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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爱

「我叫林小爱。

从前,我最喜欢唱歌。现在,我最喜欢安静。

因为,我只能安静。」

她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没有特别聪明,也没有特别漂亮,她只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她不能说话。

「我常常对自己说,林小爱,也许上帝太喜欢你的歌声了,所以他借走了你的声音。

如果要我拿其他拥有的东西去换,比如亲情,比如友情,比如爱情……那么,请还是拿走我的声音吧。至少,我还可以看到,可以听到,可以感受到。」

她并不是生来就不会说话的。

她曾经最爱唱歌。听过她唱歌的人都会称赞她的好嗓音。

那一年,是她十六岁最美好的季节。咳嗽一直没有好,甚至有几天咳得说不话……几次三番的检查终于有了结果。不是咳嗽,而是声带出了问题。

她还记得偷听到的医生的话,医生说如果不做手术就会渐渐说不了话。她还记得爸爸签手术同意书时悲伤的样子,白纸黑字写着手术的风险之一就是声带受损然后失声。

这两个结果分明就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后者还可能有一丝希望。一家人都不愿意接受前者,所以选择了后者。结果是,连一丝希望也飘走了。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躲在家里哭。可是怎么连哭,都没有声音……

爸爸妈妈跟我说话,我只能点头,或者摇头。我想说什么,就只能写下来。想到这样的日子可能要过一辈子,我觉得很可怕。

后来我认识了方医生,他是医学和心理学的双博士。每次听完他的话,我就会感觉好很多。渐渐地,我就习惯了现在的自己。」

林小爱退学了。从十六岁到十八岁,一边自学,一边求医。

「十八岁,妈妈对我说,小爱,你已经成人了,妈妈应该告诉你,其实我和你爸爸早就没有感情了。所以,我们已经决定离婚了,希望你不要怪妈妈。」

林小爱的父亲是个商人,一年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外地。爸爸埋怨妈妈没有照顾好女儿,妈妈责怪爸爸不关心这个家。原本富裕安稳的家庭,因为这个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治好的病而变得摇摇欲坠。

妈妈离开了,每个月都会约女儿见几次面。爸爸又出去做生意了,总是给女儿寄很多东西回来。

「我学会了手语。可是没有人懂我。还好我可以听懂别人。我可以点头,可以摇头,还可以写字……我想,我可以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十九岁,林小爱找到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

「方医生的太太在电影学院的旁边开了一个花店,问我愿不愿意去帮忙。我第一次去那里就喜欢上了!原来有鲜花的陪伴是那么的幸福。我愿意,把幸福递给周围的人。」

电影学院门口的花店里,有一个特别的女孩。她不会说话,但是她很可爱。每次听完客人的要求,她会把写着花语的卡片给客人挑选。

「花店的生意很好,也许是因为电影学院的美女很多,所以来买花的男生很多。来这里的客人都很友好,他们都很喜欢店里的花。」

其实,客人们都很喜欢这个卖花的女孩。她总是带着甜美的笑容,总是很安静地听客人说话,总是很善解人意的推荐合适的花。

这个很“特别”的卖花的女孩,在校园里渐渐传开。

也许是受到电影学院周围气氛的影响,林小爱闲来无事的时候写起了小说。小说里的人物可能是今天在花店前屋檐下躲雨的女孩和冒雨骑单车来接她的男孩。也可能是今天来买花的个自嘲为丑小鸭的女孩和她所爱慕的一个特别帅的男孩。

林小爱每写完一个小故事,就会很得意地想象从电影学院里走出来的将来的大明星们会来演出她写的故事。

就像传递幸福的鲜花一样,她想把心里的这份感动也传递给每一个人。

「从这个学期开始,有一个以前没有见过的男孩每个礼拜都会来店里买花。他的个子高高的,有点胖胖的,笑起来很阳光,很可爱。他很爱他的女朋友,每次都会选不同的花送给她。」

他出现在林小爱的面前,那一年,他们二十岁。

他是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

“你好!”

他的声音很好听,却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

她看着他。陌生的面孔,却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亲切感。

“是我同学推荐我到这里来买花的,你就是那个很特别的女孩吧?”第一次见面,男孩这样和她打招呼。

她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特别”在什么地方。

“我想送一束花给我喜欢的女孩,我希望她做我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女朋友。你说我送什么花好呢?”男孩说得很直接。

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她被感动到了。

她想了想。

不是玫瑰,也不是百合。

她选了几支可爱的白色花朵,递给男孩一张写着花语的卡片。

“栀子花,永恒的爱,一生的守候与约定……”男孩念道,脸上浮起了笑容。“太好了!要的就是这个!”

她也笑了,因为,看到了他的笑容。很阳光,很可爱。

“谢谢你啊!”男孩毫不犹豫地选了栀子花,“这是你写的字吗,真漂亮!”

她点点头,然后低下头。

她剪了一根紫色的丝带,把花包好。

男孩递过钱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么多来买花的客人里,他是第一个问她名字的。

“我叫林小爱”——她在花语卡片的背后写上了这句话。

“林小爱……这个名字很有爱啊!”

他的亲切感,就是因为他的笑容。

她轻轻摇了摇头,把要找的钱递给他。

“不用了,就当我多买了一枝送给你吧!”他微笑道。“再见!”

他转身走了。

她挥了挥手,却说不出再见。

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拿出一枝栀子花,这是她第一次收到的花。

她突然希望,还可以再见。

「我在二十岁的时候遇到了这个男孩。我为他选了第一束送给他将来女朋友的花。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高高的个子有点胖胖的他,后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盛开在阳光里的栀子花,真的很美,很香。」

桌上那张栀子花的花语上,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叫林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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