽更不敢拿出照片来了。常说哀大莫过于心死，其实有一种悲哀犹有过之，那就是思念的习惯和失落的记忆交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