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子源源不断的坐着马车从青石村的窑洞前离开，通往青石村的土路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马车痕迹。
“吧嗒吧嗒”有志坐在大坡头前抽上了旱烟，孩子们对于小人书的热情让有志继续打起了一群孩子去上学的小九九。
“婶子，叫胜利跟三虎志远他们一块儿去念书吧！”“有志啊！念啥书啊！在家还能当半个大人使唤使唤。”“念那书有啥用，就在咱这山窝窝里还能指望他有多大出息？”“婶子，叫青山去念书吧！”“叫他赶紧长大上地里干活能顶个好劳力。”“念书？那能当饭吃啊！”“念啥书啊！净交粮食了”......
大伙的反应在有志的意料之中，但大部分人的反对还是让有志出乎意料。一辆马车无法把孩子们载往上学之路，有志眉头紧锁，放眼望去，山脚下，河沟里，黄土坡上，金色的麦浪随风轻舞，玉米地里玉米杆已经有半人高了，远远望去朝气蓬勃，有志磕了磕烟袋里的烟灰，起身，背着手回到了院里。
下午收工后，“东子，上去把各家当家的都叫到冬梅家窑顶我有事和大家伙儿说。”有志交代东子。“好嘞！”东子应道。
“告诉有志花毡需要量再多点。”方博对有贵说，虽然有志想方设法找绣工做花毡，因为花毡的精细加工制约了花毡的加工速度，绣工们在家里刺绣又会不断地被家务家事干扰，所以从方博的仓库里出去的花毡还是供不应求。“炕毡质量是好，这俩礼拜才能供三四天的货，太费劲了。”“好嘞！俺们尽快给您送。”
冬梅家窑顶上，有志在对已经来全的村民们大声说着“乡亲们，咱现在日子比以前好了，我就琢磨着让娃娃们都去念书，不能让娃娃们两眼一抹黑，咱让娃娃们念书，至少咱娃娃们以后会算账，会写对联，不用在对联上再画圈圈，学好了咱村上的娃娃们没准儿还能上省城上北京嘞！”有志话音刚落，人群里议论纷纷起来。
“有志说得对”有人喊，“就咱这成天不着家的娃娃们，还能指望上省城上北京？”“别又学了前两年叫人给打回来了”，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支持声反对声变成了嗡嗡嗡的嘈杂声。
有志一拍手说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完，第一：凡是去念书的娃儿，过年时俺给每人一身细布衣裳，第二：凡是去书坊上学的娃过了成人礼可以优先跟上我出去闯码头，第：我准备买辆马车每天接送娃们去柳树村念书，娃儿们的所有学费俺来出。”
大家一听一下子就楞了，“好事呀！”胖蛋爹打破了瞬间的安静。
“有志，去柳树村就不用浪费马车了，咱的驴车就行。”群里支持的人回应。“行，驴车就驴车，桌子凳子咱砍几棵树，叫九叔来做。”有志说道，“没问题，桌子凳子我管了。”九叔积极支持有志。
几个婆娘在一块嘀咕“啥？一身细布衣裳？”“费蛋孩子在家能干啥？在家玩一年他能挣上一身儿细布衣裳？”“俺家犇儿虽说年纪和你们家的差不多，可他个头大呀！能当半个劳力了。”“别的娃都去，你把犇儿窝家里头，你不怕他给你造反啊！犇儿倔起来你再反悔可就迟了。”“就是，就是，你不能把犇儿一个娃儿拉在家里。”......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志，俺家报名”“对，有志，俺家报名”......不一会儿的功夫赞成的反对的质疑的最后都报名了，有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九叔，把咱驴车改改。”有志让九叔把驴车改成了有一圈儿车帮的特制驴车，孩子们可以在上面整整坐一圈儿，算了算，连同志高他们，整整坐了两驴车。剩下半天不上工的男人们管接送孩子们，从此志高志远娟儿和三虎也不用再走路上学了。
“姑，这次花毡多呀？”“嗯！现在一提绣花毡，婆婆姥姥的都赶紧给带娃儿，都想叫媳妇姑娘往家多赚俩钱呢！”“好，这可是好现象。”工资的及时结算大大提高了大家的生产积极性，花毡不仅吸引了更多的绣工也逐步提高了加工的速度。
收麦子了，大伙儿弓着腰今天帮这家收，明天帮那家收，很快沉甸甸的麦穗堆满了各家各户的窑顶，此刻的麦场恢复了真正的麦场模样，只是麦场上少了往年孩子们在上面打闹嬉戏的场面，村里变得异常忙碌起来，丰收的喜悦，数钱的快乐洋溢在每个青石人脸上。
院子里大家紧张地忙碌着，孩子们欢欢喜喜的坐着驴车上学，手里拿着心爱的小人书，柳树村的孩子们拿着小零食换青石村孩子们手里的小人书看，很快，两个村的孩子们快快乐乐的玩在了一起，一起上课一起下课玩，很少再有孩子喊青石村的孩子“山汉”“从山上捉下来的”这些外号了。每天傍晚柳树村往青石村的土路上荡漾着孩子们的歌声，笑声。有志看见这一切，心满意足的返回了市里，他要把炕毡的加工带到市里，花毡的加工要由家庭作坊改为定点定时规范制加工.....
