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散满鲜血的战场，那无数的断臂残肢。。。。。。这些他不愿再回想的记忆，此刻却伴随着尸神的再次出现，一同涌进了他的脑海。
“吼——”尸神低低地喘着气。
“开始实验第二项。”白袍怪人吩咐道。
“是。”一人拿出了一个白色的东西，向伦庭猛地想起，在那次战斗中，李讳就是用这个操纵尸神的，原先他还没看清，现在他可以依稀辨认出，那是个类似于海螺的东西。
那人把海螺放在嘴边，吹出一个断断续续的音符。
“吼！”尸神突然觉醒，酒坛大小的拳头狠狠砸在墙壁上，无数细小的尘埃随着它这一击，从原本栖身的缝隙中跌落，飞洒在空中。
海螺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些，尸神转头看向白袍怪客，挥拳打去。
“砰！”白袍怪客伸出肉掌，面对尸神毫无惧怕，跳起身来与他在半空中对上一拳，尸神的右臂被直接打成一滩烂泥，身子倒飞而出，半嵌在墙中。
巨大的气劲也把向伦庭掀飞出去，但此刻的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如果说几个月前那场战斗颠覆了他的认知的话，那现在，他的认知再次被颠覆了。这是什么样的实力？究竟要怎么样的实力，才可以将尸神这种东西称为实验，才可以像对待小白鼠一样，把那个庞然大物玩弄于鼓掌之间？
看看自己的脚边，四眼的尸身就躺在那，看他双目圆瞪的样子，怕是死不瞑目吧。
四眼，兄弟们，对不起，是我无能，是我没用，救不了你们。。。。。。
“数据。”那头的实验仍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白袍怪客已经将尸神的各个部位依次打散，然后冷冷地看着他再生。。。。。。
“命令接收误差，0.2，命令辨析正确，完成度达标，因为分离了部分原血，所以再生速度下降百分之二十三，低于预期水平。”
“哦？竟然是低于，有趣。”白袍怪客用脚尖捅了捅，旋即命令道，“开始实验最后一项。”
“是。”周围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显然这个“最后一项”对他们来说有着更加重要的意义，在众人的注视下，拿着海螺的人缓缓鼓起了腮帮。。。。。。
“吼！”尸神一声大喝，不过不同于以往，这一声里包含的，竟是类似于痛苦的哀嚎，它的身躯在逐渐缩小，紫色也在缓缓褪去，，化成一团水银状的物质。
吹海螺的人拿出一个两头密封的透明罐子，打开一头，那些紫色的水银就好像顺着溪流的蝌蚪，一齐涌进了罐中。
“噗。”蝰蛇那血肉模糊的尸体倒在地上，发出了在这个世界最后的声响。
“活性呢？”白袍怪人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情感，锐利的目光穿过面具，直射罐中那团紫色液体。
“活性。。。。。。额。。。。。。活性。”一旁拿着计算机的人拼命敲击键盘，但换来的，只是屏幕上那条笔直的曲线，还有周围人的面面相觑。
“失败了么？”不知道是谁低声说道。
“嘀嘀嘀。”悦耳的提示音突然响起，所有人，包裹白袍怪客，都是一脸欣喜若狂的样子，看着那罐中的物体。
“咕咚！”罐中冒出一个巨大的气泡，继而，紫色的液体开始兀自翻动起来。
“成功啦！离体成功，活性。。。。。活性百分之百，没有下降，实验E-35，成功啦！”
一众白袍都不禁欢呼起来，而为首的白袍怪客，也是扶着胸，像是什么重大的夙愿了结似的，怡然闭上了眼睛。
“恭喜祭祀大人。”
“恭喜祭祀大人。”
众人纷纷围过来，冲着白袍怪客鼓起掌来。
“祭祀大人晚上得请客吧。”
“麻辣烫怎么样？”一个人舔舔舌头。
“太便宜大人了，怎么也得是涮羊肉。”
“哈哈哈哈。”
一头是血染的地狱，无数大好男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客死他乡，尸首还遭到虫蛆的践踏，满目疮痍，叫人不忍直视。一头是欢声笑语的队伍，一袭白袍似乎象征着他们的高尚，热烈不绝的掌声，像是在倾诉他们的忠诚。
但为什么？这两幅画面能连接在一起？
向伦庭木然地看着他们，看着白袍底端微微沾染上的红。
又一次，再一次，他感到了自己的无力，无力做出正确的判断，无力拯救自己的手下，甚至现在。。。。。。无力决定逃跑与否，只能坐在血泊上，祈祷着他们快点看向自己，无论结局如何，这种连死生都不被在意的感觉，本身就是折磨。
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眼见兄弟惨死，内心却是平静得可怕，宁愿遭受这样的屈辱，却不敢放手一搏？
“向伦庭？”黑影与白袍一同笼罩了他，怪客见他默不作声的样子，倒也不气恼，反而蹲下来，像是知心好友一样温言道，“你。。。。。。还真是个可怜的人。”
“我。。。。。。可怜？”
“是啊，你太可怜了。你没有孩子，没有妻儿，曾经的老大——魏无道又是，下落不明。”说道这，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忍不住要卖弄自己的聪明，“你本来就是空有力量的人，因为找不到归宿而苦恼，于是费劲全力寻找归宿，而你的归宿。。。。。。偏偏又都离你而去。”
“你想把朱雀门当做最后的寄托，但其实你也明白，你对现在的朱雀门而言，只不过是魏洋笼络人心的工具，待到你在他的棋盘上走完最后一步，哼哼。”
“弃子么。。。。。。”向伦庭低着头，魂不守舍道。
“明明屡遭背叛，却不得不强撑着，明明一无所有，却不得不挣扎着，可怜啊，你的生活——就是一片虚幻，你的心，就是一座空房。仁义道德什么的，对你完全”
“咔嚓！”白袍怪客拧下四眼的脑袋，像皮球一样塞到向伦庭鼻子底下，晃荡着。
“怎样，有什么感想么？”白袍怪客看着他，笑道，“你不应该跳起来叫骂么？你不打算为他复仇么？”
“我。。。。。。”向伦庭艰难地张开嘴，却感觉喉咙里干涩无比，好像吞了煤球，一个字也说不出。
“其实你心里都清楚的，但不得不欺骗自己，麻痹自己，其结局就是——世界背叛了你，而你也背叛了世界的一切，你对于自己，已经找不到任何答案。”
“既然你一无所有，那么不如坦诚点吧，或许毁灭，才是你真正的寄托。”出人意料的，白袍怪客把那个装着尸神液体的罐子交给了向伦庭，“反正你在那块棋盘上也快没用了，那就不如，跳到我的棋盘上吧。”
向伦庭看着手里的罐子，抬起头，只见到白袍飞扬，还有那底端的一抹鲜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