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
卫新拄着拐，一步一步的扶着墙挪动着。猛一回头，看见了匆匆走着的翠兰。
翠兰昨天还心有余悸，她害怕再见到了桂玲。等她知道桂玲给逮起来了的事儿已经是今天上午了，她是到居委会要打电话时听说的。
翠兰也看见了卫新。她走到卫新的身边儿，“哟！还练呢！”
卫新笑着说“我这儿不是上茅房了嘛！”
“太远，就是不方便！”翠兰扶着卫新说。
“怎么，你是找春华去？”
“他复查完了，我还没看他呢！”翠兰胆怯的又说“昨天没敢来，我怕看见桂珍她们家桂玲！”
“昨天你来才没事呢！今天她已经放了！”
“啊！这么快呀？”翠兰瞪大了眼睛。
“没什么事儿，不就放了嘛！”卫新说着话的时候始终看着翠兰。
翠兰有些犹豫“那。。。”
“那怕什么！我陪你去！”卫新拉着还在犹豫的翠兰就走。
翠兰搀着卫新。
正在胡同口儿和小曼跳着皮筋儿的二丫看见了他们。
二丫冲着小曼说“你快去告诉玲姐，就说那个女的又来找我大哥了！”
小曼向胡同儿里跑去。
346、
桂珍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大华子的家，看到了大华子。
摘掉纱布的大华子眼睛不再是原来那么矍铄，倒是挂满了哀愁。
清瘦的脸不再是那么黝黑，白皙了许多，最为明显的是多了一道以前从没有过的印记，一道深刻的疤类！
大华子望着桂珍。桂珍清秀的面庞儿上落着像是歇不过来的疲惫。
大华子站起来，可能是想到了什么，没站好，来了一个趔趄。
桂珍冲过去，一把就拽住了大华子，扶着他做到了炕上。
桂珍把手要抻回来，大华子的手拉住了桂珍的手。两双手相互合在一起，两双眼睛对视着。俩人都觉得他们分别了像是好久好久。
桂珍问“应该是不疼了吧？”
“你是问我的脸吗？”大华子反问后自己倒解释开了“脸不疼了，你不是看见了这个疤类，就是腿还不行，使不上力！”
“别着急！慢慢儿锻炼，这才多长时间呢！哪有那么快的就好了！”
桂珍松开手，帮着大华子整理着桌上摊放的书。说道“所以，你才能选择第二个方案！”她信手打开一本书，看着一条条儿勾画的笔迹，“哟！你已经开始看书了！其实，我学的是哲学，你学的是经济。好多课是公共的！我可以把那一部分老师讲课的笔记给你！”桂珍想了想“我那天看见了周建民！”
“周建民？”大华子一时想不起来。
“开始我也没想起来，他一提他是宣武战斗队的，又讲了他们来崇文串联，我就慢慢儿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小个子，说话的嗓子哑哑的，声儿一大像个女的。”桂珍看着还在思考的大华子“还没想起来了吗？他来过咱们学校，好像也来过咱们街道！”
大华子一字一字的道“他是来过咱们街道！”
“那你想起来了？”
“我怎么能忘呢！”
“他现在和你是同专业的，也是学的经济！”
大华子抬头望着桂珍“我和他是同班同学？”
“不一定呢！你现在不是刚报到嘛！还没分班呢！一个专业那么多班，我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在一个班！”
“但愿别在一个班！”大华子带有凝重表情的说。
桂珍不解的问“为什么呢？”
大华子没言语，只是看了看桂珍。
桂珍有意无意的继续说“他在YN插场，也是他们那儿选拔的！从东转到西又转到了一起！真挺逗的！”桂珍乐了。
大华子使劲儿按住要发怒的情绪“我们能不能别再提这个人，说点儿别的！”
桂珍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不说他可以，说谁呢？说说翠兰？”
大华子看着桂珍，头一甩“你！”
“提翠兰又怎么招惹了你？你要是总带着情绪，我就先回去了！”
大华子见桂珍要走，急忙费劲儿的挪动着，用手拉着桂珍的衣角儿。
“我们好不容易没人打搅的坐在一起，你何必呢！”
桂珍回过身儿把大华子搀到炕边儿坐下“这还不是怨你！我不就是提了一句周建民嘛！惹得你发火！”
