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轩已经两天没消息了,就这样骑走了他心爱的野马摩托,周承志决定去报警。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对周德全说了自己的想法,周德全语重心长的对他说:“瑞轩是个诚实的人,不会偷走你的车子,再等几天,说不定就回来了。”
赵珂也劝他说:“这里面的事太复杂了,不要去搅这趟浑水。”
“什么事情太复杂了?”周德全好奇的问。
于是赵珂就把这件事的始末告诉了周德全。到这时,周德全才知道彭宏才在调查韩瑞轩,他便对周承志说:“这件事不要挨,彭宏才是不好对付。”
“这辆野马可花掉了我一年的工资,他就这么骑走了,我怎么办。”周承志抱怨道。
“就你这出息,读了医大出来不去当医生,跑去当什么编辑。现在没钱后悔了吧。”赵珂批评道。
“我当编辑怎么了。”周承志争辩道,“现在医生好当吗?动不动就被人打骂,一点尊严都没有。当作家最自在了,谁也管不着。”
“那是医术不过关,应该在自己的能力上用功夫。”周德全对他说。
“老爸,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医生不好当了,你以为随便就能悬壶济世啊,多的是治不了的病。”周承志对他说。
“你这是借口。”赵珂说,“这人好端端的哪来那么多怪病,就是医生太差劲了。”
“大小姐,你没在医院呆过不知道。”周承志解释道,“我在实习那会,恶心得天天吃不下饭,人都瘦了一圈了。”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周德全平心静气的问他。
“当医生是最后的退路而已,最好还是写作。”周承志坚定的说。
周德全微笑的说:“好好走自己的路,凭良心做人就可以了。”
赵珂对周承志做个鬼脸,一副气死你的样子,气得周承志抡起拳头要揍她。
下午周承志独自跑到酒吧,坐在吧台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烈酒,一想起韩瑞轩的忘恩负义,他就固执地往胃里灌着那滚烫的液体。
不久夏元珊也走进了酒吧,穿着素雅的麻质休闲装,长发披肩,春风满面。她刚逛街回来,碰巧在酒店门口看见周承志进了酒吧,于是就回房间换了衣服后到酒吧来找他。夏元珊在周承志旁边坐了下来,和吧员要了一杯冰啤,微笑着和他对望了一会。
“我记得你,”周承志略带醉意的说,“前天晚上我们见过。”
“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夏元珊对周承志说,“感谢你那晚帮我解围,我当时喝多,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小意思,不用谢。”周承志大大咧咧的说,“你的事办得怎么样?”
“什么事?”夏元珊不解的问,她并不知道周承志已经知道了她收养小孩的事。
周承志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于是就解释道,“我看你也不是本地人,大概是出差来的吧。”
“是的。”夏元珊乐滋滋的喝着啤酒,和前晚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事情办完了吗?”周承志问她。
“办完了,明天回去。”
“来,祝你一路顺风。”周承志和夏元珊碰了一下杯,一口把杯里的酒闷了。
夏元珊见他愁眉苦脸的,就问他:“你今天怎么心事重重的。”
“别提了,被小人摆了一道。恨不得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酒醉心明最苦了。”
“你不该再喝了白酒了,对身体不好。”夏元珊劝他说。
“借酒浇愁,一醉方休。”
夏元珊安慰他说:“我以前一难过就拼命吃东西,也是只会不断的逃避,把自己养得和猪一样肥。”
周承志瞪大眼睛看着夏元珊说:“不会吧,你这种身材都有肥胖的历史。”
“可不是,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就和朋友一起去学瑜伽。在瑜伽大师的指导下才慢慢的将身心重新联结起来,纠正了潜意识的错误活动模式。”
“这是什么情况?”周承志饶有兴趣的问夏元珊,“什么叫‘潜意识的错误活动模式’。”
“这个课程就是要帮你将身、心和外在环境三者统一起来。”夏元珊解释道,“帮你发现真实的自己。”
“怎么个结合法,说来听听。”
夏元珊解释道:“老师说,人在成为胚胎的那一刻之前,只是一个意识的存在,这就是真我。当‘真我’进入了一个小小的细胞中,慢慢地成长的时候,你感觉和周围的环境合而为一的。”
夏元珊喝了口啤酒,见周承志很感兴趣的样子,就继续讲道:“人出生时,经历了和母体的分离的痛苦和惊吓,然后就发现自己和外在环境不是一体了,开始会饿了,会冷了。一开始很迷惑,为了保持自我感,他就发展出了小我(也就是我们认为的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抓取所有他能抓取到的东西。因为小我是如此的虚幻、脆弱,所以它需要更多的抓取、获得,才能延续它软弱的生命。这样就照成了我们和真我的分离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天生就有很多无名的不安全感和分离感,最后它就变成了一种存在性焦虑,成了我们每日生活的背景音乐。”
周承志放下酒杯,问夏元珊,“那这种人格分离的障碍怎么消除呢?”
