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什么意思,你让我喝鱼血?为什么?!”
怎么能仗着人家失忆就这样欺负人家呢,失忆不等于弱智啊大哥。
“你是僵尸,以血为食。”
……
大哥欺负起人来,还真的是不死心。
“宋墨是吧,我觉得你糊弄人好歹用点心啊,张口就说出这种有违自然科……等等,你该不会是脑子有病吧……”
我的嗓门儿弱了三分。直觉告诉我,面前这个黑衣男子,很有可能因为长年生活在鸟不拉屎的极地而患上了某种精神疾病。
“槿意,你连自己是僵尸都忘了?”黑衣男子站起身,端着血盆的手依然伸向我,一步步朝我走来。
说话时的腔调竟突然变得有些诡异。
“大哥你什么情况?我、我是人啊,你摸摸我的心跳,它——”
它。
我的心跳。
停止了么……?
不,心跳还在。我紧紧扪着胸口,心跳还在。
只是很慢很慢,就像是中途漏掉了很多拍,微弱地似乎随时可能终止一般。
这样的心跳,明明是命悬一线垂危者的心跳。
“槿意,乖,喝了它,喝了它就舒服了。”宋墨步步逼近,低沉放缓的语气,循循诱惑。
若不是我亲眼见到他杀鱼放血,我肯定以为他这是在逼我喝毒药的节奏。
但就算不是毒药,那鲜红鲜红腥味浓腻的液体,我也坚决不会喝的。
“我……我不饿,不想喝。”我后退几步就抵到冰棺边上,皱眉盯着他黑布遮严的脸。
不慌,他是瞎子,按理说奈何不了我。
宋墨在离我一步之遥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微微叹了口气,端着血盆的手转了个方向。
在我瞠目结舌地注视下,他掀开颌下一角,那盆子鱼血被他一饮而尽。
“你、你也是僵尸?”讲真,说出僵尸二字的时候,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但目前为止,似乎只有这个词能够解释现状种种。
“我是你的夫君,当然和你一样。”言语里含着笑意,他放下滴血不剩的盆子,说得理所当然。
“天……”很荒唐,“那我们现在是在地球吗?”
“你以为呢?”
我沉默。
我真的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更荒唐的事情。
“虽然我很想带你去别的星球,可是目前还没有那个能力。”他的口气有些惋惜,顿了顿,“也许不久的将来,我能做到。”
竟像是带着一丝期盼地说道。
我赶紧打消他的念头:“你先别想怎么离开地球,你先想想怎么离开这个冰天雪地的鬼地方,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会憋出很多毛病的……”
言下之意就是,我觉得你已经憋出毛病来了。
“为什么要离开?槿意,你觉得这里不好吗?这里只有我和你,没有其他人打扰,更不用喝人类肮脏的血!”宋墨突然有些激动。
他单手撑着烤架,黑布包裹的大手捏得咯吱作响。
狂躁症?
我略胆寒地盯着他看不清轮廓的脸,态度坚决:“不,我根本不想喝人血,我就想离开这里,就算是僵尸也没必要躲在这种地方,而且鱼血太腥了。”我不能接受!
“那是因为你没有闻到人血的味道!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当尖牙刺破血管,腥甜温热的血液喷射而出,黏稠地扫过口腔,扫过坚冷的牙龈,力度……有一点点麻……一点点痒……”
宋墨的精神已经慢慢走向失控。
原本低沉沙哑的嗓音,此刻竟变得急促而狂躁,颤抖的腔调里满满都是嗜血之意。
大梦初醒就让人看这种画面——
我当场吓懵了。
这这这是犯毒瘾的节奏吧!
不过大哥你犯毒瘾就犯毒瘾为嘛一直往我这边挪啊……该不会是出现幻视把我看成毒品了吧!不对,这厮是个瞎子。
自制力太差了。
毒瘾犯上来连爱人都不认。亏我之前还以为他默默承受暴风雪的孤独是多么深情不移的家伙……脚底生风,开溜!
瞎子究竟是瞎子,我绕开冰棺朝着洞外拔腿狂奔,扭头往回看的时候,见他还只是颤巍巍地转身。
所以后来我一鼓作气跑了个没影儿。
真正是没影儿,天地之间仿佛就只有我一个喘气儿的。
为了避免绕回去,我尽量走直线,身后的脚印也很快被大雪覆盖。另外要说明一点,我是光脚丫奔跑的——这些绝对不是正常人类可以承受的。越来越相信自己是个僵尸!
要不是风雪越来越大,前面的路况渐渐被飞舞的霜花埋没,我还可以继续匀速奔跑一阵。
但我的身子太轻,在裹挟着无数雪粒犹如龙卷风般的飓风之下,阻力大得惊人。
不能停下,直觉告诉我那个叫宋墨的男人很危险。
他的话也不可全信。
而且即使是在极地之中,也肯定是有生物存在的。虽然走了这么久都只有愈演愈烈的风雪,但只要一息尚存,我就得不停地往前走。
如果我真得是僵尸,如果僵尸真得可以长生不死,说不定我还能从极地走到繁华的大都市去……
然而事实往往要比假设残酷得多。
我不知道是哪一种假设出了问题,在雾茫茫的视野里,那倾轧而下的巨大雪球以破竹之势砸向我的那一刻,我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是往前,还是转身。
连选择的瞬间都来不及。
我紧紧闭上眼,干涩的眼底莫名潮湿,温热的泪簌簌落下。
很奇怪的感觉,悲伤和绝望交织,空荡荡的大脑陡然浮现许许多多凋零的碎片。
可我一个都抓不住,我再度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