“他的事儿别提了。再提，我这心里边儿堵得慌儿！”
桂珍不再说，她站在大华子面前揉弄着衣襟儿。
大华子神情默默的看着桂珍“你看我现在这样儿，你。。。”
桂珍抖了一下衣角儿，“你不就是脸上多了一个疤类嘛！我倒要问问你，你是不是还是原来的你！”
大华子惊了，脸开始涨红“我！你”他结巴了。
桂珍语气坚决还有些严厉“你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还怎么提到未来！”
大华子哀婉的说“我怕伤了你！”
“伤了我？就这个疤类就能伤着我了？”桂珍的话更加坚决“只要你还是原来的张春华，我就是原来的赵桂珍！”
大华子一下子就抱住了桂珍，一个劲儿的说“你真好！”声音里夹带着哭泣。
桂珍顺势也抱住了大华子的脖子，“春华，别瞎想，我还是原来的我！”
喜极泣来的两个人，不再抽泣，他们的嘴唇又碰到了一起。
347、
就在桂珍和大华子说话儿的同时，桂玲已经和二丫来到了胡同口儿。
翠兰扶着卫新一步一步的朝这边儿走着。
翠兰看见了桂玲“哟！桂玲！”
卫新看了看前边儿手舞足蹈说笑着的桂玲，又看了看身边儿像耗子见了猫似的翠兰，“没事儿！大大方方儿的！有我呢！”
翠兰的心里还是像打鼓似的，扶着卫新向胡同口儿走着。
桂玲冲着他们说“哟！还傍上了！够神速的，一个跟头摔出来的吧！”
翠兰听到桂玲的嘲笑，把手就要松开，卫新拉了拉她的衣角儿，对桂玲说“说什么呢！人家是来看看大华子！”
“我大哥不在！”二丫一脸严肃地说。
翠兰松开了扶着卫新的手“既然他不在，我就回去了！”说完，扭头就走了。
身后是桂玲的笑声儿。
卫新指责着桂玲“哪有你们这样儿的，人都到家门口儿了还不让人家进呀！”
“谁让她着我呢！”桂玲吃着东西说。她又说”心疼了？“
“关我什么事儿呀！你不就是怕她在你大姐和大华子之间横一杠子吗？人家说了，强扭的西瓜不甜，大华子心里边儿就膈应这个事儿，提了没用。不如留着这份儿发小儿的感情。”卫新为翠兰说着好话。
“她真的这么说的？”桂玲问，正要往嘴里放的馒头片儿又拿回来了。
“这么说她还不错！”小曼说。
“就是这么说的！”卫新口气很坚决的说。
卫新见桂玲琢磨着什么，接着说“其实，她也怪可怜的！你说，她和你大姐关系最好，你大姐和大华子又是这种关系，他们三原本就是发小儿，又一块堆儿去的东北，他们俩都回来了，把她一个人撇到那儿，她能不伤心和难受呀！冰天雪地的连个知己的人都没有，多孤单呢！”卫新有些动情。
桂玲听着卫新的话，脸上的表情也显得伤感“是够可怜的！”
二丫和小曼也是充满了同情。
卫新看着她们的样子，像是自言自语“这就是命呀！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嘿，还拽上词儿嘞！现学的吧”桂玲又笑了。
卫新也笑了。“还真是她说的！”
桂玲带有猜想的诡异的看着卫新，卫新被桂玲看毛了，摆着手“你可别往那儿处想！”
桂玲笑着说“好事呀！”
小曼和二丫惶恐的看着卫新和桂玲。
卫新道“别看了，把人都看毛了！”他拉了一下桂玲“我跟你说正经的事儿吧！”
桂玲支开了二丫和小曼。
桂玲问“说吧！什么事儿？”
“你那个松哥他们怎么着了？能放吗？”
“不知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顶多是个未遂！”
“那还叫未遂呀！现场逮着的！还是******团伙作案！不好说了！”卫新叹息着。
桂玲急了“那怎么办呢？”
“看他们怎么扛了！就怕******有扛不住的，都给抵了出来！就******那个二秃子就不地道，他跑这儿干嘛呢？”卫新嗔怪着。
“他是来告诉我他们出事儿了，让我看看松哥！”
“那他就别再跟你一块儿去了，这不明摆着把警察带过去嘛！末了把你也勺进去了！”卫新还是责备着。
“嗨！说那些没用了！”桂玲把糊透了的馒头片儿一扔说，她皱着眉“眼下怎么打听呢？”
卫新眨着眼“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通过张二妈！”