夏元珊又说:“这是去除不了,就像我们永远没有办法除去黑暗一样,只能用知觉之光去照亮它。我们的身体几乎是在潜意识的状态下被‘真我’操控的,我们自己能掌控的只有很小一部分,所以我们要努力和身体连结起来,扩大控制权。”
“怎样扩大与身体的联结呢?”周承志又问道,觉得这么粗浅的问题怎么被搞得如此复杂,人性本来就贪婪,却费尽心思去寻找美丽的借口。
“跟你的身体对话,捕捉身体的讯息,接纳自己的情绪,觉察并且检视自己的思想,进而打破小我所有虚假的认识……”夏元珊侃侃而谈,“基本上,帮你与身体联结最佳方式就是静坐冥想;当然,任何能让你专心一致的运动,都可以帮你与身体联结,无论是跑步、快走、游泳、太极拳、气功、瑜伽,这些运动都可以成为一种冥想。”
周承志想,这些小儿科和他的太极神功相比根本就差着境界,他假装难以置信的问道:“这和减肥有什么关系?”
“有了这种连结,你就能更好的控制自己,不会莫名的恐慌,变得更有忍耐力了。”夏元珊自信满满的说,“我就是这样瘦下来的,相信你也可以用这种方法调节不良情绪的。”
“哦,原来如此。”周承志醉眼迷离的盯着夏元珊,赞叹道,“我这辈子还从没遇到过像你如此有智慧的女人,真是相见恨晚啊!”
“哪里,其实我很笨的。”夏元珊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大家都说长得好看的女人都没智慧,我觉得你是个例外。和你坐一起我顿时觉得自惭形秽了。”周承志奉承道。
“是吗?”夏元珊娇羞的低头含笑道。
“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动人,薄薄的嘴唇在笑,长长的眼睛也在笑。”
周承志说着,又是一杯烈酒闷进肚里,然后把杯子重重的扣在台面上,笑嘻嘻的说:“最后一杯,今天不喝了。”说着,他砰地一声趴到桌子上,装作醉倒了。
“你没事吧?”夏元珊轻轻的推了推他问道。
周承志醉意朦胧的抬起头,眯着眼睛说:“我醉不了。先去一趟洗手间。”
周承志在洗手间洗了把脸定定神,心想先看看夏元珊和彭浩泽的死是否有关系。回到吧台后,周承志对夏元珊说:“你的话实在有是道理。彭浩泽说过,人的一生当中,呼吸的次数是有数的;呼吸愈慢的人,活得愈久。狗的呼吸快速急湍,所以寿命比较短;而乌龟好几分钟才呼吸一次,所以可以活很久。你觉得有道理吗?”
“这话也有道理的。”夏元珊说。
“彭浩泽还说,万物皆有觉知的,连水都有思想和感情。他说,人活着的是为了满足灵魂,而不是为了满足肉体。”
“彭浩泽是谁,写了什么书,怎么没听说过。”夏元珊好奇的问道。
“你没听说过他吗?”
夏元珊摇摇头说:“没听说过。”
“你一个人过来铭阳出差吗?”周承志问夏元珊,目光闪烁。
“是的。”夏元珊微笑着对他说。
“住在这附近吧?”
“就在酒吧对面,几步就到了。”
他们暧昧的对视了一会,心照不宣。于是周承志站了起来,对夏元珊说:“方便过去坐一下吗?”
夏元珊点点头,起身和周承志一起离开酒吧,穿过街道走进了她入住的酒店。夏元珊觉得周承志比他老公能干多了,呼哧呼哧半个小时气都不喘一下,完事后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一声不吭的微笑着离开了。夏元珊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此时任何言语都显得多余,在沉默中回味反倒更显得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