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三千，靠山村最有出息的男人，同时也是全村人眼中的祸害。每个人都巴不得我赶紧离开，还村子一个安宁。
打记事起，我就跟脑子不太正常的爷爷相依为命。我没爸妈，没别的亲人，只靠着爷爷扎花圈和纸人卖钱糊口。
爷爷半疯半傻，安静的时候沉默寡言的扎点花圈、纸人，疯癫起来就满村跑，嘴里唱着我听不懂的小曲儿。
听村里人说，我一岁的时候被爷爷带着来到靠山村，是外来户，谁也没见过我爸妈长啥样。
扎花圈并不是什么挣钱的行当，只有在丧礼上才能用到花圈和纸人，这十里八村都算上，每年能有多少白事？
穷人家孩子早当家，为了长大能养活爷爷，也为保命，我踏上了一条外人无法理解的路。
有人叫我神棍，但我更喜欢别人称呼我阴阳先生。
在别人家孩子都上学的时候，我却跟着一个老神棍学习如何“骗人”。还时不时偷鸡摸狗，偷看大姑娘小媳妇洗澡。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我注定要成为小流氓，哪会让自家孩子跟着我学坏，我在村里的人缘可想而知。
最重要的是村里人都相信，我是灾星，跟我一块会倒霉的。
天地良心，同样是祖国的花朵，我难道不想在校园里里，接受园丁的灌溉，茁壮成长？不是我不想上学，实在是不能。
老神棍，也就是我师父说过，我天生就是当神棍……啊呸，是当阴阳先生的料，上学只会毁了我的天分，而且还会给老师同学带来劫难。
我又不是傻子，那会虽然年纪小，但也不会因为老神棍几句忽悠，就相信他的鬼话。
谁都知道我们十里八村唯一的神棍李根生，是个不靠谱的主，整天满嘴跑火车，算命从来没算准过，就知道骗吃骗喝。
踏进阴阳先生这个行当，我实在是被逼无奈。
六岁那年，爷爷掏出所有积蓄帮我交了学费，我屁颠屁颠的跟着的村里的小伙伴去上学。
结果，第一天去，教室里的电扇掉了下来，砸伤三名同学，老师也英勇负伤，被迫休假。
第二天刚到学校，新换的老师犯了羊角风，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全班同学被吓坏了，哭的稀里哗啦。
当时我并没意识到这一切跟我有什么联系，第三天依然坚持上学。
记得那天临走的时候，我爷爷又疯癫起来，唱着依依呀呀的小曲儿。
对这种情况，我早已经习以为常。反正最多一两个小时，爷爷就会恢复正常，然后继续扎花圈。
我甚至觉得他疯癫起来是好事，因为只有疯癫的时候才能看到他的笑容。
学校在隔壁村，差不多半个的路程。不过我和村里几个小伙伴一路打打闹闹，几乎要一个小时才能赶到。
走到半路，不知道是谁推了我一把，我摔了个狗吃屎，顿时一阵哄笑传入耳中。
我心里那叫个窝火，憋着一股劲，挣扎着爬起来准备报仇。
一抬头，我傻了眼，人怎么不见了？路还是那条路，但我的小伙伴都消失了。
往四周看了一圈，也没能躲人的地儿，这群家伙跑的那么快？
我慌了，上学的路太远，我还没记熟，没有大孩子带着肯定会迷路。试着喊了几句，没人回应，我害怕了，拼了命的往前跑。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连平时常听到的虫鸣鸟叫都消失无踪。我似乎只能听到自己慌乱的脚步声和小心脏“噗通噗通”的声音，吓的都哭出来了。
那会年纪小，也顾不上想那么多，只想着赶紧追赶其他小伙伴。我边跑边哭，叫着那些大孩子的名字，希望有人能回应我一声。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实在没力气了，哭喊的声音变的很嘶哑，脑袋也有点发蒙。
顺着路又拐了个弯之后，前方不远处出现一条河，我终于看到了同村的小伙伴，他们正有说有笑的往河边走。
我心里很委屈，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没人发现我掉队了？
一瞬间，我的眼泪又没出息的流了出来，大喊道：“大壮哥，春花姐，你们等等我啊！”
大壮和春花上五年级，是村里的孩子头。他们俩平时也很照顾我的，为什么现在根本不愿意理我，我喊了很久都没人应。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赌气扭头走掉来着。但一想到我还要一个人走回去，我顿时就怂了，抹了眼泪继续往前追。
“啪”的一声闷响，肩头一沉，我被一只大手摁在原地。
扭过头，我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那是一张苍白的像纸一样的脸，脸颊处泛红，眼仁儿很黑，看起来就像我爷爷扎的纸人。
我被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仔细看了看，那个奇怪的人皮肤很白，长的很好看，又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
不过他应该是个大活人，都会冲我笑。他笑吟吟的对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九几年那会，农村电视普及率还很低，村里只有村长家有台黑白电视。夏天晚上，村里的小孩子都喜欢凑到村长家看电视，特别热闹。
我当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人是从电视里出来的吧？他跟电视里那些留长辫子的人一模一样。
不管怎么说，被这么个陌生人拦着，我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害怕。
犹豫片刻，我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是谁？我要去上学，我哥我姐他们在前面等着我。”
村里人最喜欢用“人贩子来了”之类的话吓小孩子，我在心里已经把这个奇怪的人当成了人贩子，搬出小伙伴来给自己壮胆。
他还是不说话，脸色依然挂着笑容，头摇的更厉害了。然后他伸出手指着大壮哥他们，我扭头看了一眼，顿时就吓傻了。
恍恍惚惚中，我看到那群孩子中有个熟悉的瘦小身影。我瞪大眼睛盯着看了看，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那是“我”啊！
那个瘦小的身影，跟我一模一样。他走在队伍前面，带着大壮哥他们一步步走进了河里。
突然，他猛地回过头，裂开嘴笑的很诡异，伸手招呼我也跟上去。
我打了个激灵，好吓人，他……他的眼珠子为什么是白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