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甘做侍卫,虽是大材小用,却也不敢马虎;伤心,小心,尽心;受得,听得,累得,记得。——此所谓阶前卫的三心四德。
……
李甘不易啊!李甘于是握刀相对,煞有介事、有模有样地做着本职工作:阶前卫。
云相心里大骂:“你这厮,究竟是那个的使唤!”真是暗暗后悔自己弄巧拙。
李甘便苦笑,比哭难看;作出希望云相理解的表情。要知道,事情未过太久,大师姐何芝兰一定余怒未消……
云相果然不敢过红线。
规规矩矩地站在线外,李甘虎视眈眈的样子。
使女芽豆一脸寒霜,云相却不敢带着烟火气、或者不带烟火气地趁机塞给她些许孝敬之意。
一是李甘就在一边,太丢架;二,他怕再次弄巧拙。
云相战战兢兢、说明来意,温言说是要事,请芽豆到大师姐房中请示。芽豆鄙夷地瞪他一眼,转身离去,让人着实不知意思、究竟帮不帮这个忙。
这罗盘山究竟是谁当家?谁说了算?当然是云相当家,但此时云相说了不算。
芽豆没有露面。大师姐根本也不露面。这是什么意思?
云相去也不是、等也不是。最后决定还是咬牙等等看吧。云相直觉以为大师姐不是那样的人。哪样的人?这个么,呵呵……
等的太久了。云相发了狠,再等。“大师姐,我知道,你的心终会软的……”至于会不会软?真没把握。不等也没有别的更好去处啊!
芽豆终于出来了。面上寒霜更浓,话语更冷更重。
“前番说不轻易来打扰,何必又来?大锅头的病情不重要……”
这语速好奇怪的样子!摸头不着脑之间,揣摸语气含义,忽地恍然:原来是在背诵大师姐的传话来着。
……大师姐竟是真的连见我都不肯了么?一阵冰凉直透心门!
正悲切间,使女的背诵突然顿住,变一种声调,不满地说:“走什么神!大师姐又要配药又要给你查资料译国书,她容易么?你不是人!”
云相如遭电击!查资料译国书?原来这番等……等等算什么?为那几个通译几个通宵都等了,这一小会儿辛苦云相你就怨声载道?云相你真不是人!
云相在心中喃喃自语,悲喜交集。其实这只是如电光水火之一瞬间。
使女继续背诵大师姐翻译的国书。
大师姐才女之名,此时方实至名归!大师姐真是个很好很好的女人!
云相含泪而听、用心而记。于他而言,这一时的真实情绪,此生仅有。
大师姐译的精当准确,很明白很到位、连公主所引用典故出自何处、用意是什么等都一一指明,再清楚不过了。至于这煞有介事的国书,要不要帝国来回复,大师姐并没有表明态度。
但是云相知道大师姐是有态度的。因为听完之后,他就明白,他的态度和大师姐完全是一致的,听完便全都懂了,猪都能明白的。
云相气坏了。公主本就是在耍弄着他玩嘛。
这个小姑娘,有什么不满要发泄,又不是不会汉语,直接说就是;却偏要故意用蛮语、而且还是古雅蛮语,相当于汉语的文言文;再加上有意堆砌的帝国历史、蛮人历史、交往渊源一大堆事件掌故,你说是什么意思?你不明白?
连猪都明白了。——你偷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别以为本姑娘是你的俘虏,想掐想捏都行?有的是手段和机会,折腾你!气死你!
连你的人都帮我而不帮你,你能怎样?你能说个不字?
单明白了也不行,还没完!
后面该怎么做,你还得好好配合。
就是这个意思。这个公主不简单!
自己竟成了笑话!算了,笑话就笑话吧。小孩子家家,配合就配合吧,大人也不和小孩子计较了。
至于那什么劳什子国书?回你的头回!
云相给闹得没法、烦透了!云相于是决定整风。然而,消息一传出去,众锅头都冷笑一声。
整风?笑话!不知谁整谁的风呢!众锅头一齐招呼,百人百种理由、千个借口!坚决不露面!这就把偌大一个指挥部丢给了云相。
斗法啊?这可是云相的看家本领、吃饭家伙。
你以为?
众锅头是认为云相有能耐,但真不知道他于此道颇有心得,一向都是思维不打顿号的。
真以为无计可施?不,云相便只用两个办法来搞定此事。
一是暗中着人,假作一不留神,在不同场合和众夫人们闲聊时八卦一下,说的是锅头们上班时情形:“上什么班!全部集中偷看外国美女。”
更凶险的是,看出事来了。那外国公主不好惹,正照会抗议来着。听说极有可能会引发外交事件或国际纠纷!
这还了得!众锅头都未能幸免,非但下班回来即被统一行动和口径的夫人们抓破了面皮扭豁了耳朵;众夫人还又哭又闹,吵吵嚷嚷着,声称将要全部到指挥部上访,静坐,散步,发小广告……
么么,事情岂不是就闹大了!颜面尽失,以后在弟兄面前还怎么混?搞得灰头土脸的众锅头只好来找云相,请他出面做工作!
云相一听,竟有此事?这还了得!云相于是择日发请柬请众嫂嫂弟妹们喝蜂蜜水嗑瓜子,召开座谈会。
会上,云相坚决否认了流言内容。最重要的是,云相还拍着胸脯承诺,坚决为大家整整众老公们的不良习气、不正之风!云相的口才,真不是说了吹!直说得夫人们眉开眼笑,齐夸云相,欢声笑语送出门去。
于是云相因势利导,悄然地整起风来。
为大家的面子考虑,就不声势浩大了。没有大会讲、小会讲;更没有日日讲、月月讲;只不过是分别找了锅头们,小范围谈话,促膝谈心。谈交情,谈友谊,交交心而已。
这便将有些远的距离拉近了些许、又将有些淡的感情,用新冲泡好的热茶替换掉了。临出门了,突又想起一事,郑重嘱咐一二……
被约谈者感动惊喜之余,浑不知晓领导还要和自己交什么心。
——想不到却是一顶大帽子,劈头盖脸、重重压下:大家代表的是帝国形象、帝国文明;某些不妥,呃,这个,某些不文明行为,是不是想给帝国打脸?善待国际友人、避免不必要的国际纠纷,是不是当前工作的重要内容之一方面?
众锅头连连称是,这股风整得好!接下来,本部门一定重点开展自查自纠,在家大力发扬老婆监督优良传统,云云。
锅头们这回总算知道了,云相的手段厉害!加之,公主带来的新鲜劲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偷窥公主风顿时消弥,散于无形。
然而,木隶终是不知云相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不知道,自己纯为找乐子为出发点,搞那么多事出来;反而歪打正着,给云相顺水推舟,四两之力动了千斤的奶酪。
云相借力打力,无形之中加强了领导的权威。木隶有心无意间成了帮凶,云相怎能不日里夜里偷着乐。
可见,世间事,莫过度、过犹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