“她跟那个派出所也不熟呀！放我出来她也没使上多大的力呀！”
“让她带着我去，去咱们派出所，我就能打听出来！”
桂玲疑惑的问“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嘛！都不让你去学习班儿了，你怎么还自己早上门儿了”
卫新笑了笑“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得让张二妈替我说好话呀！就说人表现的好，腿也有伤，就别去了！我不就能跟警察够上话儿了嘛！东拉西扯的我就有办法打听出来！”
桂玲想了想“怎么和张二妈说呢！”
“最好是你大姐跟她说最有力！那可是她未来的儿媳妇儿呀！她们家大华子那么大一个疤类，谁要他呀！”
卫新说着话，看桂玲犹豫的样子，改口说“要不就你跟她说！”
桂玲好像有了主意“你是不是对那个翠兰有点儿那个意思？”
卫新惊异的看着桂玲“你怎么扯到那儿了？”他又一琢磨“我有意，可人家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桂玲打定了主意“成了，我知道怎么说了！等我的话儿吧！”说完转身就要走。
卫新叫住了他”还有，你再问问你们同学那儿，她大舅那儿怎么着了？”
“知道了！”桂玲答应着就走了。
348、
桂玲的脑子里已经有了成熟的方案。张二妈的确是打开这把锁的钥匙儿。她想劝张二妈替卫新说好话，就能保住卫新，保住卫新就保住了翠兰，保住了翠兰就能保住大姐和大华子的关系，可是怎么才能保住松哥呢？桂玲又陷入了苦闷中。
“桂玲！”呼喊声儿将桂玲惊醒，她一看，更惊了。原来是霞姐和孙老师。
“正要找你去呢！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霞姐说。
霞姐正要介绍孙老师，孙老师说“我们认识！”
孙老师对桂玲说“刚听说你放出来了，就想找你问问我弟弟他们的情况。”
“我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派出所。警察没让我和他们见面，后面儿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
“他们是不是还关在一起？”霞姐问。
“是呀！就是有时候单独的审问！”
“那要是这样儿就没多大的事儿！顶多就是未遂！办个学习班儿就出来了”霞姐安慰着孙老师。
“你也是这么认为吗？”孙老师问着桂玲。
“我也说不好！”桂玲说话的时候始终是显得很紧张。
孙老师看出桂玲紧张的心思，“你别紧张。我也知道了你们之间的关系，找你来，就是咱们家一块儿合计，看看有什么办法，能不能救他们出来，最起码咱们也得把事儿弄明白！”
桂玲紧张的神经开始松下来了。她想了想“我想找我们居委会的张二妈，她跟派出所的人熟，可以通过她打听打听！”
“你和她能说的上话儿吗？她能帮忙儿吗？你又怎么跟她说呢？”孙老师像是个司令员在下达命令前向部下交代着问题。
桂玲被这一连串的问题懵住了。还好，怎么能找到张二妈她还是有把握的。
她开始一个个解释孙老师提出的问题“她和派出所关系在这儿，能说上话儿。他们家和我们家的关系也在这儿，肯定能帮忙儿。至于我怎么说我只能说毕竟这事儿牵连了我，我就想弄明白这些人究竟怎么处理？”
孙老师对桂玲的回答显得很满意“但不要用牵连，用牵扯！”
桂玲不好意思的点着头，脸有些红。
霞姐催着“那就快点儿吧！”
“我这就去！”桂玲回答着。
孙老师道“如果你认为条件具备，我们和她见见面也可以。”孙老师看桂玲又有些紧张的神气，说“你放心，我会为你和小松的事儿保密！”
桂玲微微的一笑看着孙老师。“那我现在就去找了！”说完转过身儿走了。
349、
桂玲让小曼去问问二丫，张二妈在没在家，大姐是不是还在？小曼回来说，都没在！张二妈去居委会了，桂珍离开大华子估计也回家了。桂玲就去居委会找张二妈。
桂玲刚一拐弯儿，巧了，碰上了翠兰。
