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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墨俣筑城

半夜,屋外大雨倾盆,雷鸣电闪。而宿屋里更不安宁。

“雅蠛蝶!雅蠛蝶!”隔壁木下藤吉郎房间里的女子夺命狂呼着。宿屋的房间都是用木板间隔。隔音效果并不好,那些女子们的叫声甚至比外面闪电的声音还凄厉刺耳,而且此起彼伏,一刻都不停歇。

“这只野猴子不是要吃人吧?”潘虎寻思着就要来个破门而入英雄救“美”。但当他靠近隔壁的纸糊拉门时,却又听见里面的女子在媚笑,木下藤吉郎也在笑,笑声无比浪荡销魂。

潘虎又蹑着脚步,败兴而归,不想回到自己房间后心魔骤起,燥热不安,辗转反侧,无法安睡。

“哎,竟然没有带上我的《金刚经》!”潘虎喘着粗气,抹了抹额头的大汗,又伸手向下一摸,竟然摸到织田信长送他的那副唐伯虎的名画,虽然看着像是赝品,却也画得形象逼真栩栩如生,足可以应付这不时之需,达到以毒攻毒,聊以**的效果。

第二天一大早,潘虎就被藤吉郎他们叫醒。

“师父大人,快起来,雨已经停了!河水也涨高了!上山伐木了!”木下藤吉郎大叫道。

“这遭瘟的猴子,这么早......”潘虎揉揉眼睛挣扎道。

“还山大人昨夜没睡好啊,你们看他那眼圈黑的!”蜂须贺正胜指着潘虎的脸惊叫道。

“是啊,师父大人可能是换了环境不适应,我昨天就睡得特安稳,外面下那么大雨,我都没感觉到。正胜你们呢,睡的好吗?”木下藤吉郎嘻笑问道。

“非常好!两位弟弟呢?”蜂须贺正胜也笑道。

“好,好,多谢兄长大人细心安排!”小一郎和又十郎都面含微笑心满意足地应答道。

“走吧!真是聒噪!”潘虎不耐烦道。看着人家兄弟都是生龙活虎,干劲十足,只有潘虎自己无精打采、萎靡不振,实在让他唏嘘不已。他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又是羡慕小一郎和又十郎有个贴心的兄长,又是悔恨自己交友不慎,交了织田信长和木下藤吉郎两个损友。

木下藤吉郎吩咐小一郎和又十郎留在宿屋,负责看管马匹和等待蜂须贺正胜的义弟前野长康。木下藤吉郎、蜂须贺正胜、潘虎则带着大斧上山。

他们从井之口町出发,绕过稻叶山城,很快来到瑞龙寺山脚下。

山脚下混浊的长良川水已经涨的很高,奔腾咆哮,川流不息。不一会儿,河边已经聚集了数百人,蜂须贺正胜叫来几名自己的亲信野武士,吩咐他们把守好几个上山的路口。因为现在正值梅雨季节,山里的樵夫很少,但一旦发现有不相关的人上山就要抓起来拉去一起干活,直到这边工作完成才允许离开,这是这些野武士的习惯做法,当然在解除监视后会付给人家每日五百文的工钱。

因为夜里下过大雨,山上还有浓厚的雾气,也正好掩饰他们的行踪不被稻叶山城的人发现。一进山林,潘虎就完全不认识路,只能跟着人家走,他这样的路痴,虽然熟读兵法,担任职业性的军师也是有缺陷的。

潘虎他们又很快来到山顶,山顶、山坡上有很茂密的扁柏树,这是修建城砦的好材料。

“师父大人,砍树的工作就靠您了!”木下藤吉郎嬉皮笑脸地向潘虎作揖道。

“什么?你以为我的开山大斧是吃素的吗?”潘虎怒道。

“哎,如果没有师父大人的大斧相助,我的‘墨俣一夜城’计划就来不及实施了,再说师父大人也是信佛之人,让您的大斧吃些素食有何不好。”木下藤吉郎说着,就挤眉弄眼,拱首作揖,又作哭泣状。

“哼,好吧!”潘虎哼道。说完他便提起大斧,朝树林跑去,众人见状都鸦雀无声拭目以待。只见他那大斧一挥,就有一棵参天大树轰然倒地,再两挥三挥,又有两棵、三棵大树被放倒,接着潘虎越砍越快,脚下步伐也越赶越快,不到一刻工夫,山林已被砍到一大片。有时大树是朝着他的方向砸过来,他一点也不惊慌,或用斧柄随意一拨,或用只手托住轻轻一甩,大树就被远远抛了出去。

