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前后一直线的走入那漆黑的石缝中,刚通过那条石缝,三人都立刻站住了。火炬的光芒竟照不到两旁的石壁,宿冬尘与云清两人交换一下眼神,分头向左右轻手轻脚的走去,这才隐约看清楚他们来到一方形的石室之中,前后约能容纳数十人的大小,宿冬尘和云清各自将数把火炬点起,插在四面墙上,整间石室才显得灯火通明起来,除了四面石壁以及刚才打通的开口之外,中央还摆着一口石棺。
云清深怕就要失望,谨慎的询问道:“宿前辈,该不会这就是……”
宿冬尘点点头道:“我想,这里应该就是南朝江文通的墓穴了。”
云清两肩膀重重地坠了下来,长叹道:“终于啊终于,盗墓这一路真是受罪,夜半闯官府衙门都没这般凶险。”
宿冬尘自包袱中拿出一拳头大小的香炉,接着又拿起几炷香,在火炬上点起,交给云清与计天奇,三人依序在石棺前面跪下,口中默念祝祷,并乞求鬼神原谅开棺一事。计天奇虽不懂此中的规矩,只是跟着宿冬尘、云清在口中默念,心里也感受到一股说不出的庄严,更透着几分诡谲。祝祷完毕,云清走向石棺,伸手就要去抬开棺面。
宿冬尘立刻喝道:“留神!”
云清听见宿冬尘喊声,马上将手缩了回来,两眼有些茫然的望着宿冬尘。
宿冬尘责备道:“即使走到最后一步,也千万大意不得,小心驶得万年船。”
宿冬尘压住计天奇、云清二人的肩膀,三人一同伏着身子,拿起木棍就要掀起石棺。刚将棺面挪抬了三分,忽听得锵锵声响,十数支利刃从棺面与棺材的开口暴射而出,狠狠钉在墙上,尾端仍被余劲震荡。云清圆睁着眼珠,只庆幸自己被宿冬尘这么一劝,不然不闷死在七言诗的关卡,也要被这十来把飞刃穿出一堆窟窿。同时云清又惭愧自己的江湖毕竟不够深,只得懊恼的抓了抓头。
宿冬尘倒没有多说什么,将木棍交给云清,道:“轻轻将棺面完全推开。”
云清接过木棍,压着脑袋将木棍头抵在石棺面上,一点点推开,每推开几分,露出缝隙的地方便会暴射出疾如闪电的飞刃,直到棺面完全推开,四面墙上已钉上了数十把利刃。三人确认机关已卸除后,这才缓缓站直了身板。
云清望着石棺里的机关构造叹道:“这飞刃真是歹毒的很,竟还能装在棺材里。”
宿冬尘低头看着棺内的机关与历经千年的尸骨,长长叹了口气道:“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宝物,值得一个人在千年之后依然努力的保护?”
有些人总认为,死后还将那些财宝带入土中的人都是财迷,然而有些少部分的人将财宝跟自己的尸骨作伴,却是为了不让世人为此争夺、牺牲,多少世外高人将绝世武功的秘籍丢入火中、埋进土里,亦是为了后人的和平著想。然而即使埋得再深、烧得再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而如此苦心孤诣地寻求不世之宝,究竟是对与不对,却是千古悬问。
宿冬尘轻轻翻动石棺之内的物品,里头除了白骨之外,只放着一卷书、一块木盒、一坛密封的罐子。略一检查没有机关后,便将那三个物件一一拿了出来。刚要检查时,又发现那白骨的头盖骨下压着一封信签,底下却盖着卡榫,只要头骨一挪开,就会触动机关。宿冬尘快手将信笺抄起,头骨纹丝未动的依然枕在卡榫上,这才松一口气。
云清问道:“宿前辈,上面写的什么?”
