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仇姣儿,天刚下过一场暴雨,毒辣的太阳扒开阴云,向世人展示它的威力。此时的我正在帮重伤的吴麟梓包扎伤口,听到门外的嘈杂声,心道:“这应该就是吴先生口中的伤者吧?”
她穿着我的衣服,显得有些肥大,安静地靠在轿子边缘,我伸出手,探着他的额头脉搏,本来是常规检查,却惊讶的发现,她是女儿身,可她严重的伤势,让我来不及去细想。
细白的胳膊都被雨水湖水浸泡起皮,露出鲜红的肉,可她却反握住我的手,喃喃地重复道:“求求你,救救我弟弟!”
小旭只是寒气袭身,熬点退烧药,再多注意休息,不日就可以痊愈。而她,看着躺在我怀里安静地像只猫的女孩,直觉地想,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孩儿。
我把她放到离我最近的竹屋处,听着顺顺一声比一声不满的抱怨传进我的耳膜,我还是做了,即使有那么多的不合时宜。
那个随行的丫鬟叫楠欣,寸步不离地守在吴先生床边,他们或许是恋人又或许是楠欣的单相思。不过这样也好,我就有理由光明正大的守在她的身边。
她总是会做噩梦,痛苦而又绝望,双手对着空中胡乱地抓,每一次,我都会握着她受伤的手,安慰她,“不怕!不要怕!”
她的情绪慢慢平稳,可嘴中的呢喃却一直没有停过:“杨荃,你不要走,求求你别走!”
这肯定是个男人的名字。
不知为什么,我疯狂的嫉妒她口中的这个人。我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可以让她念念不忘?甚至让他痛彻心扉?
昏迷四天后,她终于醒了过来,我问她:“现在觉得好些了吗?”她冲着我眨眨眼睛,像春天的第一场雨露,慢慢滴入我早已无欲无求的心脏。
我给她系了个铃铛,虽是为了方便照顾她,可更深的却是想彼此之间有一种联系。
可是她从未这样想,她的心和身都给了另一个男人,那个早已抛弃她的负心汉!
我为她不值,更为她心疼。
深夜,我帮小旭盖好棉被,失神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下过雨的夜空干净明亮,点点繁星忽明忽暗,我撑着下巴,心中陷入了矛盾。
她是我的病人,我可以去她的房间照顾她。可她已经醒了,若是自己再唐突的闯进,会不会被她认为是登徒子。
正在左右为难时,忽听到隔壁房内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哦,是她再叫我。我跑着出去,但却不急不缓地打开房门。
我在心中唾弃自己,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背着手来到她的床边,看着她的眼睛在黑夜中熠熠生辉,只是那眼中的距离感还是让我这个大男人的思想有些微微受挫。
他问我的名字,模样乖巧,可当我问起她的名字时,她却梗着脖子倔强地说:“我就叫仇傲天,男儿身。”
这是很让人心疼的一句话,这句话代表着她迫切地想要与过去划清界限,想以另一种身份活下去。可究竟是为什么?
我不止一次地旁敲侧击,我希望她能倘开心扉,像个朋友聊天也好啊。可是太难了,她离我那么近,却给了我那么远的感觉。我问楠欣,问吴先生,甚至是小旭,他们除了沉默,就是想把话题岔开。
既然你们不愿意多说,那我就自己查,可我得到了什么样的消息呢?仇府被灭门,未婚夫家悔婚,曾经万千宠爱的仇府千金,一夕失去了所有!
我常常望着她软弱的脸颊,瘦弱的肩膀,暗自思忖,她是怎么撑下来的?
现在的仇姣儿举目无亲,我很想给她一个家,我让她做我的助手,却不想弄巧成拙。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扶着他的新婚妻子,来到我这里抓药,极尽荣华。我状似不经意地低头抓药,拉家常般问他们的名字,果然不出我所料,男人名叫杨荃,而女人则是金国赫赫有名的郡主,慕熙遥!
她闷不吭声地跑到二楼,但我还是看到了她眼角失望的泪珠。
还是忘不了吗?
我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风平浪静。我觉得是时候带着姣儿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
可我终究是低估姣儿的想法了,那一天我陪着她登上山顶,俯瞰着山下的一切,她告诉我,自己还会回到金陵城,她还告诉我,她喜欢将金陵城牢牢握在手心的感觉。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是留不住她的。
可即使如此,我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她,我爱她,我希望能跟她组织一个家庭。
可她还是离开了!
那一天,空气中还飘散着淡淡的荷花香,我伸直懒腰,想着今天要带姣儿去哪里逛逛,直到那个时候,我还在幻想,或许姣儿感动于我的付出,会为我留下。
可是太迟了!
门前的信封早已没有了温度,带着独有的寒风味道,秋天是要提前来了吗?
信封上的自己苍劲有力,若不认识姣儿的笔迹,我一定会认为这是吴麟梓的阴谋,可偏偏每天与我一起记录药方的人是仇姣儿,上面只有几句话:
“那样好的你,就像是神坛的仙子,不染尘埃;而我,早已被碾碎成泥土,肮脏不堪。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愿您一切安好,幸福快乐。”
信封从手心滑落,我发了疯似的,跑进她的卧室,那里整洁如新,只有梳妆台上的铃铛孤独的表示着她曾经来过我的生命中。
姣儿,你说我们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你已经没有勇气再来到我的身边,那么没关系,那望不到头的距离,由我来填补,
你的心伤,由我来治愈。
姣儿,等着我来找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