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以前出了我们学校门口走不远就有条+字路口,每次在路边你都告诉我要等绿灯,然后牵着我的手一起走过去。路边儿有稀稀落落的几棵树,树影投下来落在路中央,斑斑驳驳的样子。我习惯走在你左边,向右偏过头看你的侧脸。棱角分明。
街拐角有家很小的奶茶店,里面也卖糖果。老板是二+多岁的姑娘,很年轻,戴淡粉色的工作帽,系白碎花围裙。她每次看到我们,都会冲我们轻轻笑一下。她卖的糖果很漂亮,荧光的糖纸,很多颜色都掺在一起。我喜欢里面的酒心糖,巧克力的外皮儿,咬开后是清清凉凉的甜,剥开的时候还有糖纸稀里哗啦的响。
你习惯陪我在奶茶店流连很久,然后骑单车载我回家。半小时的路,可那时候觉得时间再长都是微不足道的。
我巳经很久不再穿帆布鞋。街上的女生大多穿手绘的帆布,裤管下卷起一小段儿,就像安妮宝贝笔下的女主角儿一样。我喜欢看那种穿着帆布鞋,皮肤白白的女生。男生大多穿白色的滑板鞋,和宽宽松松的大号T恤。
之前的你也是那样的,全身都浮动着朝气。尤其是下了篮球场之后,汗珠沾在头发上,甩一甩都有汗落出来。你不知道我有多迷恋那时候的你,大学的锞程没有高中那么紧,闲着的时候我都会去我们家附近的商店挑一些青菜,然后大张旗鼓地做顿像样的饭菜等你回来。你每次都说吃过饭后你要洗碗,可最后每次都还是我的工作。
我在这座城市巳经待了很长时间,之前的奶茶店早就拆掉了,那条街也修了两次,奶茶店的年轻老板也早就不知所踪。物是人非,只有我还在这里,执拗地活在记忆里。
街中心新建的广场很大,晩上八点会准时开放喷泉,灯光晃得很耀眼,靠得近了会有稀稀落落的水溅在身上,觉得很舒服。
白天时候有个女孩在广场支开个画架子给人画画像,一般都是黑白的素描像,没人的时候她就在椅子上坐着看过路的行人。她让我想起曾经我们一起看过的韩国电影《雏菊》,你说,会不会也有个人在楼上或者某个地方安静地看着她呢。
我们一起看过的电影和电视剧很多,忘了是什么时候一起看苏有朋版的《倚天屠龙记》,贾静雯演的赵敏。我躺在你腿上,你给我嗑瓜子,然后听见张无忌对周芷若说,和赵敏,是刻骨铭心的相爱。至此之后,我就特喜欢“刻骨铭心”那个词语。
后来邓超新拍的《倚天屠龙记》我没看,好像是安以轩演的赵敏,我不知道新版的这个还有没有我喜欢的那句台词。
有些东西,落在记忆深处了,生根,发芽。然后就再也无法用其他来取代了。
就像你,无可替代。
阳台上的君子兰开花了,我买了瓶啤酒浇给它。我揭了所有啤酒瓶子上的标签,通身绿色。空瓶子在阳台上摆了一排,很好看。
前段日子我在学校碰见了你以前的同学,她现在做助教,工资不是很高,我一直不敢正面碰见她,怕她问起我们的事情。我害怕别人和我提起关于你的任何事情,我多想离开有你的回忆,哪怕我只是自欺欺人。
刚毕业的时候,你前程似锦,每天都忙得一塌糊涂。我也忙着找工作,签单位。那时候我们就像两条铁轨,各自向前延伸,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个交接的地方。
可我记得那时候你说,没关系,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然后我就坚信不疑地认定以后会很好。一切都好。
楼下的少年骑着拉风的红色山地车路过,有风把他的头发吹着偏向一边,我在楼上探出头看着他,不自知地笑了起来。多好的年华,如果你在多好。
我昨天去看你的时候,天气有些转凉了。我走在路上紧了紧衣服领子,有微微泛黄的树叶落在地上,踩一脚就碎掉了。像生命一样不堪一击。我都忘了多久没去看过你,那是我一直不敢面对的伤疤。一旦揭开,就再也难以愈合,可我明明就是一直都是难以愈合了。
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四处寻找你的气息,却又害怕找到你的气息。该是多么矛盾的一件事情。
我告诉你我很好,你不在身边的日子我很好。我一直停留在这里,不会离开你太远。我说了很多,可你只是安静地看着我笑,黑白色的照片,我看着看着眼泪就啪嗒啪嗒地一直落。
回来的路上有只猫跟了我很长的一段路,我回头看它的时候它就和我对视,我停下它也不走。我在想,会不会是你在想念我,想回来看看我。然后兀自摇摇头,不再回头看它。
很多路,以后我还是要一个人走。走在没有你的世界里。一往无前。
你回不来,我逃不开。往岁流光,一念情深。
我去听他的演唱会
甘世佳
我不是爱热闹的人。演唱会这样的场面,能不去,我便不去。
