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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云起 上

大丈夫当如是也!

望着在夜空中飘然远去模糊在天边星光里的身影,郑道和吴长生相视一笑。

这就走?

这就走。

也好,我尚有些俗务料理。

如此,我先走一步。

。。。。。。。。。。。。。。。。。

灯花雀跃,风鼓窗扉。

吴长生坐在书房中,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翻看,目光却似乎并不书页上。四方的灯罩上演着走形的皮影戏,烛火闹腾个不停一心挣脱蜡烛的束缚。

“想跳出去吗?”,淡笑了一声,吴长生合上书,古朴精致的封面上印着《仙尘风物记》几个字。

夜风轻轻拍打着窗,传来断续深浅的响声。

“我尚为走,清风你就这么急不可耐了。”自言自语中吴长生离开案几,推开窗任清辉洒落。群星点缀中的那轮明月是如此之近,似乎伸手可及,他左袖负于背后,伸出右手遥遥向着中天五指齐张,好似要把那一轮明月摘取。

行装已经齐备,这一走不知还能否回来,或许多年以后江湖上还会有自己的传说。大丈夫当断则断!

一声轻响,剑已出鞘。吴长生以剑作笔在墙壁上书刻。

又一声长剑入鞘,吴长生转身而去,只余下那一行棱角峥嵘的字——弹指江湖岁月老,何如一剑证长生。

。。。。。。。。。。。。。。。。。。。。。。。。。。。。。。。

另一处院落里,端木御也在读书,在自家府邸的临水回廊间就着月光读书。而且没有翻开书页,似乎也没有翻开的打算。那本书仔细看,叫做《仙尘风物记》。

端木氏传自孔门先贤子贡。子贡活着时富可敌国,与归隐后改名换姓的陶朱公南北并称。灭吴兴越代齐存鲁的大战正是这位端木先生纵横捭阖,穿针引线,以一介白衣周旋诸侯公顷之间,四两拨千斤搅动了天下大势。

子贡生前为子孙攒下丰厚的家底,哪怕后来战国时列强相继变法,重农抑商,也始终存着底蕴。到了秦始皇扫平六合一统天下以后,商贾更加难以生存,端木一族不但绵延了下来,更是枝开叶散,分化出木、沐、端诸姓,反而本姓端木的时分稀少。也许是因为人怕出名猪怕壮,你要和别人说自己复姓端木,人家的第一映像一定是这家伙肯定有钱。

端木御缓缓踱步回到书房,在自家的先贤讲古榻上落座。榻上置一矮几,上面放着一柄剑和一张面具。剑是好剑,古朴的剑鞘上细细雕琢着竹花,虽然有些磨损的痕迹,却更添一份沧桑古朴。面具就是川蜀地界上变脸常用的那种黑白相间的大路货,蜀中武林人士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流行戴着这种鬼脸,较少蒙面。

许久,端木赦拾起了剑转身离去。

。。。。。。。。。。。。。。。。。。。。。。。。。。。。。。。。。。。。。。。。。。。。。

华灯满堂,灯火充斥在雕廊画屏之间,身着轻薄纱衣的侍女穿插在席间流水般呈上饮宴飨食,觥筹交错,主宾尽欢。

这夜宴却未设在室内,而是邀月同席。三面长廊一面疏竹,围定一方双阶石台,台上渡曲咿呀,可不正是一幕《长生愿》。

《长生愿》出自名剧《华胥梦》,乃是初唐大家卿先生之作,多述悲欢离合、生死诀别之事,很是驰名一时。

戏台三面环水,水中青藕片片,而主宾就倚着三面雕廊临水而坐。

“近来倭国的钱又涨了一分半,愚兄早该听贤弟的话啊”,说话的人脸上红的发亮,已然酒过三巡,意气风发了。

同坐的另一人笑应道“早说了你不信,其实啊,早就说开了,狡兔三窝。在倭国置地那是后路,后路你懂?怎么能不备呢。。。”说罢一把扯过侍奉在旁的婢女,按在膝上,一杯酒灌下去,雅兴就此不可收拾。

“哈哈,贤弟想来是看厌了这俗气的曲目。”

“有什么厌不厌的,女人嘛,可不是用来看的。”

“嘿,今晚不同的。”

“怎么不同?”

