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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世界尽头的婴儿

传说世界向西空间无垠,向东则有边界。

圣光大陆北部向东延展并逐渐缩窄,最终南北不过千里。千里之宽的大陆架并未向东生长太远,便碰上了世界的门户——一个横跨大陆,南北两端临海的超级山脉群——天断山脉。天断山脉东西宽不知几何,内部云雾缭绕,常年遍布天然毒瘴,更有强大的魔兽伴生,世人不得翻越。据传万年前教会曾派十字军探索,有大能艰难进入天断山脉中心,见东面无数流云飘来聚于一处山谷。后世人遂认为其是天下流云归宿之地,称云墓。天断山南北两侧海面亦有毒瘴,常年风暴海啸不断,无船只可以通行,世人称其云海。据称世界至此到尽头,再向东天地环境则越趋于狂暴,最终归于混沌,然后通向幽冥。

天断山西麓有广袤的原始森林,其间魔兽遍布,更有各种珍稀药材。遂每年有无数走投无路的采药人冒险进入,最终活着出来的不及十之一二。这日,魔兽森林西侧边缘地带,千百年来采药人已经基本确定安全也同时基本挖光了药材的一块儿区域,出现了两个男人。他们躲在一棵大叔的后面,穿着打扮像是一般的雇佣兵,简单的绑腿和护膝既提供了一些基础的保护,也丝毫不影响行动的灵活。他们身后没有背药篓,却都是用草绳绑了一把柴刀。前面精壮的汉子手里拿着一杆标枪,另一个瘦高个则是小心翼翼的虚挽着一张弓。

“嘘,不要出声,树蟑对声音敏感,别让它跑了。”精壮汉子小心探出身体看向树干后,那里的草地上有一个皮肤呈灰褐色,体型像小猪一样的动物,它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紧绷的四肢却明白的显示出它具有很强的反应能力并且行动起来绝对拥有远远超过野猪的敏捷。

瘦子随后也探出了身子,盯着那只树瘴舔了舔嘴唇,说道:“嘿,头儿,杀了这头猪,这片儿应该就干净了。我可提前说,西边那块儿靠着大石头的地方我要了,我家婆娘跟我唠叨个不停,说那儿风水好,宜……”

“刘三炮!”精壮汉子回头恼怒的看着瘦子,小心翼翼地加重了语气,“就剩这一只树瘴,我们两个抓了三天了,每次你都吓跑它。这次你再搞砸,还要什么地皮,老子让你住树上!”

被叫做刘三炮的瘦子讪讪的挠了挠头,小声嘟囔着,“这不是我家婆娘一直唠叨我嘛!再说上次让它跑了也不怨我啊!是你吃果子吃坏肚子放了个屁……”

“你…”精壮汉子恼羞成怒作势欲打,瘦子终于讪讪闭了嘴。大树后难得一阵安静。可是马上瘦就又小声叫了起来,“我去!”

“又怎么了?”精壮汉子满脸无奈的问。

“头儿,那头猪不见了!”

精壮汉子迅速回头,原先那块儿草地空空如也,那还有儿那只树蟑的影子。他无力的捂住了脸,指缝中闷声说道,“三天了,大家都在等着我们,当时你非要拉上我自告奋勇,吹什么两个人就绝对搞的定。这下子好了,脸都丢光了。”

瘦子再次讪讪挠了挠头,正准备说什么,脸上的表情却瞬间严肃起来,侧耳认真听了听,然后他快速的站起来,对精壮汉子说道,“头儿,不对,有婴儿哭声!”

“我说你可别跟我打岔,你以为这样说就能让我原谅你这次又把它吓跑了?找理由也不找个靠谱的,这种地方,哪来的婴儿?”精壮汉子显然没有相信瘦子说的话,反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拿出腰间的水囊准备喝水、

“头儿,不对,真的有婴儿哭声。”瘦子脸色严峻,丢下手中的弓,反手拔出了身后的柴刀,迈步就向那块草地后边冲去。

看瘦子这架势不像装出来的,精壮汉子也严肃了起来放下水壶握紧了标枪,但看着瘦子冲去的方向,他意识过来什么,连忙喊道:“哎哎,陷——”

精壮汉子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行动敏捷的瘦子已经一脚踩上了他们不久前布置的陷阱,右脚被绳套牢牢地捆住然后倒吊在了树枝上。精壮汉子叹了口气,脸上表情闪过一丝无奈。但是他表情马上归于严肃,因为他也听到了婴儿哭声,并且哭声越来越响亮。顾不得救下瘦子,他直接跑向哭声传来的地方,绕过两棵大树,他就又看到了那只树蟑。这几天和树蟑打交道,他已经很清楚的知道了它的速度。婴儿哭声是从不远处的一个灰褐色罐子里发出,他快速的估算了一下位置,然后用力掷出了手中的标枪。

但是他,掷空了!树蟑并没有出现在他估算的位置,实际上,那只树蟑在它刚刚的位置并没有动。作夜下了一场暴雨,标枪粗暴的穿过地上的枯叶,插入带有潮意的土地足足五寸,枪尾在空气中微微颤动。

