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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她回来了

目光所及之处,一串粉色水晶手链静静地躺在草丛深处的泥土里,很普通的水晶。他惊讶于他自己竟还记得,十八岁那年她小心翼翼地把这么串粉嫩的手链戴在了手上,不知从哪里来的,后来她就一直戴在手上。

他记得宝贝小妹小良这样嘲笑她,“二姐,你终究是野鸡落在了凤凰窝,这样不值钱的玩意儿,只有你这种人才会往自个儿身上戴。你在慕容家住着,戴着这样不入流的东西,也不觉得丢人吗?”

她一惯低头,默默地将手藏在身后。

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猛得一刺,整个人忽地蜷缩了起来。立于身侧的方楚见状,也是一惊,急忙问他,“云哥,怎么了?”

是啊。怎么了?

他原以为,她的离去,那么的理所当然,本就不会带走一片云彩,甚至平凡到不会有人记得她。他们被赞为四大家族最出色的接班人,除了她。她却受到了所有人的歧视,笨,愚钝,木讷如呆瓜,这是她每天都要听到的斥责。甚至连家里的佣人,及慕容家的佣人,都可对她趾高气扬,把她踩在脚下。她这样不受重视,如泥尘般活着的人,没有人会记得她存在过。她会淡出这四个家族人的记忆里,就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然而,不知为何,时隔至久,今夜来到她的墓前,他竟能记得她的往事,连她把这串粉色水晶手链戴在手腕上的神情都记得一清二楚,喜悦中却夹杂着她与生俱来的无助与卑微。他竟也记得她的平常,习惯性低着头,习惯性躲在后院的桂树下,一个人,躲过了春夏,躲过了秋冬。跟在他们身后时,她就远远地跟着,眼里有令人讨厌的小心翼翼地期盼。尤其是她低着头,闪闪躲躲地将目光投向阿辰的后背时,让人恨不得上前打醒她,为她的痴人说梦,为她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永远只是一个人,也只配一个人待着,蜷缩在任何一个角落里,像见不得阳光一样。

家族里的每个人都认得她,却实在是不是能很清晰地描述她的长相,她总是低着头,生怕为自己吸的那一口空气惹人厌烦,生怕为自己占了脚下那一块土地而招人嫌弃。即便活得如此颤颤巍巍,依旧令所有人讨厌。

他走上前去,弯腰,从泥土里捡起那串手链,链子已褪去了颜色,变成了淡白的粉。落地的一面有些微湿润的泥土沾在上面,像极了灰头土脸的展颜。

方楚不解,“云哥,这么普通陈旧的手链,一看就知道是假货,您捡它做什么。”

他忽然记得,那年也是他,鬼使神差般地把这串手链放进了她的墓里,他觉得她应该很喜欢它。原来,五年前,他竟记得她的这一喜好,真是不可思议。所有人都觉得,她不配在任何人心中留下记忆,甚至一丝涟漪都不配有。

强大的家族,需要的是强大的人才,她太过平庸木讷,连生在普通人家都太勉强,生在这样的家族,死了比活着好。

他缓缓收起手掌,水晶手链贴紧他的手心,恍惚中他似是听到一声清冷凄厉的女子幽远的声音,“哥……”

他猛地抬头,身后是方楚,四周是穿着黑西装站得身姿笔挺的下属,远处是山,近处是树,都是雨后的朦胧。

他脑中一记惊雷而过,面色惨白,“哥?”是啊,她是他亲妹妹,她是叫他哥哥的。

她是他亲妹妹啊。

他本该如宠爱展良一般,待她至亲,血脉相连,宠她,护她,视她为掌上珍宝。就算她愚笨不堪,天姿不足,可终究是她妹妹啊。

小良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他尚且待她万般宠爱。而她,与他一母同胞,却生疏至陌路。是连给陌路人的礼貌与温厚都未曾予她。

他与所有人一样,觉得她是多余的。

暗夜里,手机铃声划破山谷,屏幕上,显示的是阿辰的名字。

这个雷声惊雨的夜,原来有很多人同他一样,无法入睡。

*******************************

穿过喧嚣于狂闹,慕容府坐落于这个繁华城市的一端,仿若就在市中心,却安静地独于一偶。车子一路驶过幽静的长街,街边树木葱郁如盖,一眼望不到尽头。方楚将车子停在一座豪华大门前,门前树木苍翠,有清澈的水声淌淌入耳。慕容宅背靠森林公园,像是将自己藏身起来一般。但如此豪庭,就算是躲于地底下,仍旧让人侧目。一直以来,慕容家的人与这个宅子一般,低调奢华,令人瞩目仰望。

