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她亦长得如此,却从未让他觉得她有任何美丽。而五年后,她却清新动人,今夜长廊灯照,衬得她十分娇嫩,美若童话。他望着她半晌,才将将问她,而开口时,竟觉得喉咙干涩得很,声音很是沙哑,“你……前些日子,是不是见过小良?”
展良?她双眼圆溜溜地望着他,布满茫然,“没有。”
“那,是否去过瓯海的西滩?叶氏财团的酒会上,我见到过一个长得和你一模一样的女孩。”
展颜眸光淡淡,“没有去过,你该知道的,这五年,任何酒会都不可能会请我。长得相像的人很多,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是吗?”慕容辰眼里满是探寻,“世上真有不是一母同胞,却如此相像的人?”
“是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相信我。你对我这五年的行踪早已调查过,若不信任我,尽管可以让人查得更彻底些。”
慕容辰颇有意味地看着眼前这个性子大变的展颜,“你这条绿裙穿着,和那天在叶氏财团的酒会上我看到的女子,简直像得如一个人。我也是好奇问问而已。”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为了试探我是不是你那天在叶氏财团酒会上见到的女子,故意让我穿得这条绿裙呢?”展颜浅浅一笑,露出一对酒窝来,“我很明白,我消失五年,然后突然出现,你们不免会对我特别防备。但是,对你们来说,我一直都是不足为惧的,不是吗?”
慕容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伸手拉她的手腕。只刹那间,他觉得手心传来一股力道,展颜眸中闪现戒备和怒意。然而只是一瞬间,像是他看花眼了一般,展颜的眼里只有清亮与柔软,仿若没有出现过半点别的情绪。而手间的力道,也一下子便褪去了。
以他自小训练的灵敏,不可能看错,那戒备和恼怒那么清晰明显,仿佛下一刻她就要置他于死地一般。这样的反应,必定出自本能,然而只是一瞬间,她竟能迅速地将本能反应控制住。
她似是发觉了慕容辰眼中的疑问,干笑了一声解释,“不好意思,我这五年间在外生存环境比较恶劣,警戒心比较强。那个……”她亦不知该如何解释较为妥当,索性放弃解释,一张净白的脸冷如冰块,“五年前那夜我冒雨逃出,中途你们抓到一个差点将我强奸了的流浪汉。我有心理阴影,你们在没有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请不要突然碰到我,尤其是男人,谢谢。如果有必要接触,请先提醒一下我,我做个准备。否则,大家都难堪。”
慕容辰看着她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
所以昨天,她从EC集团的窗外爬进会议室,她的心理早就有准备,她知道自己此行必定失败,会被他的下属反手压制着。其实她真正的目的,不过就是告诉他,她还活着。
慕容辰冷冷地抽回手,声音不带丝毫感情,“知道了。我只是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五年来,他们都知道她过得辛苦,可是她是怎样的辛苦,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这五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他现在懂了,五年后他们再见到她,疑惑于她为何性格大变。然而,适者生存,在艰险的环境中,如果不坚强,不乐观,该如何活下去。
他们以前觉得,四个家族里的女子,展颜是最没用的。可是若四个家族里的其他任何一个女子流落在外,都未必能很好地活下去。更别说在那般恶劣的环境中,是否还能如她一样生存下来。
慕容辰垂眼看着她,眼里少有的温和,他低低地叫了她一声,“颜颜。”
啊?是在叫她吗?展颜呆愣地望着慕容辰,眼里满是疑惑。她还是习惯别人叫她展颜,听着不那么别扭。再说,这样温和的慕容辰,简直让她全身由内到外地发毛,这人什么毛病,是她哪句话说对了还是说错了,突然间就治好了他的万年冰山脸?
慕容辰依旧望着原地呆愣地展颜,口气依旧不容否定,“你现在准备准备,”他的唇角划过一丝不怀好意地笑,坚定而柔和地道,“我打算要抱你。”
啊?她听错什么了吧?慕容辰的话,让她倾刻间有风中凌乱之感,他不是慕容辰,他不是慕容辰,他绝对不是慕容辰。正当她准备大喝一声,“妖孽,现出原形来。”
慕容兄的手便覆上他的背,只觉得背间有股力量,一下子将她拉了过去,撞进了慕容辰的胸前。还没待她反应过来,他的另一只手环了上来,将她死死得别在怀里。
他收紧双臂,于是她在他的怀里便被扣得动弹不得。
找死吗?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的细胞都在觉醒反抗,由脚尖到头顶,都拼命在挣脱。她像是失去理智一般,使劲力气将手从慕容辰怀里抽出,猛地捏紧拳头,不由分说地朝慕容辰的背上砸去。
而他的手却一松,将她放了开来。她将将地退开,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脑子瞬间恢复了理智,将还未砸到慕容辰背的拳头迅速收回。
她猛咳了几声,冲他大吼,“你他娘的是要抱我还是要谋杀我?”