“哥，咱真的在市里开一个加工厂？”铜梁问有志，“对呀！开。”这是有志骑着自行车在市里转悠了两周后的结果，“毡子卖的快，花毡如果像炕毡一样集体刺绣，效率将会大大提高，炕毡在市里加工，更方便于南边的县，短距离运输能减少客户等待的时间，量的加大既提高了商家的信誉也加快了炕毡的销售。”有志和铜梁说着自己的打算。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由于毡子的加工仅仅需要羊毛，场地和人力，在城郊结合处的加工厂很快筹备好了，有志从家里调了熟练擀毡工和绣工过来带动新加工厂的生产。
“哥，你这样哪行？要累坏身体的。”因为新工厂初期的运作，有志疲惫不堪，看着脸色蜡黄的有志，铜梁很是心疼。“等大家伙都熟练了好好睡几天就好了。”
“赶紧把大伙带熟练好早点回咱村干活，咱村可是咱的根据地，”“好，知道了志哥，俺们也挂念村里呢。”“哥，这些绣工都有底子，她们的活儿本来就不差，大部分人就像我以前一样是以绣鞋垫为主的，鞋垫绣的好的，绣花毡来的就快。”花儿对有志说，“那是因为大多数人之前就是给咱绣的，因为在家里事儿多活干得慢，这样来厂里能专心干活，花毡不仅比以前加工的更快了而且也更精致了。”有志满脸欣慰的说。“哥，我来时咱娘还叫你抽空回家相亲呢。”
“啥？相亲？”有志一听笑了，“可不，听说长的不赖呢。”“你回去告诉咱娘，俺没工夫。”“哥，那不合适吧？三婶已经提了好几回了。”“再说吧！”
“有志，行啊！这花毡速度提起来不少啊！”方博笑着把有志让进了办公室，“呵呵，早该在市里做的，费周折了。”
“有志啊！这回买卖可是做的更大了。”“陈掌柜，承蒙您的关照，不然我有志也没今天啊！”
烧水的烧水，擀毡的擀毡，晾毡的晾毡，绣坊里女绣工们整整齐齐的埋头刺绣，一批又一批的毡子从工厂运出去，填补了青石村作坊里的不足，尤其是花毡不断地在创造着新的收益。
“听说咱市里的厂老大嘞！”“嗯！有志弄的那还错的了？”市里传回来的好消息，不断刺激着村里的人们。
“胖蛋，好好学习，以后跟你哥去市里闯荡”“娘，市里啥样啊？”“娘哪儿去过呀！市里应该就像咱麦场一样平坦吧！那儿应该到处都是像你有志哥一样骑着大飞鸽的人吧？”窑洞里的女人和孩子对市里充满了无限的好奇。
“叔，这两天地里也没啥活，我想礼拜天往咱村里叫个戏班子唱两天戏，叫咱村和咱附近小村的大伙也乐呵乐呵，叫娃们也以后也更操心学习了。”“那可是要花不少钱嘞！”有贵赞成有志的提议，可是不敢想象叫一个戏班子花的钱。“叔，俺想过了，咱大伙儿好不容易日子好些了，村里有的大娘大爷都没出过村，咱挣钱还不是为了叫大伙好过些？”“嗯！有志，你说的有道理。”有贵看着眼前的有志，他知道村里的好日子不仅来了而且会越来越好。
“啥?咱村要唱戏了？”“还放两天假？瞧完戏再擀毡子？”开天辟地头一回青石村人能在自己村里瞧戏了，大家你传我我传你，有志让大伙儿把附近小村里的乡亲们都通知了，一时间往青石村送羊毛的没养羊的乡邻们都看到了新的希望。
青石村没有大的麦场，更没有戏台子，有志指挥大伙和戏班子在河沟里宽阔的地里搭戏台子，动员大伙把两块地的麦茬子都刨掉，一块地搭戏蓬，而下面离地有一米来高的另一块地就成了看戏的地方，有志叫大家伙儿把家里能搬的大小凳子都搬到了下面的地里，戏只在白天唱，省却了临近乡邻搭黑回家的危险。