翠兰让桂玲吓着了也好，让二丫轰走了也好，反正她和卫新分了手之后，就没离开这地儿。转悠了好几圈儿，她似乎被卫新的话说通了，就想看看大华子，看看桂珍，顺便再看看卫新
常言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是，这两个刚才还见火就着的，打着照面儿，竟没有吵了起来。
翠兰看桂玲的嘴好像在动赶忙说“你大姐在家吗？我想看看她！”
桂玲端详着翠兰。一股同情的感觉萌上了心头。是的，自从卫新说了她的事儿，她就萌生了这份同情。“我大姐在家呢！你去吧！”
翠兰点着头儿，往前走。桂玲忽然转过头，说道“好像卫新也找你！”
翠兰看着桂玲的微笑，不好意思的也笑了。
桂玲说“翠兰姐，快去吧！”说完就走了。
350、
桂玲在居委会找到了张二妈。她把张二妈拉到外面。
桂玲兴冲冲的说“二姥姥我得跟您汇报个事儿！”
“看你这高兴劲儿一定是好事儿！不好的事儿我可不爱听了！”张二妈笑着问。
桂玲有些神秘的道“翠兰看上了卫新！”
张二妈一愣，不相信的说“你这丫头，没正形儿的净瞎说！他们怎么能搞到一块儿堆了呢？”
“这有什么稀奇的！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您要是不信您问问二丫！还有小曼！都让我们撞上了！”
张二妈开始信了，说“要这样儿她就不讨扰我们家大华子了，也不跟你大姐闹别扭！”
桂玲继续着她想好的进攻策略，继续试探着“您不觉得这是个好事嘛！”
张二妈“那敢情好呀！不就没人横一杠子了吗！你大姐他们都这年龄了，也该操持了吧！”
“所以，我就这么快的赶紧告诉您！”桂玲乐颠颠的接着说“您看，他们俩也够神速的，这没几天的事呢！”
“可真是！谁也没往这事儿呀想啊！”张二妈相信了。
“所以呀，卫新让我找您，托您去派出所打听打听他的事儿！”
“学习班肯定不用去了，至于什么时候让他回去，还不一定呢！”张二妈语气肯定但不情愿的“他得回老家去呀！户口还没迁回来呢！”
“户口的事儿他说，只要咱们这儿接收，他就有办法办回来！”
“关键是咱们这儿接不接收！谁愿意多这么个包袱呀！”
“他本来就是BJ人，他爸和她妈不都回来了嘛！”
“就算他回来，他住哪儿呀？翠兰能就不回去了吗？”
“他住哪儿您就别操心了，就算他们家不让住，翠兰还不管哪！还有，翠兰不就是打着照顾我大舅的旗号，非要和他结婚不回东北嘛。他们俩要是能凑到一堆儿，不也有名义了嘛！”桂玲有点儿着急“我们就别为他们操心了，那是他们的事儿！现在就是讲究一个快字儿！”
“是！就得快刀斩乱麻！别拖拖拉拉的再生出旁的什么事端。”张二妈想了想冲着桂玲说“这样儿，我安排安排，你回去告诉卫新赶紧找我来！不啦！我上他们家找他去！”
“成！我这就告诉他！”桂玲说完没走。
张二妈刚要转身进居委会，看桂玲没有走就问“还有事儿呀？”
“是这么回子事儿！我想再托您打听打听那一帮子和我一起进去的人怎么了？怎么处理，能不能放？”
“你还管他们干什么呀？”张二妈再一次愣了。
“您想呀，这事儿牵连到我，不，是牵扯到我，我怎么也得问个结果吧！不然，我这心里边也膈应着。”
张二妈想了想桂玲的话也对，就说“成！顺便儿我就一块儿打听了！”
桂玲还是没动地儿的看着张二妈。
张二妈再问“你这事儿还有完没完？”
桂玲笑着说“就是那一帮人里边儿有一个人的姐姐想见见您，打听一下她弟弟的事儿，他姐姐可是老师呀！没准儿将来就是二丫的老师，二丫是她们学校的！”
“你说你揽了多少事儿啊！这么小的岁数就这么操心，到我这岁数还有头发呀！”
“您就一块儿堆儿的全问了呗！反正也是打听一次！”
“好吧！等我见了卫新再说吧！”
“要不晚末儿晌儿我领她找您去？”
“成吧！我这个腿儿快跑细了！”
“我不也是全为我自己呀！”桂玲笑着说。
张二妈也笑了“赶紧找卫新去吧！我的三丫头！”
桂玲乐着转身跑了。
351、
卫新在院门口儿倚着墙角儿一步一步的挪动着，看见了翠兰。
翠兰跑了几步，扶了扶卫新。
卫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来找桂珍！”翠兰低着头说，马上她又扬起了头“我听你的，我想通了！”
