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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回忆已忘却的你(上)

第二天凌晨时分。

道路很安静。整个城市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平和快感。大路上空空如也,偶尔有一两辆夜行的车子在夜色沉沉之中疾行而过,一阵呼啸便也远去了。

就在这平静得不能够再平静的清晨,一个粉发身影悄悄行走在大街上。她看见了“蕾蕾小卖部”的招牌,确认一下便停下了脚步。粉发少女手上泛起一阵奇异的蓝色光芒,化作了无数点深蓝色星光,朝后院睡着的老板和乐乐分别飞去。还有剩余的光芒,便肆意地飘洒在了这条街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心中。

这是一场无声的奏鸣曲。

记忆在这一瞬瞬,飞快地消泯着,化为了碎片,然后……消失在了记忆组成的流光之中。

这是一次宇宙间最残酷的消泯。消泯的是那个蓝发,灰色和蓝色眸子的果敢少年的存在——从此,世界上便不会有“澈影”这个名字存在的痕迹。

没有人知道这一次消弭的存在,除了……那个粉发少女自己。她无数次干过这种事,但是唯独这一次,她的心在一阵阵刺痛。

因为那个人在她心中,已经存在了好久好久了。

“所有相关记忆已消除,任务……完毕!”

她对着通讯器,用一种很深沉甚至有些沙哑的声音,艰难地道。

粉发少女静静立在风中,许久,直到记忆的碎片尽数消失在风中,她才迈开脚步,朝着来时的路之中走去,悄悄消失在夜色之中。

**

转眼,东方已经大亮,一轮旭日东升,安详地将她的光芒洒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但是几乎所有的人都忘记了昨天经历过的事情——那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浩劫。

阳光柔和而安静地照在了灰色的简陋卧室中熟睡的男孩脸上。本应该和他睡在一起的那个黑衣男孩,却已经成为了永远的过去。

乐乐是被鸟鸣声吵醒的。还没睁眼,他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就没心没肺地笑着跳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喊道:“早哇啊啦!早哇啊啦!”但是……没有人回应他。觉得有些不对劲的乐乐立刻尴尬地停了下来,四处张望看看周围,期待有人和他说话,回答他的问话,但是灰色的小房间里面……的确只有他一个人。

“啊啦?”乐乐满脸问号地思考着,“我……我在和谁说话?”粉发少女消除了他的记忆,他自然不记得澈影的存在,只是当初他们两人相依为命的时候留下的习惯,却不是一时可以改变的。

思考来思考去,他还是不明白,虽然对自己无意识的行为依旧感到惊讶,但是脑子快乱成一堆浆糊的他也立刻快刀斩乱麻,给自己找了一个真不算是理由的理由:“也许和我说话的是空气中的尘埃吧!”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他又习惯性地笑了:“啊拉?啊拉!”

**

跳下床,乐乐穿上衣服,开始做早饭。他熟练地打下鸡蛋,小心地翻着鸡蛋,等一面煎得凝固了,再翻一面。他的动作有些笨拙,但是十分娴熟,能看得出来已经练过了许多许多次了,现在都已经烂熟于心。这全是为了他的弟弟——然而这一切,他都不会再记得了,再记得了。

乐乐一边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即将完成的杰作,一边还自得其乐地哼起了小曲儿:“啊啦做早饭!不吃早饭身体烂啊身体烂!”

鸡蛋确实很好,乐乐煎得也恰到好处。既没有煎碎,又没有煎糊。蛋清蛋白分明,全熟的是里面能够凝固的,而半生的则是让人一吃就能吸到半生的蛋黄的,还没有完成,香味就已经散发出来了,十分诱人。这一幕画面,是如此熟悉,然而不吃半生煎蛋的乐乐却丝毫不记得这里只有他一人,和澈影无形间的默契情谊已经让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根本不容得他去考虑——当然他也不想考虑这些。

“一个全熟煎蛋,一个半生煎蛋!一个全熟煎蛋,一个半生煎蛋!”乐乐熟练地把煎得嫩黄的鸡蛋用锅铲放入碗中,有些小得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边缘翘翘的,还有油在轻微“滋滋”响的声音,很有大师级的风范。不夸张地说,对于煎蛋,我们的乐乐同学是很有技术含量的,这不关他智力什么事,只是因为千百次的锤炼而形成的技能。

陶醉了一回,从窗外徐徐吹入的清风终于把自我陶醉的乐乐给吹醒了,他模模糊糊地开始记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啊拉?等等……“认真地思考一下之后,乐乐恍然大悟,“我不吃半生煎蛋的!”

头脑简单的乐乐自然不知道鸡蛋还能回炉,谨遵老板教诲的他有些愧疚地想:“对不起鸡妈妈,浪费了您一个蛋!”一遇到烦心事就想吃东西的他不知不觉就把滚烫的锅铲放入了嘴中,这下可是惨了,刚接触到嘴唇边,乐乐的惨呼就响彻了这个街道:“啊拉!好烫啊啊啊啊啊!”