“大家快动手,赶在雾散之前将木材都制成大木筏,送到河边!”木下藤吉郎大声招呼看得目瞪口呆的众人。

“啊呀,潘大人真是金刚菩萨啊!”众人这才想起来干活,赶紧都上前去搬运木材,然后用藤条将木材绑制成大木筏,又将木筏扔到水里,用四根大粗绳固定在采伐树木留下的十几根树桩上。

那木下藤吉郎虽然生得猥琐丑陋,但俗话说“人在衣裳马在鞍,狗配铃铛跑得欢。”,他此时穿着一身整洁干净的武士服、腰挎太刀、脑门上的月代剃得铮亮,也是威风凛凛,气质不凡。再加上他在担任奉行之职时,就研究总结了鼓励和煽动人的技巧,于是一边四处巡视,一边跟工人们勾肩搭背,给工人画个大饼,猛灌心灵鸡汤,再讲两个荤段子,又带领大家喊“我能行!我最棒!团结就是力量!”之类的口号,工人们就都像打了鸡血,变得干劲十足,信心百倍。

还未到中午,瑞龙寺山的一边就像被薅光毛的绵羊,光秃秃的。几乎同时,长良川河边的大木筏也被制好,只等一声令下。

“师父大人,您先请!”木下藤吉郎笑吟吟道。

“啊!”潘虎望着川内的狂奔急流,竟然畏惧不前。

“放心吧,师父大人!这些野武士自小在川边长大,又长期控制此川水运,都是操纵木筏的高手,绝对安全!不信您看我先上!”木下藤吉郎说完,就一跃跳上了木筏,一名野武士在前,藤吉郎在后,随即绑在木筏上的绳索被解开,载着两人的大木筏就像离弦之箭,“咻”地向下游飞了出去。

“嘿嘿!师父大人我先走喽!”木下藤吉郎异常兴奋,还转过头向潘虎招手。

潘虎的小心脏已经蹦到了嗓子眼,捂着双眼不敢看。

“还山大人,在下亲自操纵木筏载您,请一定放心!”蜂须贺正胜又上前道。

“我......我还是自己走下去吧?”潘虎尴尬道。

“啊?那怎么行?您自己认识路吗?这有什么好怕的?大丈夫不就应该在风里闯在水里浪,做时代的弄潮儿吗?”蜂须贺正胜又认真道。

“哎,好吧!”潘虎心里直笑话蜂须贺正胜没文化,连“乘长风破万里浪”都不会说,还“在风里闯在水里浪”,但是人家话糙理不糙,如果真自己走下山迷了路,传出去,恐怕被人笑话,特别是那可恶的织田信长,大牙不笑掉才怪!于是他红着脸找了一根绳子将自己和蜂须贺正胜绑在一起,双手横端着大斧,硬着头皮跟上了木筏。

“走喽!”蜂须贺正胜大喝一声,木筏飞流直下。

潘虎一手抓紧绳子,另一只手用大斧死死压住自己的身体,然后紧闭双眼,只听得耳边的呼呼的风声和座下哗哗水声夹杂作响震耳欲聋,于是脑子里思绪乱飞,他又刻意去想一些和戚小姐在一起的片段,但那些片段杂乱无章,画面也很模糊。

“师父大人,快醒醒!太阳就要出来啦!”木下藤吉郎使劲摇晃着潘虎的身体大叫道。

“啊!我竟然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可真死啊?”潘虎睁开眼睛惊叫道。

“哎呀,师父大人您怎么能睡着了呢?昨日水上的景色多美啊,两边树丛中有我同类‘叽叽’的叫声,乘坐的木筏就在群山里穿来穿去。”木下藤吉郎又叫道。

“是啊!是啊!好美!好美!醉死人了!”蜂须贺正胜、小一郎、又十郎也附和道。

“哼,你们这些土鳖,没文化真可怕!什么叫‘你同类叽叽叫’啊,那是‘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潘虎坐起来大笑道。

“啊是!是!多谢师父大人夸奖,师父大人您看?”木下藤吉郎说着,用他那干枯的指头向上一指。

“啊!那是?”潘虎定睛望去,一座银光闪闪的巨大建筑物正赫然矗立云雾当中,建筑物上还有像拿着火绳枪的人影在晃动。

“震撼吧?这就是我跟您说的‘墨俣一夜城’啊!”木下藤吉郎在潘虎身边得意地笑道。

“啊?'山中才数日,世上已千年'。难道我穿越了吗?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睡了多久?”潘虎掐着自己的大腿,简直不敢置信道。

