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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哭灵

冬至之日。

这天凌晨,王城中的王室祭祀蛮神及祖灵正式入驻家庙的仪式终于开始了。但凡王室血脉,经过长时间的筹措,人人均已准备妥当。

大戏登场。

只是,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另外一层意思上、某些人,比如王叔、云相等,他们准备好了没有?

公主依旧蜗居于密室之中,静静等待着大巫将幕拉开,主角、龙套,都将按照既定的规则粉墨登场那一刻的到来。公主通过巧妙布置在立柱顶端、以及祭坛主殿内的一些类似于鹰眼的特殊符阵,平静地观看着:王室成员们身着清一色的祭服,一派虔诚庄严地或手托祝辞玉版、或吃力地抬着放置祭品的漆盘,鱼贯而入、肃穆有序地集中到祭坛下的广场上来。

其间如果收到特别消息,大巫都会着银娃前来告知,好让公主及时知晓。比如,银娃带来的第一条消息就是:“以协助维护治安的名义,王叔将军官学校的人手布置在祭坛的外围。”

公主点头示意知晓。于是银娃默默退出静室,继续去探听消息。

作为发起祭祀的象征,牛角号呜呜长鸣,只见王室成员全体肃立,国母以王族族长身份站在最前面,表示率众迎请蛮神之虔诚。

紧接着,鼓乐声起,升灯仪式开始了!

因为在蛮人的观念中,自己的生命终结之后,灵魂的最终形态、或说最好的归宿便是化为群星当中之一,簇拥着蛮神的化身,月。当然,也只有王室成员才会有此殊荣;普通蛮人的灵魂,则多半附在火把之上,去往幽府。

不消说,王室成员此时皆已人手一个灯盏,形状各异、极尽精巧之能:或如花朵,或如器具,或如人面,或如鸟兽虫鱼;尽管外形千奇百怪,结构原理都与后世的孔明灯不差分毫。在族长的带领下,大家默默地用大巫取自祭坛并不断分发过来的火苗依次点燃了象征自己灵魂的那支灯盏。

“升灯!”在大巫发声指挥之下,众人轻轻将手一松,不由得紧张万分、大气也不敢出地紧盯着灯盏冉冉而起,越升越高!所幸,没有一盏掉下来,众人不由得全都松了一口气。

“祝——!”

众人于是齐声颂道:“照亮通天大道,照亮登天云梯,蛮神来兮,蛮神来兮,此是蛮人之乡!”

“迎蛮神,献辞!”

众人肃然行礼。国母向蛮神献辞,辞曰:

“蛮族王室,斋沐恭谨,敢告于蛮神:

君生上古,神游八极;垂顾子脉、绵延至今。遂奉神灵之祀,考君承命于此;蛮族兴盛,仰惟圣神!万世所法,漫修至远!固虔诚矣,其鉴纳焉!尚飨。”

接下来是呈玉帛,进俎,献礼,撤馔,送蛮神,焚烧祭品。一系列仪式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按照事先设定的程序,祭祀蛮神的仪式结束;接下来,便是蛮人二十一世先王灵位迁入家庙的正式仪式了。

从心理上讲,所有的蛮人、王室成员也不例外,心中对于蛮神的印象自然是敬畏有加、一点也不敢造次。

而对于历代先王,王室成员的心情自然又是另一番景象;毕竟,这是真正遗传血脉的先人!所以,从感情上讲,与高远不可及的蛮神相比,先王于自己来说又要近了几分,所以要更显得亲近些。蛮人的传统,在先人灵位前,都会不由自主地哭泣、诉说、祈求一番。

所以,当先人灵位一一被陵卫捧着来到祭坛前时,所有人都抢上前,跪在灵前,便呼天抢地号哭起来。

此情此景,一是因为迁灵之举涉事非同一般,既然会惊动先人,传统上便有哭灵这必要的一环,以示对先人的解释和安慰;二来,若不是国势衰败,鞭长莫及,谁不想把先人陵墓好好地修整维护一番?而今,堂堂历代先王王陵却渐没荒萋、祖灵清寂,如今只落得个家庙供奉灵位的待遇,这怎么不叫人心酸、心痛!

在一片号哭声中,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悲伤真的就汹涌而出。眼看着上一任老族长,苍颜白发的模样,竟一下子因悲伤过度而昏过去,公主在密室中见了也不由自主地泪滴成串而下。

旁边有人便将老族长及时扶到一边进行抢救。

又过了片刻,悲伤未尽、但情绪也发泄得差不多了。大家就自觉却起身退到两边,准备目送先王们进入家庙接受祭献。然而,众目睽睽之下,本来在家庙中地位普通、不显山不露水的王叔,这下却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叔则旁若无人地号陶大哭。

公主知道,王叔终于出手了!

本来,哭灵这种事,要是不认真,本可以混在人堆里,干号几声、虚应一下故事就行,旁人也不好说你什么。反之,如果哭得撕心裂肺、带动别人的情绪伤感起来,也是再好不过,足显对先人的感情,谁如果出来阻止,岂不是要夺人之美、大煞风景?

还有第三种情况,介于前二者之间。也就是像王叔现在这样子,也有感情、也有做作,便更多的是有所求的味道在内。偏生你还无法说他什么!

有心人当然知道王叔如此举动所为何来,但也只可能在心中叹息:“蛮王之位,虚位太久啊。”

大家就只好静静地等待王叔,希望他能尽快结束哭灵、好让先人入家庙安歇。

然而,从平静等到不安、再从不安等到皱眉、最后又从皱眉等到焦燥;可是王叔仍然天昏地暗地哭泣、拉开架势,一幅没完没了的样子:“先王啊,国家不幸,我无能、我无能啊!”

前任老族长终于醒转过来,又过了片刻才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不禁摇头叹息。

但不可能这样一直耗下去吧?拖得太久,误了时辰,那就不得了了!他于是示意族中几个与王叔平时还算相得的上前处理。于是队伍中出来两三人,先是劝说、虚扶,无效;再真拉,无效;三人只好一脸无奈地回来,向老族长和国母摇头不已。

怎么办?众人齐把目光投向国母。国母咬咬牙,低声和老族长商议了一下,便从人丛中选了一个大嗓门的,如此这般交待他一番。

只见这人立即走到王叔面前,声如洪钟地吼道:“奉族长令,全体王室成员,迁灵仪式结束后一齐决议立新蛮王事;现在,恭送先王灵位入家庙,起——!”

陵卫们早憋足了气,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迈腿便朝前行。奇迹发生了:王叔竟似早有准备,也不顾狼狈,一跃而起便避了开去!

人丛中不由得骂声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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