卫新笑了。“桂珍好像刚从大华子那儿回来！”
卫新冲着院儿里大声的喊“桂珍！桂珍！”
卫新的喊惊动了正在院儿里的李凤芝。她看了一眼卫新和翠兰，似乎瞪了一眼就进了屋。
桂珍出来，见是翠兰，感到有些意外。
“桂珍，我看你来了！”翠兰笑着抓着桂珍的胳臂。
桂珍拉着翠兰就进了屋。
贵德跑了出去。躲在院儿门口假装和卫新聊天儿，偷听着屋里桂珍和翠兰的话。
桂珍让翠兰坐下，然后给翠兰递过一杯水。“看张春华了嘛！”
翠兰接过了水，“没有，我先到你这儿来的！”猛地翠兰站了起来，把手中的杯子一放，抓住桂珍的胳臂“桂珍，从现在去你别再多想了，我衷心的祝福你们俩幸福快乐！我们还是好姐妹！”
桂珍被翠兰的话打动了。她紧紧的握住了翠兰的手，嘴中蹦出“翠兰！”
翠兰抱着桂珍就哭了。
桂珍也抱着翠兰，俩人相拥而泣。
352、
屋外的贵德听着屋里传来的哭声惊异了。他看了一眼身边儿的卫新。
卫新一脸微笑的看着贵德。
贵德想问卫新什么，桂珍和翠兰挽着手出来了。
桂珍对贵德说“我们去春华他们家！”
翠兰看了一眼也在看着她的卫新。
贵德的脸色从慌乱变成了平静，变成了欣喜。他抿着嘴也笑了。
353、
桂玲迈着匆匆的脚步进了胡同儿，看到了挽着手进了大华子家的院子的桂珍和翠兰，看到了还在自己家院儿门口儿的卫新和贵德。
她跑了几步，跑到卫新的面前。
贵德说着“我找卫姥爷下棋去！”走了。
卫新乐着对桂玲说“怎么样？没事儿了吧！”
桂玲也笑着。她对卫新说“待会儿你就在家等着，张二姥姥一会儿来！”她向院儿里一望，说“我那个快过门儿的二舅妈来了，你们家没地儿，那就上我们家，我们家没人！”说着，桂玲扶着卫新就朝院儿里走。
354、
桂平坐在马车上兴高采烈的。离城里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天坛的祈年殿。再往前走不就到家了嘛！大姐还在家吗？桂玲考上体校了吗？我突然回家，她们该有多惊喜呀！桂平捋了捋被风吹起来的头发，本来就有的酒窝儿更深了！
旁边儿坐着的单丽华笑着对她说“桂平，该到家了！回家的感觉就是好！”
桂平望着单丽华“是呀！你说这人也怪怪的，没回家倒不想家，这快回来了倒是想家了！”
单丽华说“你回家最想见到的是谁？除了你们家里的人！”
桂平一本正经的想了想“我最想见见孙老师！”
“孙老师？”
“是孙老师！她大老远的来我们这儿看我们，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是呀！她还找我单独的谈了话，要我别再跟你总闹别扭，要亲如姐妹。原来在学校怎么都能担待，现在走向社会了就别再像孩子似得，今天好明天就翻脸！”“你这个脾气呀！特像我妹妹！”
“你是说桂玲？没上了高中不就是因为她嘛！”
“现在她好了，没准儿还让体校录取了呢！她跑的特快，一般人追不上。尤其那个跳远儿，她们同学根本没法儿比！”
“所以说，我们这脾气的人，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遇事儿一嚷嚷，痛快一下就完了，其实就根本不往心里去。你看，我们俩现在像不像姐妹？待会儿回家我还得让着你，谁让你们家比我们家近呢！”
桂平笑着捶了一下单丽华。“你的话真多！”
单丽华对赶着车的社员喊着“能不能快点儿，这儿没什么人！”
社员回头喊着“好嘞！坐好了呀！”
桂平抱着单丽华，欢笑洋溢在她粉红的脸上。
马车飞跑着，桂平和单丽华拴着红头绳儿的小辫儿被风吹着像两条彩带飞舞着。
355、
张二妈进了院子，喊着卫新的名字。
桂玲出屋就把张二妈接到了自己家的屋里。
卫平和李凤芝也从屋里出来，看着张二妈进了桂玲家的背影儿，俩人四目相觑。
356、
张二妈冲着已经在屋里等候的卫新说“桂玲把你的事儿告诉我了！我呢就找你再核对核对。假定咱们这儿能接收了，你们老家那儿能放吗？”张二妈喝了口水！
卫新抬头望着桂玲，然后对张二妈说”应该没问题吧！”