“咚咚咚铛铛铛”戏开场了，“好”帷幕一拉开，来自土地上的掌声回荡在整个山沟里，看戏的人们热乎乎的把一块地快占满了，老太太们边看边跟着哼哼，男娃娃们则高兴的学着武生的动作，女娃娃们瞪大了眼睛看戏子们神奇的妆容，人们的背后是刚刚半人高的郁郁葱葱的玉米地，一片的绿把红色的戏台衬的格外的红，两边的黄土崖上有人们开垦出的小片小片种上了土豆或是玉米，大豆，红薯的地，有随处可长的树，还有青蒿以及野花，偶尔有几只山鸡从草丛里石头窝里飞了出来，也有野兔毫无征兆的从人们眼前飞奔而过，不过没人去注意更没人去追赶。人们乘着河沟里的风正看得聚精会神的时候，有志悄悄地离开了人群，“这才是俺的乡亲们该过的日子。”有志心里想。在戏曲声里有志骑着大飞鸽又奔市里去了。
“铜梁，我睡一会儿，有事喊醒我。”有志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在自己工厂的平房宿舍里，有志沉沉的睡着了。
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有志还打着香甜的呼噜，好像要睡个几天几夜似的。“咋办呀？叫醒有志哥吧？”“不行，再等等，你没见咱哥这些日子跑里跑外，哪一道工序都没少操心，还得往铺子里跑，你瞧他都快成火柴棒了。”铜梁对前来找有志的俊明说。
“可是，哎！这咋办呀！”焦急不已的俊明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再等会儿，咱哥也快醒了。”铜梁说道。
已经是下午快两点了，被肚子饿的不得已起来又倒下再起来再倒下，“哥，你醒了？”铜梁进来道，“我这睡了多长时间啊？”有志一翻身问道，“这会儿是下午两点来钟了。”“啥？两点来钟？”有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哥，你可算醒了?”俊明说道，“俊明，咋了？这么心急火燎的？”俊明的表情让有志彻底清醒了。“哥，大村的羊毛收不上来了？”俊明一脸焦急地说，“收不上来了？为啥？不卖给咱？”有志倒是不急，他是分析问题，“还是羊毛行情有变？”有志边说边穿衣裳穿鞋。
哥，都不是，是各公社不让村里私自卖，村里不让家户卖了。”俊明回答道，“为啥呀？”“说是以后都归国家管，”“归国家管？”“嗯！归国家管。”“哪些村都收不上来？”“今儿上午我去的市周边的这些给咱供羊毛的大村都是。”
“归国家管？”“嗯！”“别急，叫我想想。”有志不慌不忙的说，铜梁赶紧给有志端过来一碗面条，有志慢吞吞的吃着。
“有志”有贵也从外面进来了，“有贵叔”有志看见有贵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刚打完招呼，“有志，出问题了。”“有贵叔，坐下，慢慢说。”“有志，我回咱村拉毡子你金旺叔叫我告诉你家俊那儿大春那儿都不让卖羊毛了，说羊毛归国家管了。”“咱那边的小村呢？”“咱那边都还没动静。”“奥。”有志说完继续吃面条，一碗面条吃了两碗的时间，边吃边在肚里打小九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