来不及惊愕,精壮汉子看着像是被标枪惊醒的树蟑蹬起粗壮有力的后腿,向他弹了过来。他想反身拔出身上的柴刀已经来不及,只能交叉双臂挡在面前,护住自己面部。树蟑的前爪非常锋利,弹在他身上时挥动的双爪轻易地撕开他双臂上简单的护甲,然后撕下几片血肉并把他扑倒在地。剧痛之下精壮汉子并没有惨叫出声,他紧咬着牙齿在嗓子里憋出一声闷哼。张嘴喊叫会影响动作的流畅性和敏捷性,虽然影响不是很大,但他深知生死关头往往这一丝差别就是一切。树蟑闻到血腥味儿似乎更加狂暴了起来,它双爪按在精壮汉子双臂上,然后低头便咬了下去。

树蟑行动敏捷,善于在林间跳跃,食物多为鸟雀或兔子等小动物,这种捕食习性意味着它不需要牙齿上的毒素。精壮汉子应该为树蟑的捕食习性感到幸运,它的牙齿的确是没毒的,咬一口不会被毒死。

但这时他很明显感觉不到幸运,他尽力的挣脱树蟑的前爪移开手臂,但还是被它咬到了右手。右手小指和一小块儿掌骨在树蟑强有力的咬合之下瞬间脱离他的身体。一瞬间的剧痛让他脸色蜡黄,脑门上冒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他发出一声低沉的痛嚎,然后在树蟑张嘴的瞬间毫不犹豫的把右手塞进了树蟑的喉咙里,直没手臂。

无法完成咬合的树蟑拼命地挥动前爪,于是精壮汉子胸前马上就鲜血淋漓。他忍着剧痛想站起来好拔出身后的柴刀,但是被他卡住喉咙的树蟑拼命挣扎,严重影响他的身体平衡,摇晃了几次还是没能站起身来。于是一人一蟑就这样陷入了僵局。但是精壮汉子胸前的伤口已是触目惊心,不知还能撑多久。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闪亮的刀光闪过。挂在精壮汉子手臂上的树蟑拦腰被一刀切成两半。肠子内脏随即从腹腔流了出来,精壮汉子身上顿时被树蟑的血浇个湿透。

手臂上的树蟑尸体被人拔了下来,精壮汉子深呼一口气然后看到了瘦子也满是放松的脸。但是注意到精壮汉子胸口的伤口和右手手掌血肉模糊的边缘,瘦子脸色又沉重起来。他伸出一只手,问道:“头儿,还行吗?”精壮汉子点了点头,伸出左手借力站了起来。然后用左手撕下一片衣服,开始包扎自己右手。他向那个发出婴儿哭声的罐子走去,却注意到瘦子一瘸一拐的找了棵大叔靠坐了下来,然后呲牙咧嘴的开始拔右小腿上插着的一根木棍。那根木棍贯穿了他的小腿肌肉,殷红的血沿着穿出的尖端淅淅沥沥的滴落。

注意到精壮汉子在看自己,瘦子咧了咧嘴,哭丧着脸说:“头儿,当时就该听我的,把木棍削短点儿。不,早知道我会吊上去,我们就不该再在地上设陷阱。”

精壮汉子无语。话到嘴边想嘲讽几句,但想到瘦子明知地上有陷阱还是迅速的砍断绳子下来救了自己,心中又是一阵温暖。想了想又想说声谢谢。只是话没出口,瘦子就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一样,嫌弃的摆了摆手,“行了,头,就知道你又要来肉麻那一套。猴子他们喜欢听,我可受不了。你还是看看那个婴儿怎么样了吧!”

精壮汉子再度无语,却也只是苦笑摇了摇头,同样呲牙咧嘴的给自己右手简单包扎了一番。看到地上的断指和不远处的标枪,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当他再度看向那个罐子时,脸上的表情又凝重起来。他捡起标枪略谨慎的走了过去,然后用标枪挑出了有些陷于泥土中的罐子,注意到罐子原本是透明的,只是被泥土覆盖看上去才是灰褐色的。罐子里的确有一个婴儿,挥动着小小的四肢放声大哭,似乎在发泄着对这个世界的不满。他蹲下去把婴儿抱了出来,奇怪的是那个婴儿看到他却停止了哭泣,吸吮着自己的拇指,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看着这个有两三个月大的婴儿,他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很确定,那只树蟑在他投掷标枪时趴在那里没有动。树蟑像是被自己的标枪惊醒但绝不可能真的是睡着了。会是出于什么原因,对声音敏感的树蟑竟然和一个传出婴儿哭声的罐子保持了安全距离并且摆出防御的姿态?是的,通过这些天的观察,他确定那是树蟑面对大敌时的防御姿态。

他很好奇树蟑把那个罐子当成大敌的原因。但是他此时更关心的其实是另一个问题,就像他刚开始怀疑的那样,这里虽然处在魔兽森林边缘,但仍然是魔兽森林,而且这一段时间他们村子的人已经把这一块儿转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任何有别人存在的痕迹。这三天他和瘦子在这一块儿蹲这只树蟑,也没发现任何有别人存在的痕迹。

那么,这个罐子和罐子里的婴儿是从哪里来的?

他抱着这个婴儿站了起来,抬头看。阳光穿过层层树叶,形成一个个零碎斑驳的光斑。林间一片安静。那个婴儿却突然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挥动着小手臂和阳光投下的光影嬉戏,洒下一片咯咯的笑声。

瘦子靠在大树上愣愣看着这一幕。他这里视野挺好,精壮汉子抱着婴儿的身影后面能看到所谓世界的尽头天断山脉的一角,那里如往常一样云雾缭绕。听着婴儿的笑声,他突然觉得内心一片宁静,腿上的伤口似乎疼痛减轻,场间开始弥漫祥和的味道,浓烈的血腥味似乎也闻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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