“嘿嘿嘿嘿嘿,师父大人,您没有穿越,这城堡就是昨天开始一夜建好的!”木下藤吉郎又嬉笑道。

“这怎么可能?一夜建成这么大一个城堡,莫非有神人相助?”潘虎还是不解道。

“嘿嘿嘿嘿嘿,不瞒师父,您现在看到的城堡的雪白墙壁是用纸糊上去的,真墙在里面还没有砌完。这只是我的......瞒天......瞒天......”木下藤吉郎结巴道。

“瞒天过海之计?”潘虎大惊道。

“对!对!虽然我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应该是那三十六计中的一计!”木下藤吉郎又很虚心地望着潘虎。

“啊!简直就像雨后春笋一般!”潘虎站起来,激动地向城堡走近观察,不住地感慨着。果然,城堡的外墙都是用纸裱糊的,木下藤吉郎为了向人炫耀,还故意让人点亮火把。

“嘿嘿嘿嘿嘿,怎么样?师父大人您都如此吃惊,敌人看到一定都吓尿了吧!”木下藤吉郎更加得意地笑道。

“哈哈哈哈,嗯,好,你这猴儿总想搞个大新闻,为师我也要尽兴赋诗一首:一夜高城平地起......”潘虎又要作打油诗道。

“雅蠛蝶!师父大人!不可以!不可以!”木下藤吉郎赶紧拼命地阻拦道。

“啊?你为何不让为师赋诗?”潘虎气愤道。

“您......您还记得您在桶狭间合战前赋得那首祈雨诗吗?”木下藤吉郎表情认真略带紧张道。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作祈雨诗了?”潘虎大怒道。

“哎呀,不好了,兄长大人,您看那天色,太阳公公估计出不来了,又要下雨了。”木下藤吉郎的弟弟小一郎跑过来惊叫道。

“哎呀!大事不好!”众人都惊慌失色。

他们的话音还未落,大雨说下就下,顷刻间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众人的脸上,不一会儿,众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城堡上糊的纸墙也都被打烂了,更可气的是,雨下了一阵又停止了,好像就是要破坏他们似的,真是乐极生悲。

“哇!这是天要亡我啊,我木下藤吉郎怎么这么倒霉催啊!”木下藤吉郎突然跌坐在地,哇哇大哭了起来。

“我蜂须贺小六也完了,这次失败,从此我没脸在尾张美浓一带混了!”蜂须贺正胜也坐在地上放声痛哭。

就在众人都愁眉苦脸痛哭流涕之时,又有蜂须贺正胜的义弟前野长康慌忙来报:“报告木下大人!报告义兄大人!远方正有一只军队向我们奔袭而来!”

“看来我这次只能向主公大人切腹谢罪了,可是我还没学习过切腹的礼法,你们知道切腹怎么切吗?谁给我当介错?”木下藤吉郎又哭道。

然后木下藤吉郎和小一郎,蜂须贺正胜和又十郎两对儿兄弟都坐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没出息的玩艺儿,大丈夫应该处乱不惊,稻叶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瞅瞅你们这怂样子,还想当一城一国之主?”潘虎一脸鄙视道。

“师父大人教育的是,可您真是雨神下凡啊!”木下藤吉郎仍继续哭着。

“哼,遇到点小挫折就怨天尤人,能有什么出息?敌人来了就去迎敌,有什么大不了的!告诉你,我不是雨神,而是雷公,信不信我劈死你丫的?”说着潘虎掣开大斧,幌一幌,众人都不敢再哭了。

“走吧!”潘虎说完就牵马朝着前野长康指的方向走去。

“雅蠛蝶!雅蠛蝶!”木下藤吉郎又跟在后面狂喊。

“又怎么了?”潘虎气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恨不得一斧头将木下藤吉郎劈死,他现在对藤吉郎喊这“雅蠛蝶”特别反感。

“是自己人,不是敌人,是利家啊!”木下藤吉郎的眼神比一般人好使,他指着前方已奔过来的两骑大叫道。

“还山大人!木下大人!”前田利家远远地就翻身下马,边跑边呼喊,他身后跟着的是家臣村井长赖。

在他们之后,是坪内利定等几个“川并众”成员。前野长康一脸尴尬。

“是前田利家?你怎么来了?”潘虎问道。

“是王公子通知我来的,她说现在正是我立功的好机会,您一定会帮我!”前田利家答道。

“啊!我家公子真是神机妙算用兵如神啊,哈哈哈哈,有了!”潘虎忽然大笑了起来。

“师父大人,您笑什么?”木下藤吉郎瞪圆了眼珠问道。

潘虎又笑道:“大家都不要紧张,我敢保证,今天上午不会有大规模的敌军打过来。”

