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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失业前朝之回家(六)

一大早被一缕耀眼的阳光照醒,以前总觉得家里的窗帘不好,一点儿都不遮光,早上想睡个懒觉的奢望被太阳公公无情的一照就立马返回现实了。时间不同,心境不同,现在却好喜欢这缕阳光,感觉整个人都沐浴在温暖中,暖融融的,就像一个孩子在妈妈怀抱中的感觉。

老家的人不像我们这种上班族,总是喜欢熬夜通宵,却在白天睡懒觉,把时差都给颠倒了。他们以务农为主,早睡早起,因为要趁着早上凉爽的天气多干点儿活儿,即使冬天是闲暇的时间,已经养成的习惯也无法改变了。等我起床的时候,人家早饭都吃完了,爸爸妈妈向来很允许我睡懒觉,他们了解现在的年轻人,觉得我工作辛苦,回家来就给我充足的时间去补觉,不打扰我,让我一次睡个够。不过有时候妈妈会语重心长地说:“小薇啊,你经常这样子晚上工作白天睡觉吗?这样子对身体影响太大了,你一个女孩子,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以后还要生小孩,这都是会影响的。”“哎呀,妈,哪里有那么严重呢,而且我会抽时间去锻炼身体的,跑跑步啊、跳跳健身操啊。”我总是这样回复,“嗯,那就好。”妈妈略显安心。这样子的对话每年都要重复至少一次,刚开始的时候觉得烦,也就是左耳进右耳出,慢慢的不觉得烦了,随着年龄增长心里也变得成熟起来,明白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起来了?”妈妈有点惊讶。

“今天起来这么早,需要表扬一下。”爸爸的鼓励方式一直就是这么官方。

“现在很早吗?我以为都12点了呢。”我故意说道。

“不早了,只是和你以前的起床时间对比之下,算早了一些。”

“看来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呢,我以后争取做到早点起床,”我做了一个握拳的姿势,“爸爸,你不奖励一下我吗?”在我爸跟前撒娇是我这二十几年来最拿手的绝活。

“刚不是表扬过了吗?”

“口头上的不算,好歹给点儿实质上的嘛,比如说——”我故意拖长了语调,“压岁钱,嘻嘻嘻。”

“都多大了,还要压岁钱?”爸爸嘴上说着,但我知道他心里喜滋滋的,他曾经跟我说:“女儿啊,你现在陪在爸爸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只要能抽空回来,坐着陪爸爸看看电视、聊聊天、斗斗嘴,多撒撒娇,爸爸最喜欢和你斗嘴看你撒娇了,这样我心里就高兴啊!”所以在我回家的日子里,撒娇好像变成了一种日常,就好比玩游戏一样,每天的日常必须要做。我们父女两个就沉浸在撒娇和斗嘴的快乐之中。

“你明明都准备好了,还故意逗女儿。”可爱的妈妈每次都会揭穿爸爸,爸爸每次也只能无奈的叹息着。

“妈,你不要揭穿爸爸嘛,爸爸还没演完呢。”说完三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快去洗脸刷牙,早饭在锅里给你热着呢。”妈妈正在剪窗花儿。

“遵命!妈,你慢点儿剪哦,我一会儿和你一起。”

“好好好,快去吧。”

说到剪窗花,现在大多数家里已经不贴窗花儿了,更不用说剪,但是我家还是每年坚持着,这主要还源于妈妈对窗花儿的一种情怀。她说我们自己可以剪出很漂亮的图案,就不用去买那些“福”啊之类的了,剪出来的窗花儿虽然朴素却很美丽,这是我们自己的劳动成果呀。我从小就跟着妈妈学,所以也算是一个“高手”,但比起妈妈来说那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呢,因为妈妈一直在不断地摸索,创造新的花型,而我还一直停留在原地。每年回来我都像是一个参观者一样,怀着膜拜的心情欣赏着妈妈的新作,那些新颖的花型、复杂的纹理,真的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有一次妈妈正在剪窗花,我凑到她跟前说:“妈,我想拜您为师,您教我剪窗花儿吧,我就是你的单传弟子,我也不用上班了,开始跟着您潜心修炼。”妈妈被我的无厘头逗乐了:“你不去上班挣钱谁来养活我和你爸啊?就你爸那点儿退休工资,都不够他打麻将输的。”我急忙解释:“不不不,妈,您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咱这是手艺活儿,现在已经快失传了,您传授给我,我来继续把它发扬光大,说不定凭这,咱们就走上了小康之路呢。”妈妈停止了手上的活抬起头,一脸嫌弃的表情:“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子里面一天装的是啥。”我撅撅嘴:“人家就说说而已嘛。”