“神舞无双!”

贤弟本不在意,此时却酒醒了三分,“可是神舞无双楚大家!”

愚兄狠狠一拍大腿,“可不就是!”

“排在哪一幕?”贤弟追问

“就在下一幕。”

这兄弟二人一名王威,添为河西军武毅军郎将,也是此间主人;一名崔诚,官拜兵部侍郎。其中小王将军略为年长,也就是那位愚兄了。

言谈间,一部《长生愿》渐渐尾声。酒酣之际,喧嚣从不休止片刻,大多数宾客并不在意戏人退场,总还有一下场的,一如他们的生平,大多数时候在享乐。愚兄和贤弟则频频看顾戏台,毕竟名动天下的楚大家一舞,莫说王侯公卿,便是当今圣上也无缘一见,求之不得啊!

少顷,一声钟响。

青莲之上忽有寒梅盛开,白鹤翩然展翅。

并不是真的有梅花开在此间,也并没有白鹤起舞。是舞娘步着一池青荷,持伞登台。素白的伞面上绘着鹤舞梅间的图景,以特殊的韵律舞动便形成了可以乱真的视觉效果。

姑且不提这期间步伐舞技的登峰造极,真正动人心弦是那一份闲云野鹤、寒梅傲雪的神韵。正是这一份遗世独立的神韵映入心底,带来了鹤舞梅间的出尘意境。

钟响荡开山峦的厚重,筝鸣洒出流水的味道,一片玲珑的云朵冉冉升起,削去三分月光。

月下,曼妙的舞姿已经自舞娘的水袖罗衫上蔓开——采秋月三分,夺云气垂顾,青葱十指间挥去流年,水袖旋开四时春秋,纤足起落绽莲花瓣瓣,韶华便在一步步莲花盛开与凋零中开散。

崔诚惊叹,“这就是传说中的。。。”却又哑了口。

王威知道没出口的当是“步步生莲”,楚大家以舞步借着绣鞋和裙裾的修饰演绎莲花开散之景,世人传为神技。

焕发的旋律渐缓,便见舞娘水袖舒展,揽一袖云朵入怀。此时人们才觉恍然——方才飘向月光的哪里是什么云,分明是油纸伞内绘着云朵罢了。

梅花再开,舞娘的美貌便遮掩在寒梅白雪之中,众人无不睁目去看,却只能透过层层梅枝的稀疏处捕捉到隐隐的一线风情,唯有舞娘眸底光彩映入众人眼中。

那份光彩犀利而清澈,绝非一介献艺舞姬所能拥有。众人所能见,梅霜掩映的明眸中似有揽明月入怀,似有踏乱云飞渡,似有银河倒卷,似有沧海倾绝,唯独不似人间。尚存几分清醒的观者于是恍然,舞娘眼中的那神色分明是轻蔑,是将满场的达官贵人视之如粪土的不屑,那神情就似在九重天上俯览这芸芸众生。

“今日方知古人言掌上飞燕诚不欺我。”王威开口赞叹,那凌云逐月的舞姿可不正是欲飞离这凡尘俗世吗。

众人完全沉浸在舞姿描摹的意境中。舞娘跃起,众人便如扶摇直上凌云登霄;舞娘柳腰横折,众人便如观天倾,视野中的一切为之倾倒;舞娘落足旋身,众人鼻尖处便有暗香袭来。。。

舞起舞歇之间众人心潮起伏涨落,竟不能自已。

钟声悠扬古朴,不过在场的众人并不能辨出那是传自春秋的六十四韵编钟。同样的众人也难以察觉到筝音已经先后变换了二十四种不同的音律,那意味着乐师至少需要精通二十四种演奏指法,这同样足以当得大家之称了。

