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地凝视着血肉模糊的巴侬,泪水慢慢蓄满溢出滑落,没想到第一次认真的看着他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伸出颤抖的手抚过被血迹凝固在发梢,合上那怒视的双眼,触摸着被十几根竹箭刺穿的胸膛,看着浸泡在江里任由冰冷的江水摇曳冲刷的下半节身躯……当视线落在他泡的发白的手里紧紧握着的石笙时,我再也忍不住拽着巴侬僵硬的身体嚎啕大哭起来,发疯的折断了那些夺去巴侬生命的竹箭,想把他从水里拉出来,可是力气耗尽却怎么也拔不出将他死死钉在江边,让受尽江水冲刷**的长矛。
晃晃悠悠中看到闻讯赶来的族人帮着把巴侬移上岸边带走,又听见他们说莫勤刚刚去世的消息,只觉得天旋地转再也支撑不住了。
天很蓝,云很白,风很轻,过分的明朗天气让人觉得是种讽刺。
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淑士部族的世界弥漫着死亡气息一片阴霾。
幸存的巫师们从石屋里抬出大祭司的尸体,经历了天灾人祸的幸存者倦了累了,没有力气也没了多余的物质来为他举办奢侈的葬礼,本该隆重厚葬的他此时和逝去的平民们放在一起。
这一战损失惨重,部族的壮年男子几乎全躺在了这里,他们的鲜血染红了树木沙土,他们忘记了父母,忘记了妻儿,忘记了自己的性命,只为了这片誓死守护的土地,他们最终成了英雄,他们睡了,走了。
巴侬洗去了满身血污,洁然苍白一动不动的躺在墓坑草席上,我将石笙放回巴侬的怀里:巴侬,是你吧,昨天夜里是你带着象队突出重围将侵犯的土著人撞踏的溃不成军,他们将怨气撒在你的身上,即便你已经停止了呼吸也要将你的身体羞辱,巴侬,你是英雄,不止对我还是全族的英雄,可是巴侬……对不起,为了我莫名的只字片语你竟然丢掉了性命,值得吗?傻瓜巴侬,对不起,你可知道我是在敷衍你?你的心,你的情,我无法偿还啊……所以巴侬,原谅我没有权利带走你祖祖辈辈留下的东西。
呜——
巫师吹响了角号,简单的殡葬法事开始了。声声咒语中我没了笑话的心情,只觉得眼眶干涩生疼,一方坑一捧土埋没了对这世界无限的眷恋。
前方在炫目的阳光下起伏不定的山峦,蒲卑说过他们的先祖从那里最高的山上下来,那里是他们的根,人死后朝向北部偏西下葬魂魄就能落叶归根。多希望啊多希望,长眠于此的英雄们能回到他们灵魂萦绕故乡,忘却了烦恼忧愁,永远快乐下去。
“金沙啊,”族长在他女儿的搀扶下微微颤颤的走过来,“别太难过了,能做的都做了……他们尽力了,我们也尽力了,这些都是天意,天意不可违,注定了我族走到了尽头,等大家都散了,我也该回山上去了。”
我揉揉干涩的眼睛,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