**

吃过早饭之后,太阳爬到了半空,乐乐一如往常准备来到小店打工。当然打工是个名义,用老板的话说,乐乐这家伙只要不捣乱就是烧高香了……

“为什么会多放了个蛋?今天去问问老板~”百思不得其解的乐乐顶着肿的像个香肠的嘴巴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翻来倒去地费力辨认老板写给他的日程表,只有简简单单的“下午送水去xxx号”却让他看了足有十分钟之久,“今天……啊啦啊拉我看看~~下午还要去送水~”

确认了任务之后,他才拿着纸出发去小店了。为了不让自己忘掉,他还一边嘟囔着:

“多了个蛋~”“下午送水~”“多了个蛋~”“下午送水~”

此时,没有好好看着前面的乐乐撞在了一个坚实的身影上面,乍一看那魁梧的身体顶着个大妈的发型实在是有违和感,然而深知来人底细的乐乐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山北葱后·史泰聋!

地上最强送菜大娘!

这是街道上人给她起的外号。然而她魁梧的身体和暴躁的脾气倒也配得上这个绰号。

啊拉?不好!是会打人的送菜大娘……

乐乐本能地后退一步,然而送菜大娘史泰聋却顶在他身前,用尖锐的目光看着乐乐,眼中怒火开始燃烧!

不说你好会被打!

乐乐使劲酝酿着感情,一边哆嗦着道:“你你你……”

要笑着说你好!

多了个蛋……

下午送水……

乐乐本来就不大的脑洞已经被三种思维填满了,然而使劲酝酿感情的他最后说出来的却是:

“你下水多了个蛋!”

不明所以的史泰聋以为乐乐在开她玩笑,她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了,怒气值瞬间爆棚,狂吼着:“乐乐你小子够胆!拿命来!”史泰聋爆发出的霸气气场让乐乐站不住了,瞬间被掀飞上了天。

“不……不对!口……口误!”被气场掀飞的乐乐急忙补救,“是你下了个蛋……噗哇!”乐乐这一说话,本来还打算留手的大妈立刻拿出自己的最强绝招,瞬间乐乐成为了沙袋,大妈的手迅速挥舞,都出现了刹那间的残影!

奥义!愤怒大妈的机关枪重拳!

触怒史泰聋的后果就是……乐乐杯具(悲剧)了……

**

蕾蕾杂货店。

老板无奈地看着一脸狼狈的乐乐,问道:“又被送菜大妈插葱了?为什么啊?”

如果不是认识乐乐,老板都快把这个“怪物”扫地出门了。乐乐头上鼓起两个大包,不知道是大妈有心还是无意,两个包竟然还是对称的,就像熊的耳朵一样。乐乐的鼻孔和耳洞都被插了根葱,还在一晃一晃的。乐乐的嘴巴被大妈强行塞入了一个大南瓜,到现在都还合不拢呢。这个造型简直是怪异到了极致,大妈每次给乐乐免费做的“造型”都还是不一样的,也难怪老板认不出来了。

“啊拉?”乐乐艰难地回答,“不记得了~”

说完,他走向老板面前,一边走一边道,“今天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总感觉……”

乐乐在老板面前站定,和老板四目对视,睁大红色的小眼睛认真地道:“我是不是有点傻啊?”

“这么多年你终于发现了?”老板有种想哭的冲动,他感动到瞬间想抱住乐乐畅快淋漓地发泄一次。

然而身为老板和乐乐的收留人,他不肯在乐乐面前展露出软弱的一面,于是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要帮乐乐将南瓜什么的扯出来。

“好……好奇怪啊~啊拉啊拉~”舒畅了许多的乐乐一边在杂货店游荡,一边想,“少……少了点什么?”

说着,他看向老板,“老板你有没有感觉……感觉少了点什么?”看老板背对他不应声,他一反之前什么都不关心的自在,反而提高了八度嗓门儿,追问着,“老板,你觉得吗?”

被烦的不得了的老板瞪大眼睛,蓦然回头看着乐乐,“乐乐!16加27等于多少?”

“啊……啊拉?”乐乐瞬间石化,“……”

“你要跟我说什么来着?”老板认真地看着乐乐,然而解除石化的乐乐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啊拉?”

“哦对了!你好像是要去立瓜子!”老板装作灵光一现的样子,一拍手道。乐乐恍然大悟,“哦对!”说完,转身就走,把早上多放了个蛋的事情撂在了一边。

“我要干什么来着?”开启立瓜子状态的乐乐模模糊糊地记得他刚才说的事情不是这个,然而记忆却一片模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就在商店毗邻的拐角处,一个粉发少女一字不漏地听见了这一切。她背过身去,靠在墙上,她那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脸颊十分令人艳羡,若是澈影在这里,他一定能够认出,这个消除了自己哥哥和街道其他人的记忆的粉发少女,赫然竟是灵蕊——自己的班长。

灵蕊

真实身份:潜伏在人间的记忆消除员。

“……”灵蕊想说什么,却叹了口气,抬起头,碧绿色的大眼睛之中,笼罩了一层阴影,显得比在校园时成熟了许多,然而也更加阴冷。

好奇怪啊……

为什么乐乐会有所察觉?

灵蕊的疑惑是有原因的,乐乐这种情况不说是古往今来第一人,起码在所有人里面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了。

突然,灵蕊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低下头,静静离开了。

比起在迷茫中痛苦,

还是忘掉所有的这一切,

反而是最好的结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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