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镇上逛街的时候,韩瑞轩顺道把钱转到江凌岚的卡上,然后就没再提这件事了,好像她出国读博是件微不足道的事一样。江凌岚反复的分析着韩瑞轩说的每一句话,希望找出他鄙视物质世界的内在因素,因为物质本身永远不会让人厌恶的。通常一个厌世的人,要么就虐待自己或追求不可能实现的目标,以此来让自己身陷绝境,以满足厌世心理;要么就虐待报复他人,就像那些变态杀手一样。韩瑞轩目前属于第一种情况,当有一天他被绝望打倒后,马上就会进入变态的报复阶段。这是犯罪心理学里面最常见的罪犯心理演变过程,为了不让韩瑞轩最终走向自我毁灭,她就必须出国留学,力求尽快掌握能治疗他的先进手段。
从镇上购物回来后,韩瑞轩带着江凌岚穿过屋后的小树林,来到后山茶园欣赏风景。中午一过,已经看不到采茶的热闹场景,但山谷中那片醉人的绿色——嫩绿的新茶覆盖在墨绿色的茶树上,颜色浅浅深深的,像一股绿浪往山坡上涌来,很让人陶醉。
韩瑞轩解释道:“早上来的话,就可以看到很多小姑娘在这里采茶,11点过后太阳一照进山谷就都回去了。”
“哦。”江凌岚漫不经心的应道。
“现在我带你去山崖上的水潭那里,意境简直爆表了。”韩瑞轩见江凌岚兴致不高,就问她,“在想什么,心事重重的?”
江凌岚就对韩瑞轩说:“我想考美国的斯坦福大学心理学博士,专攻人格心理学和超心理学,因为这学校在美国心理学领域排名是第一的。”
韩瑞轩皱着眉头说:“考那么难进的学校干什么,不嫌累啊?再说了,研究超心理学干嘛?明明就已经超越了心理学了,还能研究出什么来?依我看,你就找个风景优美的欧洲城市去读博士,美国那边抢手多,不安全。”
江凌岚坚定的说:“为了能带你走出心理的困境,再难我都要考上,何况听说没想象的那么难。”
“哦,我有什么困境呢?说来听听。”韩瑞轩饶有兴趣的问。
“大学时你就有自杀倾向,半年前你又说自己能见到鬼魂,这些还是比较普遍的病症,不难治愈。现在你竟然认为人可以成神,而且还严重歧视物质世界,可见病症已经在逐渐深化加重,最后难免会彻底的精神崩溃。我都不放心就这么离开,可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你放心的去读博士吧。在你学成回来之前,我绝不成神——精的。”韩瑞轩笑着说。
“每个病人都不会承认自己精神上有病,这个道理你自己也明白。就因为你也学过心理学,不信任其他医生,所以才更加难治。”江凌岚语气凝重的对韩瑞轩说,“我走后,你要把注意力用在工作上,千万不要再研究什么哲学了,不要为了死而死。”
“什么是‘为了死而死’?”
“就是吃饱没事干,整天想去探究死亡背后的秘密,最后就自己做死自己。”
“嘿,你就不知道了。我现在可是天底下最怕死的了。人世间再恐怖,都没有下面的万分之一恐怖,我是死也不想下去了。”
江凌岚深深的叹口气,同情道:“答应我,你要好好的,经常把心事讲给我听。”
“你就不怕我颠覆你的三观啊,我的语言可是很拉风的?”
“傻瓜,我都念博士了,肯定能找出你这些混乱思想背后的潜意识机制的,到时我就仔细的解释给你听,帮你破除迷信。”
“你最好连博士后也读了,直接成为最顶尖的专家,这样别人在你面前就真的成了弱智了。”韩瑞轩煞有介事的说,“从现在起我一心努力赚钱,帮你成就伟大的梦想好了。”
“如果我确实解决不了你,还可以带你到美国去找专家,因为国内根本没有条件。”
“哎,我还是老老实实被你解决掉好了。听说老美的精神病院是只收西方的天使,不收东方的神仙。”韩瑞轩无奈的说道。
“我和你说认真的,正经一点好不好。”
“好啦,不就读个斯坦福的博士,紧张兮兮干嘛。反正就算你研究一辈子,最终也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你可以自暴自弃,但我不能放弃你。”江凌岚坚定说,“总有一天你会相信我的。”
韩瑞轩无奈的笑了笑,对她说:“有你这片心,我就已经相信你了。”
韩瑞轩见江凌岚还沉浸在自己的豪情壮志之中,就搂着她的肩膀哄她说:“你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吗?我要把这个茶园改造成国内品质最好的生态茶园,乃至在世界上都要最好,就算成不了一代茶王,至少也要功成名就的。”
“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好了,现在可以到山崖上的水潭那边去了吧?到了那里,你心里的烦恼倏地一下就没了,保证都不愿回来了。”
于是江凌岚在韩瑞轩的带领下翻山越岭,迤逦而行,不久就绕过一块巨大的崖壁忽然见到一湾清净的水潭。潭中的水是碧绿色,深不见底,崖壁上有一棵老树树身斜探入水中,如美人探腰出来,临潭顾影。水潭对面是云雾缭绕的远山,若隐若现,如梦如幻。
“现在心里清凉多了吧。”韩瑞轩对她说,“把心掏出来洗一洗,保证比什么都快活。”
“泡泡脚倒差不多。”江凌岚说。
“每当我苦恼的时候,就喜欢到这里来散散心,好像躲进人间仙境一样。”韩瑞轩对她说,“你有没有试过把一切烦恼都抛开,全身心的放松自己,去体验那种纯粹的宁静。”
“哪有这种闲工夫。那么多难题摆着面前,不一个个处理完哪放松得下来?”
“如果明天世界就不存在了,你担心的那些问题还有意义吗?”
江凌岚抱怨道:“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我就不用这么操心了。你以为我很想出这样,还不都是为了你的将来考虑。”
“其实是你自己在迷茫,我清醒得很。”韩瑞轩语重心长的对她说,“你要知道,为什么医学永远跟不上疾病的发展,因为这只是一种苦难的表现方式,该受的谁也逃不掉。与其去挖空心思发展医学,还不如多思考思考苦难的根源是什么,把疾病产生的根本业缘给彻底剪断。你要知道,因为人心越来越坏,世界才会越来越糟糕的。”
“人人都会生病,你也不用自责,好好治疗就可以了。”
“哎呀,我的妈呀。你不要总侮辱我的智商好不好,生病这种事怎么能和我扯上关系呢?我早就已经和疾病绝缘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痴人说梦吧你。”
“你这孩子,”韩瑞轩无奈的说,“这么美好的境界,对你来说,也只有泡泡脚的份了。”
“难道你还跳进去洗澡不成。”江凌岚反问到。
“这里水太深了,只适合高手进去。”韩瑞轩意味深长的说,“像我这种愚痴的人,也只能望潭兴叹了。”
于是两人就脱去鞋袜,坐到潭边的石头上,将脚伸进清凉的水潭里,在平静的水面上拍打着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