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上,烈日灼目,蝉虫低鸣不止,忽然数只飞鸽从无双皇宫中掠出,不知所往。
宫中伫立着一道倩影平静地望着天空飞鸽远去的方向,飞鸽的影子渐渐在她的视野里消散,而后那道倩影转过身。神情淡漠,冷若冰霜地对身后的婢女说道:“速传大皇子前来面见本宫。”
“是,皇后。”婢女支支吾吾道:“只是,大皇子他,他在...”
婢女想到不久之前,大皇子刚将几位姿色不错的宫女召去侍寝,还叮嘱自己无论有什么事都不准去打搅他,更不能让皇后知晓,不由得头皮发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苏蓁眉头微微一皱,怒嗔道:“支支吾吾的做什么?你以为本宫不知道那个混账东西每天都在做些什么龌龊的事情?你若不想受皮肉之苦,便赶紧把那个不成器的混账东西给本宫叫来!告诉他,若是迟了片刻,本宫便杀光他的宠妾!”
婢女连忙跪到地上磕头,惶恐道:“皇后息怒,皇后息怒!奴婢这就去叫大皇子!”
话刚说完就慌慌忙忙的起身离开,生怕多停留片刻碍到皇后的眼。
并肩王府议事厅内,八名中年男子肃穆立两旁,一位老者背负双手,紧闭双眼,伫立于中央,赫然便是教凌云练刀的那位老者。老者忽然睁开双目,凌山也在此刻踏入议事厅,步至首席,入座。
片刻之后,老者开口:“此番晋帝召五王入无双境,定然是为立储君之事。”
凌山道:“当如老师所料,立储君一事,乃历代根基,稍有不慎,便极有可能重蹈羌国灭亡之覆辙,本王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云儿尚小,王府之事,便有劳诸位代为打理。”
其中一位中年男子道:“王爷此行福祸难料,依我等看来不妨不去。”
另一人也说道:“是啊,王爷,当年王妃之死颇有蹊跷,必是歹人酿此祸端,王爷此行艰险叵测,还望王爷三思。”
除却老者,剩下六人抱拳,异口同声道:“请王爷三思。”
“王命难违,况且当年谣传本王战死,致王妃自尽一事,本王勘察至今,早有眉目,此番入无双境,为祸之人必现端倪。诸位知我此生夙愿,无须多言。”-凌山道。
闻言,老者再次开口:“多年来,六境看似平静,却暗藏波涛,杀机四伏。晋帝此番立太子,必致六境格局剧变,王爷此行可静观其变,谋定而后动。”
“多谢老师提醒。”凌山扫视左右,道:“诸位先退下,我与老师有要事相商。”
此言一出,那八名中年男子纷纷离开议事厅,此时议事厅内仅剩凌山和那名老者。
老者道:“我知当年之事,你早已查出祸首,以你的性子,能按捺至今日,想必那人背景极不简单。”
凌山道:“老师料事如神,却是因为那人背后太过复杂,没有十足把握,本王不敢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危及身后。”
老者接着道:“当年你北伐寒境,身陷绝地,东凉方面却对你求援一事虚与委蛇,装腔作势整顿好兵马号称援你,却迟迟不曾出兵。直至四境谣传说你全军覆没,连你也殒身寒境。你随晋帝归来后,晋帝派遣赫连铭接辖东凉境,这十年东凉虽是有他坐镇,如今却仍是鱼龙混淆不清,令人琢磨不透。”
凌山沉思片刻道:“那时我陷阵营将士冻死无数,粮草又消耗殆尽,我曾数次派人求援,定然有人从中作梗,欲陷我于死地。好在北寒境统帅趁我式微,亲率精锐如鬼魅般突然现身于我军中,偷袭我部,妄想活捉本王。几番苦战,终被我击退。若非我当即察觉此中蹊跷,找到直抵天堑关城内的密道,趁夜袭入,想必早已困死在葬龙谷。”
“上衫寡这家伙,倒是不顾谣言亲率玄甲军前去找你,还说什么死要见尸。只是没想到他赶去你那里的时候,你已经攻下北寒全境了,害这小子白跑一趟。”老者笑道。
“老师此言差矣,若非他及时赶到,率玄甲军替我稳定局势,北寒全境难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甘心臣服,倘若没有他告知我那时无双城内的谣传,恐怕我连离儿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有此恩情在,我便欠他一命。”