“别应该没问题！我跟人家派出所说了，人家得报到分局，一级级的审查，别人家费了八公的弄成了，你这边儿再出什么问题，我这张老脸可就没地方儿搁了！”张二妈把手中的杯子放到了桌上。
卫新求援似的望着桂玲，张二妈看卫新盯着桂玲，也把目光投向了桂玲。
桂玲只得说道“我有一个叫李云霞的同学，她大舅就是卫新老家的书记。二舅是公社的。”她指着卫新说“他们已经见了面，李云霞的大舅答应帮着办这件事儿。”
“我就猜着你这里面有瞒着我的事儿！”张二妈对桂玲说，话里边儿虽然有一点儿埋怨，但很快随着桂玲的笑眼儿在她的眼前晃动而消失了。
“想想还有什么幺蛾子？”张二妈问着卫新和桂玲。她看着卫新“你们家这儿。。。”张二妈没有往下继续说。
张二妈看卫新和桂玲都不言语，站起来“那我就去找人啦！听我的信儿吧！”
她说着话就往外走。
桂玲一把拉住了张二妈，提醒着“您别望了二丫她们老师的事儿，姓孙！”
张二妈摸了摸兜儿，“知道了！忘不了！这丫头！”
张二妈走了出去。
桂玲对卫新说“要不要我帮你约一下翠兰？”
“你刚给人家打完架，这好的也太快了！真像小孩儿的脸翻得快，好的也快！”
“你也得抓紧，要不她再回了东北！”
“也是呀！那你也别去了，还是我去吧！你再吓着人家！”
“嘿！知道心疼人了！”桂玲大声儿的笑。
屋外传来了李凤芝咳嗽的声音。
桂玲止住了笑“哎！张二妈刚才提醒的也对，你们家能同意吗？”
卫新的眼睛睁得很大“我也是他的儿子，我也姓卫！”
357、
大华子的屋里。
桂珍和翠兰正在收拾屋子。
翠兰道“瞧这窝窝囊囊的，你也待得下去！”
桂珍说“也难为了你弟弟跟着你受罪！”桂珍整理着桌子。
大华子跟着说“他呀！比我邋遢多了！”
翠兰道“说也是，从前你可不这样。那被子跌得像个砖头，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一看，人就那么神气。不然人家桂珍也看不上你！”翠兰说完看了一眼桂珍。
桂珍解释着“他现在不是原来的那个身体了嘛！”
翠兰笑了“哟！现在还这么向着他！怪不得他心里边儿就有你！”
桂珍也笑了，推了一下翠兰“瞧你！”
翠兰接着说“所以这男人堆儿里要有女的，我都能想着他们宿舍该乱成什么样儿了！”
桂珍把床单儿扥了下来，把枕巾和床单儿团在一起，放到洗衣盆里就要出去洗。
翠兰问“你这是现在就洗？”
桂珍点了点头。
“干不了了！放下吧。留着明天我洗！”
翠兰和桂珍的眼睛对视了一下，桂珍抿着嘴儿笑了，把床单儿和枕巾放到了盆里。
大华子看着她们，心情愉快的笑了。
桂珍问翠兰“有个叫周建民的你还有没有印象？”
“周建民？”
“小个儿！眼睛也挺小的，天桥那边住！”
“宣武的！我想起来了！是不是278中的？就是他们先来的咱们学校，又来到咱们街道？”
“是！”
“他怎么了？”
“我在我们学校看见了他，他和春华是一个专业，也是学的经济。从YN回来的！”
“哦！那么巧呀！”
“别提他了行吗？”大华子说话。
桂珍和翠兰瞅着大华子就没再说下去。
358、
赵有发在煤球炉上鼓捣着炖肉。贵德跑进来闻到了炖肉的香味儿“真香啊！”
姚淑琴从屋里出来，冲着兴冲冲的贵德说“去！到大酒缸给你爸打点儿酒去！”把酒瓶子递给了贵德。
贵德接过来就往外面跑了。
屋里，桂珍、桂平、桂玲三姐妹在一起欢快的聊着，她们有很多的话要说。
桂玲问桂平“听说你和那个叫什么丽华一块儿回来的？”
桂平纠正着“单丽华！”
“你们不是原来不好嘛！她还老找你的别扭，怎么现在好了，不欺负你了？”
“嗨！人都大了，都走向社会了。不过，我们孙老师特意来了一次，找她谈了话，第二天她就不像原来那样儿了！别说，她的脾气有点儿像你！”
桂珍道“也是点火就着，见水就灭！”
“嗯！”
桂玲只是淡淡一笑。
桂平见桂玲的样子，安慰着“别多想了，没考上就没考上呗！真去体校，训练那么苦，妈也心疼。就等着插队去吧，插队也挺好的！”
桂玲还是低着头没说话。桂珍向桂平摆摆手，桂平明白了。
桂平有点儿哄着的口气“桂玲，你能不能帮我勾个头巾，我也在我们那儿显呗显呗。”
桂玲点着头。