即使PinkFloyd重组原班人马来到上海开TheWallLive,即使WillieNelson八+岁高龄奇迹般地飞来上海,即使JohnDenver死而复生开唱,我都可以不去。只有一个人的演唱会,我是必然会去听的。
是的。只因为他是薛之谦。
2005年冬天,这个好看的男孩子从上视大楼拎着大包跑出来接我。记得我的第一印象是,很像小了一圈的王力宏嘛。冬日的阳光稀稀落落洒在他脸上,才22岁,多美好。当时我的心态对于所谓的娱乐行业是有着颇多抵触情绪的,只觉得事事尽是交易,处处皆是陷阱,满满都是虚情假意。
这不是一个有多少曲折离奇的故事,这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歌星和一个过气改行的少年作家的清淡友谊。从现在往回看,却也是那样令人振奋和不可思议。
他说,你会写歌词吗?我说,写过玩玩的。他说,我需要一个能写歌词的人。我说,我育bi式试。
那一天上视灯光昏暗的化妆间里,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会成为填词人,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开个人演唱会。而在连梦境都不可到达的底部,我们又都有轻轻的倔强不服。从世俗意义而讲,我们都是那样背离所谓正常路线的人一对自己偏执地自傲自卑,对人生轨迹偏执地拒绝平淡而逼迫自己背水一战绝处逢生,对卑微到总是号称“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所谓梦想,偏执地追求。
当我们各自提到自己的梦想一最佳填词人或者个人演唱会一一轻轻嘲笑着不切实际的同时,我们是默默咬紧牙关的那种同类。
这巳经注定了所有的不同。我们都选择了人少的道路。这就注定了所有的不为人知的苦楚和孤独。
我记得他说过很多次不干了。说过很多次要拍桌子。说过很多次自暴自弃的话。说过很多次狂妄自大的话。
我知道我说过很多次我要投简历上班去。说过很多次自暴自弃的话。说过很多次狂妄自大的话。
我们都孤独。有一天他说,事到如今,我想,这个世界上我大概只有你一个朋友了。我们都细腻。很多很多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隔了那么多年我竟能如此烂熟于心地感激。
我们也都在人海中苦苦寻找。我们也都在亲情和爱情中受煎熬。我们也常常去吃一块钱4串的羊肉串,去网吧打通宵游戏,在路边小店里暴饮暴食。
我们是那么偏执的人。我们又是那么传统的人。我们都是那种在心中无比珍视最平淡无奇为现在新新人类所鄙夷和抛弃的古老而神秘的法则一责任,专一,谦逊,宽容和感恩。所谓惺惺相惜,不外如此。
事到如今,我终于拿了填词奖;而他,终于开了演唱会。
所以我一定,一定会去。在现场山呼海啸般呼喊他的姓名的时候,我静静地坐着,看灯光闪烁,他吐露着我熟稔于胸的句句歌词。
你曾问我,爱的期限,我回答说,是一万年。这两句全场高唱的时候,我也会有小小的轻飘飘。与此同时我也清楚地知道,他站在那个高处,是多么容易膨胀,却也是多么不胜寒冷。
安静地听他唱完,这就够了。这是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三年所走过的故事和友情,所经历的喧哗与骚动,所忍耐的傲慢与偏见,所追寻的光荣和梦想。
或者,更多一点。
下一个路口
陈培锋
分别的季节/牵你的手穿过城市/谁还在呤唱青春
我坐在朝南的窗边,敲打着僵硬的键盘,当屏幕上的文字越来越不堪入目的时候,我闭上眼睛,疲倦这时潮水般汹浦而来。NIRVANA的音乐,《INNEWYORKunplugged》的那场不插电演唱会,KURTCORBAIN崩溃之前的安详平静。我迷恋这个男人的声音,如同斑驳的树干充满粗糙的生命质感。我在编织煽情文字的时候,它安抚着我恐慌的内心。
阳光很明亮,照耀着房间里飞舞的灰尘。我敲键盘的速度越来越快,屏幕上的文字河流一样膨胀着展开。我想这些文字一定符合那位编辑的胃口了,或许是符合那本刊物那些读者的胃口,只要这样,我就能安心地住在这间出粗屋里,酝酿着我的另一些文字。从夏天开始,房东就非常有耐心地跟我纠缠,他穿着肥大的沙滩裤站在我的房间门口时,我就得停下手指的动作,或摘下耳机。强颜欢笑地陪他讨论伊拉克的形势和关于萨达姆的种种推测,然后文归正题地回到房粗的问题上。
树叶似乎有意无意地飘落着。我想,要变换季节了吧,闷热的鬼天气就要走开了,秋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到达我疲倦的脸庞时,那是多么美好。