话语落下,两人都不再作声。
半晌之后,老者再度启齿道:“当年一事,怕是有许多人牵涉其中,你虽悍不畏死,但凌云尚且年幼,过去那么久了,不妨放下吧。”
闻及此处,凌山沉默了一会儿,声音略显沙哑,叹道:“这世间总有一些东西,比命更重要。”
老者深知凌山心性,当下便揭过此事。
“凌云那小子,天资聪颖,极具慧根,像极了他娘亲,稍加培养,假以时日必显不凡。”老者将话题移至凌云,“只是这倔脾气倒和你年轻的时候颇为相似。”
“我倒宁肯他资质平平,能像普通人那般度此一生,以免牵扯到争端当中。”凌山无奈道。
老者摇摇头,道:“生在王府,便注定此生不能平庸度过。”
“这便是我让他去藏书阁研读古籍的原因,既然注定无法过得安宁,便要他及早学会如何自保罢。”凌山无奈笑道:“谁曾想他一眼便喜欢上了‘无伤’刀,终日纠缠要我将那把刀送给他,于是我让老师你教他练刀,体味其中艰辛,好让他知难而退。”
“哈哈哈,这便是你小瞧了这小子。这小子吃起苦来,比起你当年也是不逞多让。”老者轻抚白色须髯,道:“世间聪明之人皆欲明哲保身,须知这大争之世,不争之人必有性命之忧。你的想法固然好,但却不一定是对的。”
“老师言之有理,我离开中绕境之后,云儿就托付给老师了。”凌山拱手道。
老者点头。
北寒境内,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两位中年男子身披银白色重甲立于天堑关城楼上。
为首之人望向远处的山谷,不禁心悸。
另一位男子循着那人的目光触到山谷时,率先开口道:“十年前并肩王北伐之时,似乎就被困在那山谷之中,如此险地,任谁受困于此,无异于命系黄泉,属下实在想不到并肩王究竟是如何脱困,竟还能率军潜入牢不可破的天堑关之中,一鼓作气攻下北寒全境。”
话罢,男子面带疑惑的看了看自己身处的关隘,接着道:“这天堑关垒高墙厚,严不透风,就算是大军二十万也难以攻克,属下不解并肩王如何能率精锐渗入其中。”
“大哥足智多谋,岂是我等能轻易揣测清楚?”为首之人开口道。
“世人皆知并肩王智勇无双,但王爷亦凭一腔忠勇担当裂土封王,似王爷这般人物,放眼天下,亦难寻得,王爷为人,令落寒深感钦佩”男子赞道。
“祁将军莫要取笑本王,上衫寡此生幸事,便是与大哥追随晋帝驰骋天下,受晋帝恩赐得以留居此处,本王德疏才浅,侥幸蒙此厚恩才能位列五王之末。”上杉寡笑道。
“论攻城略地,并肩王得策辄行,应变无常,以猛纠士卒,内外法度严明,乃挥兵如神,以少克众,天下鲜有;论治理一方,王爷您唯才所宜,明达不拘,用宽济百姓,上下不令而行,且体任自然,虑无不周。如此治服于心,强如并肩王取城。”祁落寒郑重道。
上衫寡侧目:“三年前,本王在城中偶然识得祁将军,北寒境气候冰冷,将军衣着单薄,多日未食,以致身体虚弱,奄奄一息。便命部下带将军入我玄甲军大营内调养身躯,将军为报一饭之恩,甘愿呆在军中饲养战马。祁将军今日有此见地,足见不凡,本王若当真如将军所言识得英才,断然不会委屈将军行饲马之事。”
“王爷虚怀若谷,若不得王爷青睐,落寒又怎能屈屈三年便身居要职,得与王爷前后相行?”祁落寒微微颔首:“落寒还未殍死,能有今日,全仰仗王爷一饭之恩,就算豁出性命,亦难相报。”
上衫寡转身,轻拍祁落寒双肩,用力稍握,笑道:“祁将军莫要自谦,本王曾听闻‘燕雀之辈,虽纵之于高天海阔之内,而不能久飞;然则鸿鹄之才,不借好风,却能扶摇直上九万里。’将军能有今日,却因将军智力兼具,才识卓绝。蒙将军当日不弃,本王才得以锦上添花。”
语罢,上衫寡猛然抬头,瞳孔陡然放大,眼里闪过一团火光,随后略带沧桑的脸庞乍然涌上一抹不可思议之色。祁落寒见到上衫寡脸上突然泛起亮光,神色异常,于是急忙转身,当即见到一支流光蹿上天际,随后北寒境后方长城之上,烽火四起,硝烟不绝。
祁落寒内心再也难以平静,大声惊呼道:“不好,定是狄族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