计天奇看着放在地上的三个物件,每个都让他好奇心大起,但是这一路下来他已学乖不少,哪怕再想知道,也不凑过去瞧,只是等着宿冬尘与云清两人的动作。宿冬尘将信笺拆开,细细读着上面的字句:
“既已解文通之憾也,余以三宝赠之,其一七彩天窍膏,乃以玉色琉璃笔淬酿成也,服者耳聪目明、神通精达也,其二悬壶江郎三十六式,乃余晚年习医,用以提笔打穴、济世养身之术也,其三玲珑归真酒,用以化七彩天翘膏之效也。三宝一文一医一安也,文邦土昌之,医天下济之,安此生了之,劝君慎用,以保太平。”
宿冬尘蹙着眉,不是很清楚江淹在文中的嘱咐,只明白这三个宝物的功效,七彩天窍膏服用后就能聪明练达,那正是计沧海替计天奇苦苦寻求的宝物。而那本悬壶江郎三十六式,讲的是以笔打穴,却与八八六十四路判官夺命笔不同,打的是救命的穴道,对用判官笔为兵器的宿冬尘来说,无益是如获至宝。只是这最后一项玲珑归真酒,只写着用来化解七彩天窍膏的效用,其他什么也没写。
宿冬尘将信笺阖上道:“云清,你打开地上那木盒子看看,是不是一块膏药。”
云清缓缓推开木盒上层的夹板,火把的光芒往木盒里头照进去,反射出的光芒又像是琥珀,又像是琉璃,当夹板整个被拉开时,云清才清楚看见,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膏药,混着七种不同的色彩,在木盒之中缓缓流动。
云清望着眼前晶莹的软膏笑道:“这东西,即使不知道功效,也可看出是个稀世珍宝。”
“嗯,这上头只写着服用,却不知要如何服用,若是错用了方法,只怕丢了小命。”宿冬尘走近云清,续道:“不如我先将药膏敷在身上试试。”
云清道:“宿前辈,有风险的事还是我来吧,到时候还得靠着你带计天奇出去。”说着,不等宿冬尘拦住,伸手就从盒中挖起一块软膏,续笑道:“何况也未见得有什么危险。”
看着眼前这块牵着丝的晶莹膏药,云清心中浮起想一口吃下的冲动,像是舔着七彩的麦芽糖一样,然而咽了口水,还是快速地将软膏抹在身上的几处大穴,并静静地等待变化。宿冬尘眼看拦不住,也只是叹口气,他心里明白多半是不会有何意外,但是受计沧海之托,便不敢随意让计天奇试药。
半晌过去了,云清盘腿而坐,运气周游在几处气穴,闭着眼睛运了七八个大小周天,却没有什么神奇的感觉。计天奇自从云清将软膏抹起来之后就刻意凑近观瞧,那东西就像是被火烤软的麦芽糖一样好看,闻着又香又甜,计天奇嘴角流着涎,瞪大着眼睛看着云清。
宿冬尘等到云清睁开双眼,才接着问道:“如何?有感觉吗?”
云清抓块布将身上软膏擦了擦,皱着眉道:“没有,只觉得身上黏糊糊的。”
宿冬尘将地上的木盒端起来,点点头道:“看来,的确是要内服才行。”
计天奇在一旁看得心里发痒,早就想尝一口看看,他也没想过这埋藏千年后的东西能不能就这样放到嘴里,趁着宿冬尘不注意,一根手指头直朝着木盒里挖去,挖起一大块软膏就往嘴里塞。
宿冬尘猛地吃惊,赶紧道:“天奇!快吐出来!”
云清拍拍衣服,站起来劝道:“没关系吧,已然知道是内服了,料他不会有什么危险。”
计天奇含在嘴里,觉得口中甜丝丝的,却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宿冬尘微微担心地看着他,此时拦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服用后的变化。
含了一会儿,计天奇喜滋滋地道:“好甜,好吃。”
宿冬尘神色依然显得有些不安,一字字道:“真的?天奇你真没事?”
“嗯,好甜,我还要吃。”计天奇笑了笑,又从宿冬尘怀里抱走木盒,捧在怀中挖起一大把,吮着手指吸起来,像在享受美食一般。
宿冬尘与云清两人四目相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莫非这药膏经过了千年的沉淀,已将它神奇的功效渐渐淡化了吗?云清的表情有些别扭,像是自己被开了一场玩笑,又觉得自己置身在这荒唐里面十分悲惨,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宿冬尘有些错愕道:“难道年深日久,这功用已经退化了?”
云清莞尔道:“天奇吃这千年古物没闹肚子,也是神奇的很。”
云清话才说完,忽听得“哐啷”一声,计天奇手中的木盒摔在地上。两人朝着计天奇望去,只看到计天奇微张着嘴,嘴角还牵着一丝七彩的软膏,两片唇不住地颤抖,渐渐的整个人浑身颤抖起来。宿冬尘暗叫不好,立刻扶着计天奇坐下,呼唤云清赶紧倒水。
宿冬尘刚接过云清倒的一碗水,忽想起另外两件宝物,心中思索道:“玲珑归真酒既然可化七彩天窍膏之效,是否该给天奇服下?但是同样以口灌入,要是毒上加毒怎么办?”宿冬尘心中犹疑不定,定睛看见那本放在地上的书,脑中思绪飞腾,喊道:“云清,快将地上那卷轴给我。”
说着,云清虽不明白宿冬尘的意思,但也不敢怠慢,立刻就将地上那卷悬壶江郎三十六式捡起,抛向宿冬尘。宿冬尘单手接过,立刻展卷速读起来,一手从腰间抽出判官笔,口中喃喃念着卷上的字,马上举起判官笔,朝着坐倒在地的计天奇点去。
只听得呼呼声响,勾魂夺命的判官笔此次不为杀生,反而为了救命。笔尖虽锐利如锋,在宿冬尘的手中却收放自如,照着悬壶江郎书卷上的指示,宿冬尘立即以笔点住计天奇几处穴道,使得计天奇虽不至于休克,仅仅是昏睡过去。眼看计天奇原来不住抽动的态势终于缓了下来,宿冬尘与云清都松一口气。
危机化解后,云清才瞪大着眼睛问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宿冬尘咬着嘴唇,没有回答,手中的判官笔被火光照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