“哦?何以见得?”木下藤吉郎又问道。

“先不要问,赶紧让人制作一面大旗,写上你木下藤吉郎的大名,然后竖起来!”潘虎道。

“啊?好吧!”木下藤吉郎赶紧叫来两名野武士命令他们去办,现在这些野武士和工匠都跟木下藤吉郎很熟。

“拿地图来,为师我要设伏兵了!”潘虎又道。

“在这!”木下藤吉郎赶紧从身上拿出他的宝贝地图,他自己已经被淋成了水耗子,怀里的地图竟然保护得很好一点没湿。

“我敢说,斋藤家的忍者看到你的豆腐渣工程和旗上的大名,一定会认为这是疑兵之计。”潘虎道。

“疑兵之计?”木下藤吉郎作出似懂非懂的表情。

“是的,我算定他们的大部队会去增援这个方向。”潘虎指着地图到。

“犬山城?”木下藤吉郎惊道。

“是的!”潘虎又道:“前田利家,你马上带你的人马到这隘口,人衔枚,马勒口,隐蔽在山坡这片树林里,居高临下、可势如破竹。但是若看到敌方大部队朝犬山城方向去,且先放他过去。要避其锐气,击其惰归。”

“多谢还山大人指点,王公子和您的大恩大德,在下一定终身不忘!”前田利家拜谢道。

“藤吉郎,利家带来的军队不多,你再分给他三十只铁炮。利家,你用这三十支铁炮十支射击敌军队头,十支射击敌军队尾,剩下十支狙击主将,待敌军混乱之时,你就直接从山坡上俯冲下去,战斗前主将不需要相互通报姓名,他们脑袋后面的布条都有写,一定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斩杀其大将。”潘虎嘱咐道。

“哈--”前田利家欣然拜谢受计而去。

“师父大人,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木下藤吉郎问道。

“让工匠们继续修建真正的城墙,让放哨的把哨放的长些,发现敌军,及时来报。战斗人员先养精蓄锐,以逸待劳!”潘虎答道。

“那......那如果敌人大军包围我们未建好的城,如何是好?”木下藤吉郎问道。

“不要等待他们包围,主动出击,任尔八方来,我只一方去!”潘虎答道。

“那如果我们出击东边,西边兵临城下,奈何?”木下藤吉郎又问道。

“哼,那就看你的军队素质和你的统御能力了,兵贵神速!”潘虎答道。

木下藤吉郎大声对左右道:“你们听着,以后‘兵贵神速’就是我木下军的军魂,你们回家都要把自己屁股洗干净,把这四个字写在上面!”

木下小一郎一脸呆萌谏言道:“兄长大人,我听说武田军的指导思想是‘风林火山’,信玄公将这四个大字写在了旗帜上,而我们为何要写在屁股上?这不是辱没了圣人之言吗?”

木下藤吉郎瞪眼睛道:“胡说!不是让你把屁股洗干净了吗?他们把‘风林火山’写在旗帜上是为了吓唬人,而‘兵贵神速’是我们的秘密法宝,不能随便给外人看。回去一定要让你至亲至爱之人亲手把这四个字写在屁股上,并经常提醒你。再说写屁股上怎么了?想当年大人我就是屁股上被主公射了一箭,才有今天!”

“哈--,大人英明,我等不及也!”众将皆拜伏于地。

“你们不能只将这四个汉字写在屁股上,还要时刻牢记在心里,平时更要勤勉练习逃跑的本领,凡我木下家的将士,都要能一夜狂奔八百里,三十六计走为上......”木下藤吉郎继续背着手,朗声对下属训着话。

“喂!打住!哪个老师教你‘兵贵神速’是‘神速逃跑’的?”潘虎越听越不对劲,鼻子差点气歪。

“嘿嘿嘿嘿嘿,讲跑偏了,是集中兵力、各个击破、化整为零,神出鬼没......”木下藤吉郎尴尬地搔着头笑道。

“哼,既然你这样喜欢逃跑,为师今日就教你两招逃跑的技能,以应对战场的风云变幻!”潘虎这回没有发怒,他只悠悠道。

“哎呀!这个好!身为军中主将,还是保住小命要紧啊!多谢师父大人!”木下藤吉郎乐得直蹦,好像又忘了自己作为主将大人的身份。

于是其他将领都去休息,只有木下藤吉郎和潘虎到空地上练习,潘虎因为昨日乘木筏被吓晕,睡眠十分充足,而木下藤吉郎也不知吃了什么,总是无比亢奋。

果然不出潘虎所料,这日一上午斋藤家的军队也没来,但是到了下午,斋藤家的军队还没来,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直到墨俣城已经快建好,才有探马来报,被称作“鹈沼之虎”的大泽次郎左卫门正秀从河川上游率兵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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