桂珍转移着话题“真香呀！味儿都流到屋里了！”她冲着桂平“其实呀，爸还是疼你！”
“得了，爸疼你！”桂平辩争着。
“我和你爸呀谁都心疼，你们都是我们的儿女！”姚淑琴进屋说。
“其实呀，妈最疼的是桂玲，桂玲最像妈的脾气！”桂平道。
桂玲知道姐姐们始终在安慰自己，她排解着心中的苦闷，站了起来“妈最疼的是她儿子，那可是她的宝贝疙瘩！”
“哈哈”桂珍和桂平笑了。桂平抚摸着桂玲的胳臂。
桂玲对桂平说“你跟你们社员说好了，不接你们回去了！”
“说好了，他直接赶车回去。我也跟单丽华说好了，明天一早儿坐长途回去！”
桂平回答。
桂珍高兴地“那咱们姐儿三今晚上挤一张床上好好的说会儿话儿！”
桂玲问“那你今天也不回学校了”
“不回去了，明天一早儿再回去！”
“肉好喽！”门儿一开，赵有发端着盛着满满一盆儿的炖肉和白菜干儿，粉条子乐呵呵的进来。桂玲赶紧把桌上的茶杯拿开。桌上飘散出炖肉的香味儿！
“酒来了”贵德提着酒瓶子也进了屋。
三个姐姐看着他学的店小二儿的样子都笑了。
屋外传来李凤芝的声音“不用了，我们家有菜！”
“不就是炖了点儿肉嘛！给老爷子吃的！”姚淑琴端着一碗同样的菜说着。
李凤芝摆着手“谢谢您啦！”
姚淑琴无奈的端着菜回到了自己家的屋子。
“真是的！我就是多余给她！”姚淑琴叨叨着把碗放到桌上。她瞅着贵德“贵德吃这碗！”
桂珍劝着“妈！您何必呢？往后咱不给他们不就得了！”
姚淑琴道“你卫姥姥在的时候咱们俩家儿就兴走动这个。这才几天呢？”
姚淑琴满脸的不高兴！
桂玲朝着屋外咬着牙看着，“还没过门儿呢就这么嚣张！”
桂平扥了扥桂玲的衣角儿！她又看了看还在生气的姚淑琴“都别生气了，好不容易咱们家算团圆了，总该吃顿团圆的饭吧！”
“对！桂平说的对！坐下吃饭！贵德，你给爸倒酒！”桂珍说着。
众人围在炕上的那张小桌子坐下。
赵有发喝了一口酒，咋嘛着。他瞅着贵德大口大口吃的样子“这小子，解馋了吧！”
贵德没抬头还是一个劲儿的吃“香！真香！”
桂平笑着说“刚刚她们还说妈疼我呢！你看，最疼的还是贵德！”
桂珍跟着说“人家贵德是儿子！”
“哈哈”众人笑了。
桂玲夹了一块儿肉放到桂平的碗里。
桂平道“你吃吧！”
桂玲说“你们那儿筋骨儿吃不上。甭看我上次没去，我一猜那伙食就不怎么样！”
桂平带有悲伤地说“可不是嘛！早晨和晚上全是窝头就咸菜，中午两个馒头，不够还是窝头，最可怜的是那个西葫芦汤。一大桶那个保温桶打一个鸡蛋，最多两个！”
贵德道“那不就是闻闻鸡蛋的味儿嘛！”
桂平接着说“就那个馒头，刚出锅儿看着挺大，一捏就这样了”桂平比划着“我们女生还算好点儿，那男生都像二流子那么高的个儿哪儿吃得饱呀！”说完，低着头吃菜。
桂珍说“那你们的伙食还真得不如我们！”
“你们那儿不是东北嘛！出粮食呀！”赵有发又抿了一口酒说着。
桂玲问桂平“你待会儿还不看看二流子呀！”
没等桂平说话，赵有发说话了“看他干什么？”
桂平“我们不是同学嘛！”桂平撅起了嘴。
姚淑琴瞅了一眼赵有发，对桂平说“看看还是可以，那么多年的同学嘛。今天就别去了”她又对桂珍说“这大华子的事儿全踏实了，你也别总惦记着总往他们家再跑！”
桂珍、桂平、桂玲包括贵德全睁大了眼看着。
姚淑琴看他们这种惊慌的样子，就说“瞧什么瞧！老家儿说的自有老家儿的道理！”
贵德问“那您也得给我们讲讲道理呀！您看咱们家除了我三姐和他们家的孩子全是同学，那以后要不要来往？”
姚淑琴出现了语塞，一时接不上话了。
赵有发说道“来往可以，但就是不能那个样！”
桂平解释“我和二流子可没有那种事儿，您可别多想！”
“说的不是你”赵有发说。
桂玲说道“您不就是说的我大姐和大华子嘛！”
赵有发和姚淑琴把目光投向了桂珍，那意思是是这样。
桂珍一点一点的咬着馒头，低着头，心跳的造成脸上出现了红光。
桂玲稍微欠了一下身子，她把父母的目光移到自己的身上“大华子怎么了？他和我大姐又是同学，又是街坊的，一块儿去的东北，这都多少年了！在东北人家大华子照顾我大姐您知道吗？我大姐有病您在吗？还不是人家大华子在身边伺候吗？再说，人家也考上了大学，也回了BJ。”桂玲看着爸爸和妈妈，接着说“不就他脸上落了个疤类吗？这有什么呀！兴许以后就能长好了，没有了呢！”
