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将士听令,跟我,杀。”黑脸将军怒声喊道,这一次,不再需要袍泽重复,其声音传遍了整个战场。
上万骑兵开始加速,马蹄敲击地面,带起滚滚黄烟,雷霆之音在整个战场上回荡,大地面对这样的声势也不由得颤抖,地动山摇,近处的雄城远处的山岳都越发渺小。
两军之间只有不到两百步,只需要一百步,一万铁骑就能将速度加到最大,之后,如果萧家军不做出反应,那就只能凭借单薄的肉身抵挡这些达到最大战力的杀神。
陈庆之遥遥看了一眼,他知道,到了这时已经没有了退路,步兵甚至没有一面盾牌,仅靠着长槊,两军一旦接触,自己一方便会被碾成齑粉。投矛已经用尽,羽箭还有不少,但单凭百十把长弓,根本不可能对敌方造成有效的伤害,甚至连扰乱对方的阵型都不可能,他分明看到上百支羽箭射入敌军,一半被高速奔驰的战马甩在后面,经过斗篷带起的气流干扰,便失去了作用。另一半命中了目标,但敌军骑兵精良的铠甲成功阻挠了羽箭的破坏,上百支羽箭如同给敌人瘙痒一般全部失去了作用。
不能再这样下去,就算拼死,也得让敌军慢下来,就算不能击败他们,也要给萧衍跟父母争取时间。陈庆之这样想着。
“萧家骑兵,跟我冲。”陈庆之大声命令道。他们一半是萧家死士,一半则是已经绝望的人,听到萧衍的命令,没有人犹豫,每个人都用尽全力将马刺,刺向马腹。战马悲鸣之声此起彼伏,换来的是其突然加快的速度。三百萧家骑兵由萧家军本阵侧翼鱼贯而出。
仅仅三十步,不惜马力的萧家骑兵已经将速度加到最大。
萧衍听到了陈庆之发出的命令,看到了三百骑兵从本阵冲出,他来不及阻拦。在他而言,当然知道陈庆之的心意,就好像在这之前陈庆之知道他的心意一样。他能为陈庆之的性命而抛弃一切,同样的,陈庆之也可以。
“萧清,我命令你,保护萧家十四岁以下的幼童及家中长辈,还有陈庆之的父母。我军被击败时,你就趁乱带着他们逃,不要乘车,进山,向西跑,只要进了山,敌人骑兵就不可能追上你。”萧衍看着已经近乎疯狂的萧家骑兵,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要为我们报酬,到了塞外,你就可以带着他们以流民身份加入塞外部落,他们会接纳你们。”
“如果一切注定,不要回关内,永远不要回来,萧家子弟永远不要想着报仇。”
“家主,你这是说什么呢。就算逃,也是您来逃,我带人挡住他们,你是萧家的魂,你死了,那还有萧家吗。”这个比萧衍年岁还要大一些的汉子竟然流下来眼泪。
“我必须留在这里,他们都是愿意把性命托付给我们的人,我不能辜负他们。我不能带着他们享福,至少,要陪他们一起去死。”萧衍坚定的说道。
“家主。”听到萧衍决绝的话语,萧清激动的喊道。
“不要再说了,萧家的血脉便交给你了。记住,一定要护住陈父陈母安全,如果我们不能活下来,你一定要保证他们的下半辈子不再为食物与衣服而发愁,如果子云活不下来,你来做主,挑我们几个性子纯良,没有父母的萧家子侄,过继给他们,之前当他们老了,不能没有人侍奉。”萧衍补充道。
“家主,你放心,我答应你。”萧清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表弟,坚定的说道,他似乎在这个瘦弱的身躯上看到了老家主智慧仁厚的身影。
但一切都完了,萧衍与陈庆之这两个少年英豪,还没有崭露头角,便要陨落了,伴随着一同离去的萧家的希望。萧清眼中带着泪,向萧衍行了一个礼,便带着自己的十几个亲兵,下马,跑向了萧家家眷的所在。
此时,两军骑兵,距离已经不到五十步,双方同样将速度加到了最大,面对几十倍于己方的敌人,萧家骑兵甚至没有一人露出怯色,其透发出的气势竟然丝毫不弱于敌军。
“挺槊。”双方主将,陈庆之与黑脸大汉同时怒声命令道。无数寒光闪耀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呜。忽然,巨大的号角声在有战场四周响起,除了雍州城方向,其他方向皆有士卒从密林中走出。
萧家军与雍州军皆是心中充满疑惑。萧家军以为是敌军伏兵,雍州军则以为是萧家军增援。这只神秘军队竟然不属于战场上的任何一方。
萧家军与雍州军同时勒紧了缰绳,无数战马人力而起,两军很有默契的停在了当场。
一队千人骑兵由战场两侧的密林中冲出,目标不是战场上的任何一方,这对骑兵径直穿过两军之间的空地,竟就这样的停在了中间。
像在维持秩序一样,这些骑兵没有人举起手中武器,似乎他们的目的只是把战场上的双方分离,避免双方再发生冲突。
从陈庆之的方向看去,对方神秘骑兵的面容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面露怒色,面对萧家军方向的骑兵们甚至还面露喜色,就像看到了兄弟。更奇怪的是这些人的穿着,没有人穿着制式南齐或者北魏的军服,其装备却很是精良,没人都是一身平常农人衣服,外面一件精钢锁子甲,手中则是闪着寒光的长槊或者横刀,每人的坐骑马鞍旁还挂着一把手弩,两壶弩箭,单从装备上看,这些神秘骑兵甚至比雍州军都要精良。
从来没听说过南齐或者北魏还有这样的精锐军队啊,要不然就是一伙抢了官军军械库的流寇,那就更说不通了,他们占了便宜怎么还不跑呢,跑来参合这些事,难道就不怕惹祸上身。陈庆之想着心中疑惑更生。
就在这时,神秘骑兵中走出一名戴着小厮才会戴的羊皮毡帽的高大汉子从队伍中有了出来。
毡帽的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男人摘下头上的帽子,笑着说道:“陈小哥,不认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