之所以需要变化二十四套演奏指法,则是因为楚大家舞中四时更迭,二十四气节来去,乐师便也以二十四套指法演绎节气变化。

高阁之上,二十四弦波斯胡筝横斜,拨弦的手如白玉羊脂,十指翻飞间自有行云流水般的韵律,仿佛这一双手、纤葱的十指天生就是为这二十四弦而生。

顺着弄弦的手向上,明黄色的水袖掩上如玉的细腕,把一切美好遮断。逆着袖上黄纹再向上,在锁骨处一改柔弱之态立起衣领将纤细的颈环绕,衣领上不再是形态难明的纹路,而是用简洁的白秀出醒目的陶菊。两鬓垂下乌润的丝绦顺着脸颊泻在宛若刀削的肩窝里,鬓上的发丝里四叶金钗斜飞,又用金环束起,额间一道金线牵着十二瓣黄华,更见出绵里藏针的秀美娴静。

黄衫女子目光所及大致在水榭中舞台的方寸之间,眸中水波流转,恍然分神又偏似注目,或者已然沉浸在出尘的舞姿之中。唯有十指操筝,弦上音飞,与舞娘曼妙的舞步相合毫无间隙疏离之感。

楚氏神技,一舞而四时生。舞起正月,立春,东风解冻,十指拨弦,便有音符拟作流水潺潺化冰而出;舞至二月节,惊蛰,万物始动,黄衫女子震袖挥弦,筝弦上便腾起雷音落入楚氏舞韵之中;舞至谷雨时分,弦上又生细雨绵绵;舞及小寒,则弦上飞雪洒落;若舞中鸿雁南飞,便弹一段云烟为伴;若舞中寒梅盛开,高阁之上便奏飞雪为贺。

弦上七十二候尽述,人间哪得几回听闻?奈何此时众人皆为楚氏舞姿而神夺,再难品味二十四弦筝鸣的精微曼妙,不过也不需再品了。

夜风忽然卷起冰雪世界的梅枝腾空而起,梅间白鹤也踏着云朵振翅而飞。一声清响,梅枝鹤影下泄出一线光阴,清澈若水又迅如电掣。

仙鹤优雅的扑向水榭雕廊下饮宴的众人,一线水光流过,梅枝上便染了红尘,鲜红的梅花朵朵绽放。然后仙鹤振翅掉头又掠向另一个方向,两翅掠过处洒下点点红屑像是风吹落的花瓣。

疾风裹着梅枝鹤影数次贯穿水榭回廊,绚丽的红色开始在月光下铺开。红斑涂抹在雕廊画栋上,修补着因岁月而凋落的朱红,又泼洒在未饮的酒具中,晕开一壶沙场温酒的豪情,旋即留墨在名贵的山水屏风,为寒山开几朵新梅。。。

七十二骨的油纸伞缓缓敛起,一抹水光没入,却响起剑器的轻鸣。

楚氏立于水榭当中的舞台中心。她长发过腰,在及腰处以红绳打了一个结,耳前垂落的两缕发丝在及肩处一弯向后,也在脑后系了一个结,又覆上一朵莲花。这样一来在舞蹈过程中头发就不会散乱,杀人也一样。今晚她披了一身赤紫色的舞衣,上衣正面却另着为白色,艳丽与淡雅间添落差之美。罗袖因为太长而截其小半用红线系住,却不失广袖流云的飘逸,反而多了一份简洁的从容。舞衣上绘以云纹花饰,白底云纹,赤紫花饰,沿着袖口处绣着连绵的花茎,看形态大概是海棠。腰间系一条金色花带,由一片片叶子形态的部件拼接而成,正中交汇在一朵盛开的莲花处。花带上沿着下摆舞裙垂下数条金色丝绦,末端挂着一串精巧的雕花。

此时众人终于可以看清这位名动天下的美人,只不过此时他们的眼睛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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