整个夏天,我都在寻找一种隐隐约约的感动,这种遥远如同天边的彩虹般的东西一直隐藏在我无法穿越的距离的边缘。除了为那本小刊物写一个系列故事(写得越凄凉悲惨就越好交差)之外,我每个周四在这个城中村的一个简陋的酒吧里唱一些怀旧的歌。这个酒吧叫“唯一酒吧”,每天晩上八点至凌晨两点营业,大多时候都放爵士乐,客人是处于发福时期的中年人,三五成群的酒友,体验着刺激的婚外恋情人,孤独的酒鬼,落寞的女人。他们在“时光吧”里回想着他们的年轻时光,他们听罗大佑、苏芮、蔡琴,这些是他们的红色或者灰色的青春轨迹。我二+岁,每当踏进这间酒吧,我就感觉到自己苍老了,无法抑制的苍老,就像河流漫过一样。在昏黄的灯光下,我轻轻地弹着吉他唱《鹿港小镇》,唱《你的眼神》,唱《牵手》和《城里的月光》。有人欢笑有人轻轻地哭泣,就像漫长人生的欢场,上演着各种各样的情节。
从酒吧到出粗屋的路上,有一间SEVEN-ELENVEN,那个染着淡黄头发的女孩在每个周四的午夜站在服务台后面,带着疲倦的笑容。每次我站在她的面前吃两串鱼丸,喝一罐燕京,和她漫无边际地聊天。她总是说分别的季节就要来了,分别的季节就要来了。
每晩在木马灰暗的声音中睡去,暗无天日的。
第五个周四,我完成了那个煽情的系列故事,终于不用为房粗而终日惶恐不安。“唯一酒吧”里,有男人点唱《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我唱这首年代模糊的歌时,看见那个男人无比落寞的眼神,如同潮退的尽头。人生风景在游走/每当孤独我回首/你的爱总在不远地方等着我/岁月如流在穿梭/喜怒哀乐我深锁/只因有你在天涯尽头等着我……
老蔡在吧台的后面,灯光照不到他祥和的脸。他说,一年前有位弹钢琴的歌手在这里唱过这首歌,感动了那些曾经爱过的人,奇怪的是,感动总是在失去之后。SEVEN-ELENVEN里明亮的灯光下,那个女孩说,两点之后能否陪我?
无比荣幸。总在游荡的我当然不会拒绝一个女孩的邀请。
色彩缤纷的广告灯逐个暗淡,午夜寂寞的风轻轻地走过空旷的大街。我们牵着手,奔跑着穿过这座城市。她说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不知道该欢喜还是悲伤。
她说通知书来自遥远北方,那是冰天雪地的城市,看不到海。通知书宣告着她的梦想的破灭和延续,她的大学不在她梦想的地方。
高考之后,青春就开始远走,纯真如同泡沫般破灭。
无法穿越的思念/除了风/谁也不会了解这座城市的伤悲
一个人,在这座夸张的城市,孤独如影相随。夏天里写的文字,成了青春的纪念。而他们对我说,青春才刚刚开始。
大学不是我梦想中的大学,失落盖过了开学的兴奋。我平平淡淡地走在校园里,温和地笑着。
秋天很深的时候,阳光下的影子有些萧瑟了。她在信里说,她在一本杂志上看到我的文字,北方的深秋的风裹着寒冷,她捧着那本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一直游走在那些文字中。她说,我想我爱上你了,虽然你在温暖的南方,而我在将要冰雪的北方。
我们天南地北。
我常常蹲在热闹的街头挑打口CD,和那个小贩吵架般讨价还价。越来越多的CD和单薄的稿费明显地不成比例,我开始入不敷出了。但在一张张CD带给我的震撼中,我忘记了所有琐碎烦恼。我是热爱摇滚的孩子,但我觉得自己正在苍老,我是个孤独的孩子,但我有时候还是会失去自我。夏天里写的文字,巳经成了一沓稿件,但它们也许是注定夭折的婴儿,在我粗糙的分娩中枯萎了。我心疼这些文字,心疼着我曾经纯真美好的幻想。我希望让和我一样孤独而且喜欢孤独的人阅读她,分享她。我曾经把她贴在一些文字论坛上,把她们打印在洁白的纸上,寄给那些远方朋友。
他们在深夜里打电话给我,熟悉的声音穿山越岭地在我的耳边萦绕,如同温暖的阳光。
松懈的锞程让我整天往外面跑,我出现在很多摇滚演出的现场,和陌生人交谈,认识很多有意思的人,但还是无法抑制我内心里汹浦的孤独。冬天来临前的风裹着无所不在的寒意,每一次猛烈的节奏和单薄的激情撞击出的火花消失在午夜无边无际的寂静里。
昕子在午夜空旷的风里行走,像一朵寂寞开放的花。她嘴里哼着木马的《舞步》,哼着那一段段昏暗的旋律,她迈着零乱的脚步就像飘在夜里。
那是木马在广州的专场后的午夜,我从SOLOBAR出来的时候就一直跟着这个女孩零乱的脚步,我需要一个方向,虽然我不知道我需要什么样的方向。后来我们走着走着就跑起来,我们拉着手奔跑在空旷的路上,我们莫名而夸张地笑着,像两个恋爱的孩子,像两瓣飘浮着的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