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歌声中结束。——博马舍
一切也在歌声中开始。ReSoSoSiDoSiLaSoLaSiSiSiSiLaSiLaSo——云京时
并不是让你唱歌啊喂!和大家在新篇章里正经打个招呼不行吗——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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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国国都。上京。
在【黑暗降临】事件之前,它确乎是叫这个名字。而在那之后,人们似乎更习惯称呼它为【永夜之城】。
三年前的一天,入夜之后的上京城依旧同往常一样热闹。人们丝毫没有在意那天隐入云端后就未曾复现的月亮,只当是夜色太深。
直到第二天五更的时候,天空依旧如墨,早起的人们才意识到了不对。从睡梦中被吵醒的上京人,从惊诧到不知所措,在又过了几个时辰之后,全城的人都陷入了恐慌。
而自那个夜晚开始直到现在,上京城的人们再也没有见到过太阳。
在原本隶属白天的时间里,天空呈现着蒙蒙亮的态势,正上方也只有一轮明月状的虚影,模棱两可地悬在上京城的正上方。
当夜晚降临的时候,天地各自失色,星月无光,恍若黑暗主宰了一切,万物皆坠寂冷。
安抚慌乱的百姓的确不是什么难事,胜国的执政者们只需拟出几个神神叨叨的说法作为神谕即可。
很显然,最大的问题并非在此。
彼时先主病故不到五年,亲王辅佐先主的儿子落座王位,凭借着自己摄政之前所积累的人望,刚把各路蠢蠢欲动的野望势力压制住。
而此番天地异象,就如同给了他们一个光明正大的叛乱借口!
你上京城身为胜国的国都,诀别天日深陷黑暗,定是犯下了人神共愤之事;我诸地王侯,又或是南澹众国,只要负起这大义旗帜,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长军直入你胜国腹地。
一时间胜国动荡,好不容易趋于稳定的格局又被突如其来的天变带入扑朔迷离中。
胜国的奸侯逆臣们畏惧亲王的作风手段,认为必须趁机有所作为,于是密会之后成立【新月】,且顺势拉拢南澹势力打算一举颠覆胜国。
但那时候的他们并未知晓,南澹三十六州合众国有着更大的谋划。
与胜国黑暗降临前五年间的焦头烂额不同,南澹的五年可谓是极为可怕的五年。尽管南澹彼时也在清除国内不安定因素,可那是他们主动为之。
开阳帝国覆灭之后,开阳皇帝麾下的第一谋臣斯子欢,改投南澹。南澹首府对其委以重任,而斯子欢也不负厚望,上任的第三个月便对议会进行了血腥的大清洗,与首府云都政治理念不合的议员们尽数被收拾干净。
而身上同时兼有州府州长的议员则是风声鹤唳,尽管自己掌有实权,但自知明面上的抵抗是绝不合适的。
第六个月,斯子欢在云都方面的授权下,颁布了一系列铁血政策,使得各州的权力明里暗里都得到了极大的抑制。南澹施行的是州府职位世袭制,用以嘉奖当年独立时期的功臣们。这些议员们知道自己几乎没有可能被削位剔除,可这口气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咽下。
正当他们打算撺掇闲散势力来制造麻烦时,斯子欢突然现身宣布,曾经因为一些【小小的矛盾】,和南澹各州府有些【小摩擦】的那些民间闲散人士们都已经投诚了,他们也将得到重用,成为直属于云都方面的特别军队编制。
更令人侧目的是斯子欢在议会上宣布这条消息时,身后站着的两位人物。
一位是民间闲散人士里的德高望重之辈,听雨老人。
另外一位则是【黑色庭院】的最高主事人。
这两位站在这里,无疑是在陈述着一个可怕的事实,南澹三十六州合众国之内的最大的中立势力和反叛势力,都已经被完完全全地被人家给收服了。
尽管不知道斯子欢是如何做到的,但这样一来,他们连假以别人之手偶尔捣捣乱的机会都没了。
之后,这位再度踏上一国权臣之巅的第一谋士,开始实行自己温水煮青蛙的策略,用华丽却并未多大用处的名声,神不知鬼不觉地和各州府州长们交换着议会权力,将南澹的稳定和政权集中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此时的云都方面,大权在手,可比作一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而北边的邻居胜国,却形同一只挣扎已久却不幸失明的羊崽子,如此美味佳肴,竟还有内应热情邀请,若不谋划点什么,可真是对不起这份时机了。
胜国的反叛实力【新月】,多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他们错误地估计了邻国的实力,以为只是头虎狼而已,大不了到时候咬咬牙割地送钱,随便打发打发就成,而实际上,南澹早已是巨龙级别的了。
