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饮食十分清淡的周德全今天却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大部分食材是赵珂下班后买来的,把在外游荡了几个月的周承志馋得直流口水,立马就狼吞虎咽起来。赵珂的动作就优雅多了,就近轻轻的夹点菜放到碗里,无声的细细品尝起来。瑞轩则和周德全一样,笔直的端坐着,筷子不慌不忙的活动着。
周承志见大家都默不作声的吃饭,好像私底下约好保持沉默似的,于是就一个劲的夸这饭菜好吃:“爸爸的炒菜手艺不减当年,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那就留下呗,到处乱跑做什么呢。”赵珂低着头说。
“男儿志在四方嘛。”周承志说,“我正在构思一本书,这段时间就留下来陪你们,等我把书完成了再说。”
“你不用上班了吗?”周德全问他。
“那鸟班有什么好上的。一天到晚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文稿,简直在抹杀我的创造力,还不如自己写书。”
“写什么内容的?”赵珂问他。
“还没想好,反正肯定要写出一本好书才对得起自己。”
周德全听说儿子不走了,就和蔼的对他说:“趁年轻多学点智慧,不要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飞。”
“老爸,你的智慧再高也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周承志对他爸爸说,“现代人的心都长茧了,听不进你那一套,我们不随大流是要被淘汰的。”
“智慧哪有过时的说法,世间事物万变不离其宗。”周德全对他说,“是你没抓住要点而已。”
这一家人在楼下吃着饭的时候,并不知道二楼已经被入侵了。在几百米外的彭家别墅的天台上,一个侦查小队已经准备就绪,从地上和空中对老周家进行严密的监控。此时三驾微型飞行器正往周家小楼飞过来,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在技术人员的精确控制下飞进了二楼的客厅和房间,然后在隐秘的角落安放伪装成打火机摸样的窃听器。窃听器安放完毕后,微型飞行器又悄无声息的撤退了。
晚饭后,周承志和赵珂到镇上去了,瑞轩独自呆在房间里看书。不久,夏元珊的影子来了,阔别多日,似乎又憔悴了许多。
“你怎么来的,LH市离这里那么远?”瑞轩看着从家乡飞越千山万水来找他的夏元珊的影子,心疼的问,“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才几天不见,你倒学会关心人了。”影子笑吟吟的看着他。
“学会了一点。”瑞轩苦笑着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影子对他说:“夏元珊是过来领养小孩的,是个可爱的小男孩,非常的乖巧。”
“那就好了,幸福在向她招手了。”瑞轩心不在焉的说。
“可是,她还在因为你的事彻夜难眠呢。”影子无奈的对他说。
“怎么又有我的事?”瑞轩不满的说。
“就是因为她开车撞倒你才会这么焦虑的。”
“为什么她当初不发发善心呢?起码下车来看看我死了没有,如果还没死,也许可以叫个救护车。现在可不能怪我了。”瑞轩淡淡的说,语气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我知道她对不起你,你能原谅她吗?”
“没什么的,都过去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事情想通了就回家吧?”瑞轩苦笑着说。
“什么样的问题还没想通?”影子又问他。
“什么问题啊?”瑞轩想了想,对它说,“问题就是,我的家在哪里?”
“你变开朗了。”影子笑着说,“真会开玩笑。”
“我变开朗了,你却忧郁了。”瑞轩对影子说,“我该怎么帮你呢?实在不忍心看你这么憔悴下去。”
影子忧伤的说:“你怎么帮我?你帮不了我。”
“也许养个孩子,她的心态就会慢慢的好起来吧,很多事就看开了。那时你也就不会被她可怕的电波所伤害了,是不是。”瑞轩鼓励它说。
“希望吧。可是和你说的一样,生不了是痛苦,孩子没了更痛苦,难道每天都祈祷一辈子不会遭受痛苦吗?”
“如果祈祷能避免遭受痛苦,那就祈祷吧。”瑞轩半开玩笑说,“我还是觉得多做善事安全一点,坏事做多了睡不着。”
影子沉思了一会,对瑞轩说:“你能去和她谈谈吗?”
“谈什么,谈人生啊?”瑞轩冷冷的说,自己的事都一大摞了,确实没心情去顾别人。
静悄悄的山谷里由远而近传来了摩托车低沉的轰鸣声,瑞轩眼前出现了周承志骑车载着赵珂在土路上狂飙的景象。
“不是的,”影子瞪了他一眼,“就说她撞你的这件事,好让她安心。省得天天提心吊胆的,每次听到门铃声都会吓一跳,深怕是警察找上门来了。”
“你是要我跑去对她说:‘夏小姐,你没有撞死我。看,我还活着。’这太强人所难了,我不怨她就够可以了。”瑞轩满脸无奈的对影子说,“我身上的肋骨还痛着呢,不想见她。”
“你不要这么绝情好不好。”影子几乎在哀求他了。
每个女人都说他绝情,看来这无疑是他最大的优点了。
“好吧,我去和她谈谈。可是我怎么找她呢?她还认得我吗?如果她认为我是骗子怎么办?”瑞轩疑虑重重说,“事情没那么容易的。”
“你这么聪明,肯定有办法的。”影子几乎要哭出来了,声音都哽咽着,想必过得很辛苦吧。
“好了,好了。”瑞轩对它说,“看在你说我聪明的份上,一起想想办法吧。”
“她这两天都住在镇上的镇海路的浪琴酒店,305房间,就在人民路上。”影子对他说。
“我明天就去找她说清楚吧。希望我像你说的那么聪明,能让她相信:被她撞的人还好好的活着。”
瑞轩站到窗前,望着山谷中缀满繁星的夜空,无论如何都找不回当初和影子漫步月光下的那种愉快美妙的心情。人心变化得真快,一会儿迷乱得寻死觅活,转眼一清醒就恍如隔世了。也不知道是环境变了,还是人心变了。
“回到她身边去吧。你一离开,此刻的她肯定在床上辗转难眠了。”瑞轩对影子说。
“我离开的时候,她正在酒吧借酒消愁呢。”影子说。
“不要紧的,我天亮了就去。”
影子轻轻的靠在他背上,仿佛在忧伤的啜泣着,阴冷冷的。可是即没有眼泪,也没有声音,估计影子永远只会疲惫的叹息吧。
每一颗破碎了的心,都在梦想着回到那已经远去的童真时代,又或梦想着到达那并不是真正安全地域的生命终点。当你深陷绝望的泥沼时,整箱的黄金都看可以用来垫脚,可是一旦爬上了岸,又开始不停的惦记着那丢弃的财富。瑞轩就是这样,一旦身体恢复健康了,又开始抓着目前的安逸不愿放手了。他并不知道,彭宏才的天罗地网已经悄悄的铺开了,这个房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记录,现在他是插翅难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