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李文学援大理兵败
军近苍洱，至一狭处。李帅抬头而望两边高山，心中一凛，言曰：“此处险地，若有伏兵，吾等尽矣！”乃欲令军速行，却闻空中有声曰：“逆贼，汝等今日尚能脱乎？”众抬头望，却见空中云上皆兵，其首乃澜沧江龙君也，其侧乃阿枝也，李帅之踪即阿枝所得。龙君立掌，发出一雷，炸断大木巨石塞断前路，于是两边山上喊声大起，清兵举红旗奔涌而下，军大溃。李学明乃谓李帅曰：“李明学保吾帅先撤，某为帅殿后。”言罢，引兵以战。李帅遂弃马，与李明学率数十人走入山林。澜沧江龙君立于云头，大笑曰：“逆贼，今日即尔死日。四周天上皆兵，尔何以活？尔等虫豸，乃草间猪狗，世代为牛马之物，安敢逆天而行，今日之状，即尔等所得。”言罢，乃遣天上众以逐。阿枝亦遣云寻之，于林中果见一众残军，其中有李帅焉，乃立掌下雷，击得众又死伤十数。
李帅望之大呼曰：“本帅不意将亡于此，杜帅，非某不救君，某力不济也。”言未罢，却见林内飞沙走石，狂风大作，阿枝云烟退去半里外。林中现出一龙，双后爪立于地，双前爪立在大木上，正顾首仰天喷风以散云，唯头上无龙角。须臾，其乃化作人形，李帅识得此乃亚溪龙君也。龙君前曰：“李帅，今事急矣。叶榆城已破，杜帅死，满清屠城，无一人活。高娘亦为金姑所卖，李帅当返蜜滴府。吾今为李帅驱逐者，归蜜滴府乃可谋救高娘以图将来。”李帅然之，乃呼众走。阿鹏乃化龙上，于云间见阿枝引众至。无角龙乃仰天一啸，却见其后云涌来，上皆蟹兵虾将，乃阿鹏所收礼社江水中军也。乃引众迎战，见阿枝在前，乃化人形，捉其臂欲与言，阿枝提剑便砍，阿鹏曰：“子已至于此矣。”阿枝曰：“各行其道而已矣。”阿鹏大怒，双眼血红曰：“我以为子但摄于威而从之，今助之也。我必为死众杀子。”乃战，然终因寡少，愧，乃引残众走，云中却见李学明将军中箭倒地，为清军砍为肉泥。阿鹏大悲而去。
李明学引十数人护李帅往蜜滴府赶，途中十数人皆散，唯李帅与李明学二人矣。二人疲渴，乃息于大石下，李明学见大势已去，乃生叛意，又欲擒李帅献以谋官，乃佯曰：“李帅于此待我，我为帅寻水来。”李帅乃使之去。李明学乃寻追兵于途中，引而擒文学，文学骂之不止。满清欲使之降，文学骂之而已。澜沧江龙君闻文学见擒，乃引众归。满军乘胜攻占南涧，又入猫街，杞绍兴引众将迎战，使李学东，刘炳贤等守蜜滴府。败，杞绍兴等将战死。甲戍春三月，满军押李帅至牛街，欲处以凌迟。
阿鹏当日归，见李帅见擒，大急，又往皮逻阁王府求高娘，往来数十次皆不得。闻李帅将就刑，悲而欲劫刑场。至，却见众百姓围观，且买其肉以治病，围观百姓不知此谁也。阿鹏怒奔之，却见李宓将军领数仙将守在刑场四周，人皆不能见之。见阿鹏来，乃战之，将阿鹏打下，仆在刑场上，众大惊，阿鹏口吐血，见柱子上李帅浑身上下皮肉不见矣。唯留首，白骨，内脏在，李帅见阿鹏模样，大笑曰：“君今来饯别乎？何不见酒？”阿鹏大泣，李帅大笑曰：“君宁爱一尊酒也，不使吾痛快而去。本帅辜负此命，辜负哀牢，辜负九土，辜负此土之民耶？”旁有仙将敬之，乃将酒递阿鹏。行刑者乃暂歇，阿鹏乃取杯，斟酒以敬李帅，文学就其手中仰饮之，酒入口后，但听得声响如玉石撞鸣，但见一股红光自喉部往下冲，原来自文学饮下“万圣同杯”之后，肚腹之中，皆结成碧玉，今又经酒一催，其意感于此时之壮，将白骨并首颅亦渐渐化作玉矣。文学知将去矣，乃言阿鹏曰：“吾一生为哀牢，今死，恐身为秽者污，汝待我魂别此体，可将此玉骨一副于哀牢山之上打碎，使之复归哀牢。”