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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患病的杨国枫

我叫杨国枫,男,21岁,大学三年级。

现在是凌晨2点21分,输入上面的2个数字、4个标点和12个汉字花了我7分钟,敲了不下50次backspace,但是这种感觉就像是咕噜攥住了诱惑无穷的魔戒!Oh!MyPrecious!

再吃力也是甜蜜的。就像一个撞得残废的赛车手,两个月以来一直被囚禁在煞白煞白的病房里,终于一瘸一拐好不容易偷溜回赛车上,听一听马达的轰鸣声,握一握久违的方向盘,兴奋!我只有文字了。

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室友的闹钟就要响了,我必须准备关掉电脑了。

6:452015/12/9

*

电源键的机械触感真是棒极了,开机时风扇的轰鸣也让我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愿乔布斯保佑我不会吵到室友。

我绝对是有史以来最乖的“小白鼠“和实验对象,竟然忠实到想把自己每一刻的想法和活动都记录下来。但是我觉得亲切。从昨晚我真正摸到键盘的时候起,我知道,我离自由又更近了一步!

屏幕上微弱的光芒轻轻撒在墙壁上,这间冰柜一样狭小寒冷的出租屋终于显得温和一些了;键盘柔和的敲击声并不逊色于肖邦的夜曲,音乐只对懂它的人有意义,我每按下一个键,答答的声音都反馈给我两个音符,那就是“希望“。

早安,MyPrecious!

6:532015/12/10

*

这样打字太慢了!照这个速度,我要五年才能把事情说清楚!天知道我还能不能活五年!

鬼才会相信我是平白无故变成这个死样子的!连霍金都有自己专属的键盘,那些邪恶的家伙就不肯照着那个模子给我配一个吗?!

好吧,我承认我今天心情不好。我对所有的事都还一无所知,也许我应该专门训练一下打字速度再开始写东西。睡了。

4:232015/12/11

*

MyPrecious!我一个小时差不多可以打两百个字了!

虽然只训练了三天,但效果确实出乎意料,还算没白费我摸了那么多年的电脑,也没白费我玩了那么多年的游戏。这种打字的感觉就像回到了用两个指头敲电脑的小学时代——令人怀念的小学时代。

先不说这个,老实说,我真想把这些话发到微博、贴吧或者什么其他地方,我渴望表达,更渴望交流。

据说每个人都曾经是一个特别想写小说的中二病患者——也许没那么夸张,但我和朋友们都中毒很深。我一个朋友写了两百多个小说开头,我另一个朋友每星期都坚持在空间里更新几千字,而我从初三开始就一直觉得自己能写出震古烁今的小说。我相信自己不是三分钟热度,甚至有段时间每天规定自己一定要写够几千字。我想写武侠,想写战争,想写爱情,他们统统都在那本小说里,卯足了劲想考究清楚古人住什么地方穿什么衣服,苦心孤诣开了个头写了二十万字,惴惴不安地和朋友相约一起把文字发了出去。然后境界忒低地——我想过我境界低,但是我没想过我境界这么低——每秒钟都关注阅读量和评论数,还死皮赖脸花式求捧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杨国枫,扑街。

明明活在世界上,其实根本没人理。别问我谁是明明,我和我的朋友都是。

我还是想写那本小说,但是好不容易落笔后,也会很快失去兴趣。那种感觉就像是变成了大写的LOSER。

我承认,作为一个理工男,我几乎没有好好研习过小说的写作技巧,也缺乏在长期的孤独和寂寞中创作的毅力——大写的SPIDERMAN。

我以为我已经渡过了在电脑上自言自语的日子,我会和代码相伴一生。但是我发现我什么都做不了以后,我最想写的是文字,我最想要的是交流。

只有文字和交流能够让我相信,我是一个人。

让我知道我是堂堂正正的一个人,让整个世界知道我是堂堂正正的一个人,这种诱惑根本无法抵挡!我一冒起这个念头就知道这肯定是一种无法压抑的冲动,是潘多拉的魔盒——把这些文字发出去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还不是现在!忍,还不是现在。

我爱理性。

6:522015/12/17

*

在摸不到电脑的白天,除了睡觉以外,我都在想我应该怎么解释我的处境。

我想到过我会变得特别,比如成为一个商业大亨,或者在世界政坛纵横捭阖,甚至拐骗三四个女神一起移民国外。但事实上,我和大多数快要大四的学生一样,迷茫。我不停地考虑是要工作、读研还是为了稳定从众考公务员。当然实际上我是不用迷茫的,不管我选了哪条路,结果都差不多:要么是老老实实地做一个程序猿,要么是混两年后再老老实实地做一个程序猿,每几个星期出去胡吃海喝一顿对着同学摆摆手说不差钱,然后恬不知耻地给我爸妈花式计算买房买车最多要五六年,有空的时候也下功夫骗骗自己将来肯定能做出一番宏图大业。

我想到过我会变得特别,但我没想到我现在变得这么特别。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和共产主义的接班人,最科学的解释是,我得了一种病,一种在医学史上没有过记载的病,现在我将它忠实地记录起来。这种病在潜伏期(如果有的话)没有任何不适反应,发病时间极短,发病后症状如下:患者具有明显的特殊面容特征,脸部狭窄,鼻梁塌陷,毛发浓密,胡子稀疏细长;全色盲;听力正常;发声障碍,只能正常发出几个音节;四肢萎缩,可以移动,可以跑跳,但手指缺乏灵活性;对恶臭气味敏感。

除此以外,智力正常。

洛阳亲友如相问,神TM地智力正常!垂死病中惊坐起,神TM地智力正常!

难道竟然有这样一种天造地设的病可以把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却丝毫不伤害我的智力?如果我相信这种病仅仅是飞来横祸,是宇宙中渺渺茫茫的概率,那我才是智力不正常。

我相信世间有的事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一个人不可能既往东走又往西走,我和这个世界不可能同时正常。我爱理性。

高傲的病魔你好,我是更加高傲的杨国枫;我好久不曾这么高傲过了!你是我的,你就叫H2D综合征好了。

我一定会痊愈的!

6:522015/12/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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