慕容辰望着一脸痛苦的她,皱眉不悦,“我若听到你爆一次粗口,就抱你一次,如何?”
“不好。”
展颜话还未说完,便听慕容辰沉声道,“准备好了吗?”
她就知道,在慕容辰面前,谁都只能服从,没有“不”字。她就义一般地握紧双拳,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要理智,不就被熊抱一下吗?
然而这一次,他只轻柔地将她拉进怀里,轻轻地搂着她,将头抵在她的头上。
她靠在他的胸前,有些不耐烦,问他,“慕容辰,还要抱多久?”
“爆一次粗口,抱五分钟。”
“半分钟。”她在他怀里抗议。
他表示完全不喜欢她的抗议,“五分钟。”
“一分钟。”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将靠在她胸前的头转向另一边。
没有人能跟他讨价还价,“五分钟。”
她再转了一次头,抬眼问他,“你刚才说要带我去见谁?”
他低头,对上她星星闪闪地眸子,咽了咽口水,“你认识的人,展良。”
他感觉怀里的人僵了一僵,随即听她说,“那去吧。”
他撇了撇嘴,将抱着她的双臂环得紧了一些,“五分钟的时间还没到。”
啊……她简直要疯了。
展良的房门口,贴着可爱的卡通娃娃小画像,慕容辰推门进去,她正蜷缩在窗台前,染着亮紫色的及肩长发遮住了整个侧脸。展颜心头一软,退了一步,撞在门边上。
听到动静的展良抬起头,灯光下目色茫茫,瞧见门口亮绿长裙、净白如月的人,四目相对。
展良神色一慌,“砰”的一声从窗台上滚了下来,惊叫声蓦然响起,“啊——你是谁,你别过来,你……你……”
展颜看着在房里疯了般乱窜的展良,看她抱着头,时而撞到桌角,时而摔倒在地。她眨了眨眼,别过头轻轻喊她,“小良。”
房里的人突然静了下来,缓缓地抬头看向门口,眼里惊恐不已,弱弱地呼唤在展颜身边站着的慕容辰,“辰哥哥,救我,救我,她是鬼,来找我的。辰哥哥,救我……”
但因为展颜站在慕容辰身侧,始终没敢上前靠近他。
展颜看到身边慕容辰动了动,她扬唇,“能不能让我单独和她聊一聊?”
慕容辰回绝,“不行。她怕你。”
展颜轻笑,“她什么时候怕过我?任何时候,她在我面前,都是趾高气扬的。她只是暂时接受不了我还活在这个世上。她这是心病,唯有我能解。”
她果然不同了,慕容辰低头看着展颜,她眸光淡淡,好似世间万物皆是轻风,在她眼里都是无所谓的。
他走了出去,顺道将门拉上。
展颜垂眸,看向地上缩成一团发抖的展良,像只受惊的小猫,惹人怜爱。她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展良,别装了。起来咱俩聊聊。”
缩在地上的身子抖了抖,缓缓地抬起身子,一双受惊的眼楚楚地望向展颜。展良只觉得眼前的人,一派淡泊自怡,气韵天成,并不像五年前的展颜,那般低微自卑。她扶着桌椅起身,仍旧觉得腿脚颤抖,死死地盯着展颜。
展颜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如此清新脱俗。世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展颜,她恨她入骨,即便是那样卑微的人,她也恨她,恨她是展家唯一的谪女,恨她的身份有资格成为慕容辰的未婚妻,说到底,她就是恨她的名正言顺。她即便一无是处,展家谪出女儿的身份怎么也擦不掉。她从被带入展家的那天,她就知道,同是展天高的女儿,她要想得到,只能靠抢。她抢走了她一母同胞的哥哥的宠爱,也总有一天会抢走她的未婚夫慕容辰。辰哥哥待她是不同于四个家族里的别的女孩的,而且,他与素羽表姐也分手了,现在只有她在辰哥哥身边。为什么?为什么这个讨厌鬼又出现了,她实在是恨极了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