桂玲的话也许是震动了赵有发和姚淑琴。赵有发闷着头又抿了一口酒。
姚淑琴看看桂珍，看看桂平，最后把目光停在了桂玲的脸上“要说这大华子人没的挑，可有些事儿呀你们不清楚！”
赵有发打断了姚淑琴的话“甭说了，不让来往就不能来往！听我的就是我闺女，不听就别再踏进这个家！”说完，把酒杯一摔，很生气的样子。
“啊”姐妹三个加上贵德全是惊讶的看着赵有发！
“啪”卫姥爷家摔杯子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沉静，所有人的目光又都投向了屋外。
359、
卫姥爷在训斥着卫新。
“我也没说别的呀！就是人家桂玲他妈把菜端来了，干嘛非要死不来及的不要，不是伤人家的心嘛！”
这边儿桂玲家，众人听着，桂玲站到了门口儿！桂平挡在了桂玲的面前。
这边儿卫平的屋里，李凤芝要出去被卫平拽住了！
这边儿卫姥爷的屋里，卫姥爷大声的“你要是有一份孝心你给我做呀！凭什么让我养着你呀！”
“我现在不是腿不利索嘛！等我腿好了您想吃什么我给您做什么！”卫新唯唯诺诺的说。
“等你腿好了，你就赶紧回老家去！我生不了你这份闲气！”
“您还让我回去？”卫新瞪大了眼睛。
“不回去，你还要赖在这儿呀！”
“我也是您的儿子，这儿是我的家呀！”卫新的话里已经有了哭声儿。
“这儿要也是你的家，你有户口吗？”李凤芝从屋里出来站到院子里，冲着卫新说。
卫新猛然回头大吃一惊，瞅了瞅李凤芝，“我不跟你说，我找卫平说！”说着就拄着拐从屋里挪动了出来，站到屋门儿口儿喊着“卫平！我可是你亲哥哥呀！”
史大舅早已经站到了自己屋的门口儿，他几步走到卫平的屋里把卫平拽了出来“劝劝去！”
卫平走到卫姥爷的面前劝道“您别生气了！”
卫姥爷的脸通红，一拍桌子“都******给我滚出去！”
360、
桂玲家。一家人吃完了饭，姐儿三在收拾。
桂玲冲着姚淑琴“您以后千万别再张罗着给他们家送这个送那个的，末了给自根儿弄得挺憋屈！”
“我还敢有下回呀！这卫平的媳妇儿可不是那么贤惠！”姚淑琴叹道。
姚淑琴看着正在收拾的桂珍“别收拾了！让桂玲收拾吧！你今儿晚还回去吗？”
桂珍也许还在想着刚才赵有发的话，也许是装作没听见，她还在收拾着。
赵有发和姚淑琴瞅着没有笑容的桂珍。
桂平道“我大姐说她不回去了！好不容易我们凑齐了！”
桂玲说“大姐，你别管了，就这几个碗我刷吧！你跟二姐进屋说话儿去！”
桂平顺势拉着桂珍进了里屋。
贵德端着碗跟着桂玲出了屋。
桂玲对贵德说“你呀去趟儿二丫他们家，看看他们家有什么动静。如果她大哥想要见咱们大姐，你就说二姐回来了，或者你就回来先告诉我！”
贵德问“那她二哥要是问呢？”
“你笨呀！你就说大姐在家呢！要不你也是先回来告诉我！”
“得嘞！”贵德乐颠颠儿的跑了。
361、
桂珍和桂平在里屋说着话儿。
桂平问着桂珍“那疤类大吗？”
桂珍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儿。
桂平眨着眼“看咱爸的那个口气，好像还不是嗔怪他有了疤类！是不是咱们家和他们家有什么过节呀？”
桂珍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呀！从来没听到过他们念叨呀！”桂珍使劲儿的再想。
桂平说“咱妈和他妈因为桂玲吵过架！那次还炒的挺凶的呢！”
“这我知道！不是后来好了嘛！”
“那我也不知道了！”
桂平想了想“要不问问咱爸和咱妈！”
桂珍摇着头“今儿不能问，他们正在气头上，弄不好再挨顿骂！”
桂平看着姐姐，心疼的说“那你们俩还怎么来往呀？”
桂珍没回答桂平的问话。带有感慨的说“我们俩走到今天真的挺不容易的！”
桂平又说“那就让桂玲改天问问！”
桂珍倒是安慰桂平“你别惦记了！好不容易咱们姐儿三凑到一起，说点儿快乐的吧！”
桂平伤感的道“哪儿有什么快乐的事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