我速速的洗好脸、吃完早饭,赶紧投入和妈妈一起剪窗花的行动中,这个过程真的是一种享受,我可以完全忽略外在的环境,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情,整个人完全沉浸在其中,思考要将纸折成几折、第一剪从哪里入口、这个纹理要剪多细、那个镂空要留多大......竟然是这么费脑子的一件事,自己平时工作上脑子运转的速度,在这时候竟然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我看了看妈妈,她正在剪一个波浪状,剪刀熟练从容的从纸上划过,拐弯的地方和使用的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真不愧是民间高手啊。

“薇,你手机不停地响呢,快去看看。”爸爸打断了我。

“肯定是过年群发的祝福短信,待会儿我也去群发。”

这时候妈妈的作品完成了,我双眼放光的时刻终于要到了,期待妈妈的纯手工艺术大作。

只见妈妈轻轻的将折了几层的纸展开,然后将整个纸面慢慢的铺平,用手轻微的抚平那些折痕,整个过程都是小心谨慎的,以防不小心损坏了它。展示时刻要来了,妈妈轻轻地捏着剪纸上方的两处边角,将它提起来,同时叫我过去,说:“送给你的,寓意你应该明白的。”我看了下,当时有点震惊,心里暗想:没想到你是这样有‘心机’的妈妈,嘴上不说什么,却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这可是一件艺术作品啊!可是我还要装模作样:“妈,你什么寓意啊?我不明白。”这种时刻怎么能缺少爸爸:“什么?我来看看。”他一看便恍然大悟,“我来给你解释解释啊,薇薇。”我哪里还需要听什么解释,因为我自己心知肚明啊。

妈妈剪出来的是两个人儿,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他们穿着情侣装拉着手,两人的头中间偏上一点的地方还有一颗心,妈妈也是很前卫的,还知道穿情侣装,也知道两个人中间应该放一颗心。描述起来很简单,但中间的细节真的很复杂,两个人拉着的手,两个人脸上的笑容,两个人的情侣装,每一个细节都需要花费很多心思,妈妈也是用心良苦啊。但她的愿望很明确,就是希望我赶紧找到生命中可以牵着我的手一起走的另一半,那颗心很重要,表示两个人是要彼此相爱的。

爸爸还在旁边自顾自的给我解释,我根本都没有心思听进去,可能是看我没有反应吧,他有点急了:“你有没有认真听啊?”然后喝了口水继续道,“小薇,这个事情你现在必须重视起来,我们说你老觉得我们烦,不是我们催你,你看你现在的年龄,过完年就31岁了。”

“人家明明才过了29岁生日啊,怎么就31岁了?”我反抗,每次都把我说的年龄这么大。

“我们都说虚岁啊,亲戚邻里之间都知道你已经这么大了,这个事情你必须抓紧。”这时候的爸爸是严肃认真的,完全没有了开玩笑时候的平易近人。

“这个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缘分不来,要我怎么办?”我继续反抗。

“缘分有时候是要自己去争取的,不是说你一直等它就能来,你说说,每次回来给你安排的相亲你都是推三阻四的,就算是去了,也不给人家好脸色看,你这样,缘分就能来了。”爸爸继续严肃认真。

“这辈子最最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相亲,以后我回来不要再给我安排相亲了。”

“你自己把这事情解决了,我自然就不会给你安排了。”

哎,我真后悔今天起床太早了,应该在被窝里在窝一会儿,即使无聊的看天花板,也好过现在在这里接受严厉的心理考验,我沉默不语了,不想再说什么了。

“一会儿跟我去给你大伯拜年!”爸爸命令道。

啊,天呐,大伯才是我最害怕的人,爸爸果然也是有“心机”的人,他知道他拿我没有办法,于是就将我推进了更深的火坑——大伯。

“可以不去吗?”虽然刚才的交流如波涛汹涌般激烈,但此刻我还是要运用自己的优势——撒娇,来缓和一下气氛。

“必须去,你大伯那么关心你,整天担心你在外边吃不饱睡不好,你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呢......”这一下估计又要说不完了。

“好好好,去去去!”我也不想那些重复的话过来过去的听。

一想到要去见大伯,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了,以前的大伯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我们这些小孩子都喜欢缠着他。可是后来他退休了,就像变了一个人,家里面每一个孩子的事情他全部要管,而且开始会训斥我们了,这种事情以前是从来没发生过的,我们一致断定他得了退休综合症。

就我的问题,大伯确实是从来没有少操心,他主张我回来在本地找一份工作,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在外边工作了7年,竟然连个人问题都解决不了,这就成了他的心病,三天两头打电话询问我:你回来老家这边找工作,决定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对象找到了没有?当然这只是其中一部分,但这却是最令我烦恼的一部分,我觉得我的思想在遭受着残酷的摧残。但是每次还是得正面回答这些问题,我只能以打马虎眼的形式来应付,希望大伯不要怪我,我也是被你逼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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