阿鹏然之，乃为之歌，复进酒，二者大笑，无众。三杯后，文学气绝，魂乃出体，牛头马面早已待之，伏拜于魂前曰：“吾帅，容吾等尽职。”文学起之，回首言阿鹏曰：“吾欲见玉骨碎而后走，君为吾成之，我立此观。”阿鹏乃化出龙形，众大惊，散，龙乃抓住玉骨乘云而上，至空中，将玉骨抛起，张口放出一霹雳，顿时玉屑漫天，人间又有一阵好雨。文学乃望天长揖，随牛头马面去，李宓乃率众仙归。阿鹏于云间，愤不能息，复往巍宝山，寻高娘。
清军复进蜜滴府，学东集夷众男妇老幼千余，协常军三千固守之。然刘炳贤叛，蜜滴府破，鲁得盛、罗自美皆见擒，慷慨就义。学东率二百人突围得脱，纠合残部，复得五百人，深居山谷，屡出截击清军。
乙亥冬十月，学东伏琵琶箐，击杀贼将。清军围之，招降。学东曰：“我起义兄弟已为哀牢尽节，我所以不死者，徒以满贼未除，暴政为倾耳。我夷虽一时受挫，我反暴之义军虽一时受挫，然满贼终必败亡，为时不久矣！”后，学东癞死于大古木大涧洞，夷众苦吊。于是，蜜滴府诸将依次战死，杞彩云降，府乃亡。
谷女寺仙众于天生营上雾寨，唯能观之而已，阿鹏数往来天生营与仙都间，然终不能得高娘。辗转悲痛之间，一夜，忽闻得有女清歌之声氤氲天地间，其辞朴直简贞，其律清怨低回，乃女思男之意也，阿鹏大喜，此声乃高娘所发也。原来当日，高娘入见金姑，金姑命隆舜王率兵将高娘囚于巍宝山下一山洞内，随手将身上一霞帔解下，命隆舜王往洞口一抛，霞帔遂化作云雾，此雾终日不散，迷惑山林，故众皆不能得高娘之所，又使山神土地监守。高娘身虽囚在山洞，然何尝一刻而忘蜜滴府耶？常问山神土地蜜滴事，山神土地皆老迈不知世事，不能言。高娘念文学苦，一夜，见铁栏外云雾间明月，又闻得坡下溪水潺潺，口中不觉低吟浅唱，其声虽小，然望文学之贞，诚苦，经血浇之山感之，遂使其声响彻哀牢蒙乐众土，人神闻之，莫不心动。金姑于殿中正观歌舞，闻高娘声，乃言左右曰：“今天下已定，李文学亦死，其意必绝矣，明日可放之，他日为之求一夫，使入正道，则吾未负之也。”众皆然之。
阿鹏闻此声，乃循声而至洞外，驱走其守，驱散云雾，洞门乃开，遂为高娘言文学，高娘大悲，泣，怒曰：“吾身李帅所有，今其死，吾必为之报此仇，生死不顾也，金姑虽吾义母，然其义我不义天下苍生，小恩不及其大恶，乃仇之主也，澜沧江龙君与相其佐也，吾此出唯此事而已矣，君可自去！”阿鹏伏曰：“高娘安得言此，吾命高娘所救，况某亦男子耳，必为天下蹈水火，今生死付高娘矣！”又望空中直上九霄之金光曰：“此必吾夫之柱天神枪所发也，吾等当先取此与我骑！”遂与阿鹏一枚莲花瓣曰：“子持此，言隐，则身隐，言现则现，随我潜入仙都去来！”遂引阿鹏隐身循光而至武德殿，此乃奇嘉王与众言武之地也，殿中设有土之西南山川险要之盘，皆以石塑之。杀其首，见枪立于殿首，高娘乃前伏曰：“李帅之妻，今来取其夫所有也，愿天地助我！”枪上之光乃息，龙君乃前，把欲取之，然不能动之，高娘乃起，自取之，枪如意称手，其身黝黑，冷气自生，正是李帅所持以战昆明之柱天神枪也。又见旁边桌上盘中一物，视之，乃八宝袈裟，高娘怒，欲毁之，手方及之，袈裟变幻，彩光闪烁，提于空中，此非佛门袈裟也，乃战甲一副，龙君惊呼曰：“此非罗荃法师所有之八宝袈裟乎？人言穿此衣，入水火不惧，又可随心变幻，今化成七彩战甲，高娘，此天地所赠，不可拒之。”高娘乃取而衣之，果然称意，乃持枪，回身欲出，瞥见地上西南山川形状，乃跪而观之，泪不禁下，曰：“李帅，此土与民有君，可矣，吾今为众讨其逆。”言方罢，却见地上山川形状之盘涌出水来，高娘方欲呼阿鹏，水势大涨，将殿冲倒，将其冲出殿外来，却见阿鹏亦在洪水之中，只头在外，乃生云而上，大惊，见水如江河决堤，须臾间半个皇城已在水中，却听见人声嘈杂，望之，千万人众忽现皇城之内，皆手持锄镰耒耙等农具正高呼高娘。细观，乃知水非水也，乃人众耳，初涌入时小，涌至殿外，渐行渐大，如真人大小乃止，皆怒气汹汹，口呼李帅，口呼报仇。
