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令人难堪的非议,我早已经不在乎。
吴先生将我锁在房间里,命令几个身强体壮的小厮在门口看着我。我环顾冰冷的石灰墙,心中暗叹,这里是牢房吗?依靠着门栏,慢慢蹲下身子,我用双臂紧紧拥抱着自己。
以前,我也会离经叛道,会像个男孩子爬到高高的树上摘果子,也会书生打扮混迹在儒生当中,与那些学富五车的才子们高谈阔论,可每次都能被古板的爹爹抓个正着,等待我的就是被锁在房屋,直到低头认错。
可是这一次,我不能妥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遭的一切是那么的安静,我倚靠在墙角,呆呆地望着窗外,傻傻地想:“月亮怎么还不出来呢?”
房间越来越黑,那个夜晚的绝望连带着冰冷的湖水在我的记忆深处叫嚣着,岚芮拉着我的手,哭着喊我:“小姐,救救我!救救我!”
我“忽”地站起身,奋力地敲打着身后的房门:“开门!快开门!你们没有权利这样对我!”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外面没有人了吗?”我在心中忐忑地想,又推翻自己的结论:“不会的,还有楠欣小旭在外面,他们一定会为我说好话的,不怕哈,不要怕哈!”
人的承受能力有时是无穷无尽的,家里出事时,我以为我会死;被别人退婚侮辱时,我以为我会活不下去。可没有想到,我会一步步地挺到现在。可是我也会害怕,怕一个人的深夜,怕仅剩的那一点点自尊会被生活磨平。
从庭院处传来几个人的声音,我竖起耳朵,哦,是楠欣和吴麟梓,他们好像是在争论。距离有些远,我听得模模糊糊的。
“吴麟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算盘,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就不能一手遮天!”
是楠欣的声音,带着一股莫名的火气!我在心中打了个疑惑,楠欣口中所说的吴麟梓的“算盘”指的是什么,为什么我不知道。
“那你又能拿我如何?”是吴麟梓无所谓的声音,带着不可一世的轻蔑!我皱着眉头,这还是曾经的吴先生吗?以前的他,待人温顺有礼,何以几月的时间,他变得面目全非?
屋外响起一阵开锁的声音,我瑟缩在地上,等着这家府宅的主人进来训话!
他总喜欢一袭黑衣,看上去就像是地狱的撒旦,阴冷和嗜血。
我抱着自己的腿弯,又将头埋了进去,我讨厌他事事限制我,讨厌他总是对我做一些若有若无的亲近之事。不像以前在仇府,那时的他,彬彬有礼,是我最信赖的授业良师,只要与他在一起,就好像抱着一本永远不知道结局的书,每天都生活在幸福与稀奇当中。
可是,现在的他看着我,就像是看自己的所有物,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自在,很讨厌!
“知错了吗?”
沉稳的声音敲打着我的耳膜,迫于他慑人的压力,我只能扶着身后的柱子,慢慢起身,小腿酸痛一波一波的传来,我低着头,离他远远的。
他靠近一步,加大声音说道:“知错没有?!”
我说过,我是一个倔强的女孩,哪怕此时的我身无分文,寄居篱下,但还是保留着那一点点尊严。
“不说话?你这是要跟我抗争到底吗?”
我继续沉默。
“那好,有本事你别吃饭!继续跟我杠着!”言罢,拂袖而去,带走了那仅有的一丝光明。
房间再次陷入黑暗,偌大的庭院只有树影摇摆,肚子的饥饿感让我的胃部一抽一抽的疼痛,太难受了!
点着小灯的楠欣手中拿着饭食,牵着小旭的手,快步向我走来。
我在心中暗想,我的救星来了!脸上也随着好心情挂满了笑容。
啊!是我最爱吃的饺子,咬一口,唔,猪肉馅的,肉嫩汁多,是楠欣的好手艺。
楠欣在一旁温柔地看着我无形象的风卷残云,直到我吃饱喝足,她才问我:“饿着的感觉那么不好受,为什么不服个软呢?”
我舀着绿豆汤,貌似不经意地回:“我一直都是那么倔强,以前不听话时,他也经常罚我,早就习惯了。”
“可以前都是我帮你代受,除了老爷没人敢这么下实手对您!”
那是以前,现在的我哪有什么资格撒娇?我安抚地握着楠欣的手,说道:“吴先生只是不想我那么的辛苦,更何况,他能在我家破人亡的时候,不嫌弃我和小旭,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公子,你不要……”楠欣正要说些什么,被“腾”地站起身的小旭噎回下面的话,她问:“小公子,你怎么了?”
小旭涨红着脸,漏风的门牙吐字都有些不清:“我讨厌吴粼梓!”
“你说什么?”我靠近小旭,只看他站定身体,像大人般一字一句道:“我讨厌吴粼梓。”
楠欣的表情有些难堪,我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面上却是佯怒的:“小旭,不能那么无礼!吴粼梓是我们仇家的大恩人!”
“他不是!”
小小的人,被恨意笼罩着,他还不会虚与委蛇,更不会卧薪尝胆,他仅剩的也是弥足珍贵的就是直接表达自己的喜怒!
楠欣在一旁打着圆场,我在心底冷笑,我怎么可能会生小旭的气,待她安抚好小旭后,我慢慢地问道:“楠欣,刚刚在门外,你是跟吴先生说话吗?”
她让小旭在一旁玩耍,边站起身替我关掉窗户,边回道:“对啊!”
鱼儿这是要上钩的节奏吗?
我乘胜追击:“刚刚好像听到,你和吴先生好像在打什么算盘?好像还提到了我的名字?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楠欣不说话,我在心中暗忖:“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你不要误会,”我平静解释:“只是好奇吴先生能在战乱的年代买这么好的房子。有些惊讶。”
“小姐!”楠欣转过身叫住我:“请一定要相信吴先生,吴先生绝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这话说得怎么听都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这是当然啊,”我回她,“现在,我就只相信你和吴先生。”
她好像长长舒口气,我望着在一旁玩得开心的小旭做了个决定:“楠欣,我想开一家店,经营北方的食物。”
她惊了一下,无奈得劝道:“小姐!你怎么就不愿意听吴先生的话呢?吴先生是为你好,你是大家闺秀,怎么能抛头露面,这样我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
“仇姣儿已经死了,”我悲切地说:“楠欣,你帮帮我吧,我必须为小旭撑起一片天!”
“难道我就不能吗?”
吴粼梓又来了,好吧,如果有什么话是今天必须说清楚的,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吴先生,你对仇家的大恩,我和小旭一辈子都不会忘!可是仇家的名誉荣耀都应该由我和小旭完成,不论是苦还是甜,我们都应该努力一把。”
“哼,仇家?”他捏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说到底,我只是你的外人!”故意拉长的音调,让我不禁挺直了腰背,“可是仇大小姐,你知道现在是什么行情吗?你知道南方人的饮食习惯吗?你有合适的门面吗?或者,我问得再清楚点,天真的仇大小姐你有资金可以运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