【黑暗降临】事件,正是发生在这样的情况下。
是时,这起极其可怕的谋划由云都方面和【新月】共同敲定,若说有什么地方叫胜国的反叛势力诧异的,那也仅有一个地方:被南澹推到台面上来的并非第一谋士斯子欢,而是他的女儿斯时雨。
【新月】阵营只当这是南澹各州权贵与云都之间的协议结果,对这形似内斗的现象自喜不已。而实际上,这个结果却是斯子欢以自身的职位为担保,力排众议所创就的。
毕竟彼时的斯时雨,不过是一个深闺少女,第一次踏入世界舞台就委以如此重任,整个南澹的高层都对她抱以谨慎的观望态度。
而这次信任的结果,是斐然的。
斯时雨与【新月】阵营的代表,同胜国方面在上京城外展开了一场蔚为壮观的谈判晚宴。
在这场后来数年里都无人胆敢提及的夜宴过后,胜国几乎苟延残喘,【新月】几近全军覆没,尽管南澹也付出了一定代价,但相较而言,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所幸胜国并非弱国,列身当世四大强国之一,才在这种程度的冲击后还能予以反击。
或许是天佑胜国,南澹因为另外的边境出了问题,不得不暂时打消了一举吞灭的筹划。这亦是给了胜国喘息恢复的机会。
现如今距离【黑暗降临】事件已有三年,此时的上京城又恢复了她往日温和如玉的风格。
上京城地处星河平原区域,斗转河从城中流过。
拥有【永夜之城】美称的她,家家户户都在自家飞檐下悬着两串灯笼,从城外看去,就像是一处被星火拥簇的仙尘之地。城中亭台楼阁比比皆是,池馆水榭遍布其间,墨客游人在这座他们心目中的圣地里游船踏歌,无月亦欢。
此时,在上京城著名的七层高楼摘星楼上,琵琶铮铮,有一男子正合拍而唱。
“有大山兮,在湖畔。
天弄云兮,坠南岸。
清歌引明月,浊酒罪贪欢。
夜雨寒,湿冷衫。
与君对酌梦三川。
我饮一川曰斗转。
移星填海濯身段。
我饮一川曰呢喃。
叮咛轻语涣眸眼。???
我饮一川曰陆渊。
夜如佳人心长伴,心长伴。
有大湖兮,在山半。
花弄雨兮,月色懒。
明镜映天宇,长顾醉汝颜。
三更短,秋水穿。
望与君来沐婵娟。”
一曲罢了,琵琶声歇。怀抱乐器的奏乐者微笑着鼓掌。
他的面容在火光下熠熠生辉,特别是那对眸子,有如大海一般深邃沉静。但最令人侧目却并不在此,而是他的一头如雪银丝。
歌者亦是笑着朝奏乐人鞠了一躬,正欲道谢,可立在楼梯口的人早就坐不住了,匆匆忙忙地抢着喊道:“大人您可别鼓掌了!出大事了!”
这位面相与发色不太协调的男子闻言放下乐器,一开口就如百川赴海,有种奇妙的安定人心的力量:“无需慌乱。人生天地间,不过远行客。这世上可不存在什么过不去的坎。”
“有敌知道大人您能解决,只是此事当真是万分重要啊!”这位下属却并未放松,依旧一副事态紧急的样子。
“哦?能让平时沉稳的你急成这样的,那想来定是那三件事中的某一件了。”
“大人猜得没错!您吩咐密切关注的那三件事,有新变化了!”
“你指的是云京时吗?”
“是的,大人。但是又不是……”他看了一眼歌者,欲言又止。
“没事,说详细些。”
“是。白石郡线报传来消息,四月十五日夜里他现身城内,先是与一伙身份不明的黑夜客们交手,血染了半条白石街;翌日被白石郡快手押入牢房,当天恰逢白石太守举行城防演习,他大闹一场,毁掉了小半个牢房区,期间出现过【新月】的敖氏双雄,还有……【噬天雨龙】。”
白发男子在听到最后一个词之后神色才有了变化。
他张开嘴唇,却半晌后才开口:“那就是说,齐天果然是在白石郡?!”
“目前还未知晓。线报在目睹到这些情况后,认为这个情报极为重要,就先行寄出了。后续的事件发展还得等下一份密报。”
“三件事中有两件事都有了变化……有敌,吩咐备马!”
“是!”听了命令的下属立即下楼离开。
白发男子亦起身,将怀中琵琶置于一边,理了理身上的褶皱,对在场的另一人说道:“今日有先生为伴,幸奏一曲《秋水穿》,真是人生快事!只可惜杂事纷多,不知下次合奏要等到几时了。”
“亲王言重了,”歌者又行一礼道,“您的杂事,亦是胜国的大事。至于合唱……在下应该还会在此地叨唠多日,待您此行归来之后,我再为您献声庆贺一番!”
“哦?!那可是极好。先生在这摘星楼好生住着,我这主人虽然不在,但定会让下人照顾妥当!”
“那可真是多谢亲王了。哦对了,如果亲王需要的话,此行在下可以陪您一同前往。”
“那倒不必,”白发男子突然笑了笑,答道,“虽然有些冒犯,但有敌护我已经足矣。碎叶先生真是有心了。而且……”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位【京时先生】,我可是想见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