原来，天下闻李帅死，莫不痛之，不论夷汉，皆哭之。满清复苛暴之政，又使民复陷水火，民心怒火乃起，怨不能息，皆道路以目，一旦有星火而至，必将起滔天怒火。今夜，众眠中，皆梦见李帅刑场之状，众悲哭不止，却听得一个霹雳响，随后一句“吾今为众讨其逆也！”众乃大呼应之曰：“为李帅报仇。”遂自床上起，寻得一物，乃出门随人众而去，于是人众如海如洋，虽不知往何处寻仇，皆只管呼喊而行。众岂知，其身尚在家中床上，精魄应高娘而上巍宝山仙都矣。于是见官兵模样者，皆杀之，后又见富贵模样者，亦杀之，仙都大乱。
仙见民众褴褛顿至，大惊，奔走。民怒不已，竭尽所有以供之神，皆如此淫秽之物，号呼攻之，仙有扯纱幔裹身而走者，有交未断则双双亡于兵下者，有惊慌未定迷乱难脱者。民中有鄙陋者，见仙中女子好，色心起，乃扯住，褪去衣物，就地行奸。
又有坊曰：“饕餮坊”，入之则见有山珍阁，海味阁，瑞兽阁，祥禽阁，战余阁，初生阁，天文阁，地理阁。此则仙都尝食美味之地，山珍海味则诸地山中珍有之物海中不见之食，但能入口，无皆不能上此间之桌上，瑞兽祥禽，则以龙凤麒麟为首，天地间各类祥瑞之物，其皆能尽其手段取来，不论仙家所养，亦不管乃应时而生者，又使仙者按《山海经》上所言，取各地自生珍禽异兽，做成各类美味以供口舌之乐。战余者，即人间征战所生之将死之人，不论兵民，尽皆取来，施以油盐，供于毫无恻隐者之口。初生阁，则食紫河车之所也。澜沧江龙君常取人间男女，使之交合生子，而取母腹中胎盘以供此阁，经营官友，男女及婴于事后皆弃杀。天文阁，则食风雨雷电雨雾虹霞之类，雷公电母及各地龙君奉命所降，此坊之仙则窃之而回以供餐饮，故诸地常现旱洪霾诸类灾祸，旱则云被窃，故雨水不布，当日哀牢山何以旱，则礼社龙君将三岁风雨私自尽取，以供此间宴饮也，洪则风被夺，故云雾不行，将数地之雨水积在一处而下所致，邪行所生邪气聚在一处，清风被夺，此处便生霾，使人畜皆不能视，常迷其行。地理阁，其中则食江河湖海，五岳三山之精华，诸地理之气方聚，此阁之仙则取之，故河不生金，山不生玉，江山日益颓败无色矣。但有新物可食，此坊便出新阁，以供众仙受用。
又有阿芙蓉坊，此坊远远望去，其空已烟雾缭绕，入至坊中，更是迷迷茫茫。诸阁名目亦看不清，然其中之仙，正享永年。人间一首《江南吟》可状之：
阿芙蓉，阿芙蓉，产海西，来海东。不知何国香风过，醉我士女如醇醲。夜不见月与星兮，昼不见白日，自成长夜逍遥国。长夜国，莫愁湖，销金窝里乾坤无。
而出入往来不息之小仙，则职务在身者使取阿芙蓉者也。
又有鸡狗坊，其中有斗鸡阁，斗狗阁，促织阁，狮虎阁，凡能斗者，皆入于赌。故又有跑马坊，角斗坊，博弈坊。其中金银挥霍，以城以池，及于妻子性命。
又有春戏坊，有造人阁，磨镜阁，龙阳阁以及诸不能想出之阁，皆在。台上床头戏在演，台下仙众乐呵呵，常有叫好之声出，而抛金丢银之赏则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