门应声而开,车子一路驶去,车灯照去之处,两道矮松排列,道旁名贵花草不计其数,有矮房廊庭,小桥流水,湖光山色。空气中透着严谨地肃静。车在一处豪华的古堡前停下,阿辰的助理秦沐等在古堡门口。

若非紧急,阿辰不至于这个时间让他过来。莫非,是出了什么疾手的事?可他与阿辰一同长大,从未见过有他解决不了的事。

才下了车,秦沐便迎了上来,他在前方走,秦沐在后方将事情原委同他讲:“云哥,一个小时前,辰哥接到良小姐的电话,良小姐在电话中话语不清,透着极大的恐惧,哭着闹着要辰哥接他回来。辰哥派我前去将良小姐接了回来。但情况似乎不是很好。另外,辰哥知道颜小姐的墓被挖掘得凌乱不堪,已遣人调查,只是似乎比预想的复杂。以慕容家的情报网,调查事件不出一小时便有结果。只是事发到现在,调查的人仍旧摸不着头绪。四个家族虽然行事一直低调,但树大招风,终究是有不少仇敌。只是我们排查了一遍,以往挑衅者中,实在找不出能与慕容家抗衡的实力。”说着低头思索,囔囔自语,“是否是我们在调查过程中,遗漏了什么?”

小良向来爱缠着阿辰,她可爱单纯,四个家族里的平辈中,都把她当妹妹似的宠着。一向孤傲的阿辰,对他的这个小妹很是心疼。小良仰慕阿辰,也被宠得有些无法无天,对阿辰,她是唯一个个可以随心所欲地撒娇的人。

小良因为嫌家中束缚,所以去年搬到了学校去住。阿辰宠她,特意在学校里安插了人保护她。而她,有事没事,总是先打电话给阿辰。和他这个亲哥哥比,她倒是更粘阿辰。今夜不知出了什么事,要让阿辰把她从学校里接回来。

然而难得的是,阿辰竟也有这份心调查展颜的空墓被挖掘的事。他应该是最讨厌展颜的吧,也是最不把她放在眼里的。

展云伸手推门之前,回头看向眉头不展的秦沐,秦沐之前是跟着他的,一向办事得力,有效率有实力。八年前被慕容辰调了去,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慕容辰,均是忠心不二。看到他这个样子,他不免觉得他跟着慕容辰,真是跟出了强迫症,只是调查时间超出了预估的时间,就开始钻牛角尖了。他拍了拍他的肩,宽慰,“真相迟早会有,只是时间问题。”

*************************

慕容辰的周身,散发着不可靠近的气场,孤独冷傲。一张平静无波的脸,永远喜怒不形于色。薄唇如剑,透着凛冽的气息。侧脸刚毅俊朗,线条冷然分明。房里灯光灰暗,展云一进门,慕容辰微抬眼,声音沉冷,“小良出事了。”

目光淡淡,未有半丝色彩。

世上或许没有任何事,能够让慕容辰的心有半丝浮动。他们是从小经过训练的,尤其是慕容辰,身为慕容家的接班人,沉稳,冷静,智慧,手段,都是最基本的。在展云眼里,慕容辰生就带着掌权者的尊贵气场,天生就是来继承慕容家的庞大家业的。狮子的尊容,豹子的敏捷,狼一般的狡猾。没有任何人,能像慕容辰一样,就像是为继承慕容氏而生的。

“秦沐说,她情绪很不稳定。”展良是展云从小宠着长大的妹妹,他没有慕容辰的心智,自然比不上慕容辰沉着冷静。若是谁敢动小良一根寒毛,他必定将那人撕碎。

窗外的一方天空笼着浓浓的阴暗,室内同样昏灰,慕容辰一抬眼,秦沐心领神会,立马从另一间房间将展良扶了出来。

夜色沉沉,真的让人想再来一场瓢泼的大雨。

展良一头凌乱的头发,目光涣散,浑身直哆嗦。对上展云的那上刻,似是情绪紧崩到了极点,“哗”的一声大哭而出。冲上前来抱住他,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崩溃,“哥,哥,不好了……不好了,她找来了,她找来了。她一定会要了我的命的,哥,救我,救我。”

“小良,小良。”他抱紧她,轻轻地呼唤她的名字,希望能平复她心里的恐慌。是谁,到底是谁!他的小妹,高贵可爱,那般光彩夺目。是谁把她吓成这样。他发誓,一定会找到这个人,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慕容辰走至他前方,依旧是与生俱来的华贵优雅,“刚才已经闹过一场,看来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事情的原尾很简单,她说,”慕容辰目色幽暗,沉沉道,“她看到了……展颜。”

什么?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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