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问还记得小的时候，一切还都不是这样的。
曲问十岁时会在下课回家时跑到自己家的小早摊点帮妈妈工作，早摊点不大，也就四张桌子，曲母每天5点钟就会起床，把做早餐用的食材和桌子板凳准备好，踩着那个时候普遍的三轮车到达那个摊点。
每天早上的那个时候，他会在被窝里眼眯眯的露出一条缝，然后偷偷看着自己的母亲准备食材，曲问家不大，就一间房也是客厅也是厨房。房子里摆满了曲母工作用的东西，在小时候的曲问看来，那一件件做饭用的东西都充满着一种能吸引他的神秘感。
看着曲母把锅里煮好的茶叶蛋捞进一个盆里，曲问在被窝里吞了吞口水，许是曲母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在看着她，她回头很温柔的笑了笑，然后拿出一个碗，从盆里捞出两个蛋，放了进去。
这就是他的早餐了。
那个时候的曲问觉得，幸福就是每天早上妈妈会对他笑笑，然后还有碗里的两个茶叶蛋了。
期末，曲问把那张老师发的奖状和奖品——一个本子，放进了自己用旧了的书包里，他开心的快要跳起来，回到家的时候却愣住了。
门上布满了鲜红还有漆黑的颜色，妈妈做早餐的东西也七零八落的散落在门口，房门是开着……屋里还传来了妈妈的哭声。
妈妈被人欺负了……
曲问进去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家，因为里面的东西好像被洗劫过一样，他最喜欢看的电视没有了，睡觉的床也被翻了个底朝天，他喜欢的那床花猫被子也被扔在了一边，走过去的时候，曲问差点被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绊倒。
妈妈在哭，曲问也想哭，他红了眼睛，眼泪却憋着没掉下来。
“妈妈，咱们家怎么了？”
曲母头发乱糟糟的坠在头顶，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一把把儿子抱在怀里，“呜呜………”后背全被妈妈的眼泪浸湿了，很不舒服。
后来，曲问记得，妈妈粗鲁的把他的衣服塞进了他的书包里，把他的后背弄得好疼，她们坐上了一辆车，然后到了一个到处都是穿的好看的人的地方。
妈妈开始卖衣服了，不再买早餐了，她说卖早餐很累。
仍然是一个破房子，却布满了衣服。
“妈妈，你看见我的那件小黄了吗？”
曲母敲着计算机算账，曲问的话对她来说一点反应也没有。
曲问上去拽了拽了拽曲母的上衣摆，“妈妈，你看见我的那件小黄了吗？”
“什么小黄？”曲母皱着眉。
“就是过生日时，你给我买的衣服。”
曲母向周围看看，从衣服堆里拽出来一件黄色的衣服，“那件洗坏了，扔了，你穿这个。”
曲问接着曲母给的那件衣服，红了眼眶，他最喜欢的那件小黄不见了……
把衣服穿上去的时候，曲问脸红红的，他好久没有穿新衣服了。
曲母看见曲问照镜子笑了笑，“是小女孩的衣服啊，不过我儿子穿上还挺好看的啊。”
曲问有点小激动，他已经好久没看见自己的妈妈笑了，穿着衣服转了一个圈，听见曲母笑声更大了，他心里有点小窃喜。
大些的时候，曲问把得到的奖状和发的本子还是塞进了以前的那个小书包里，十三四岁的他皮肤很白，笑起来特别好看，无论的男生女生都很有人缘。
噩耗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曲问回到家以后，曲母正在喝着水，不断发抖的手说明着她此刻的心情，她很愤怒。
“妈，我回来了。”
曲母没答应，只是站起来看着曲问，曲问很疑惑，“怎么了妈？”
“你们老师跟我说你有早恋现象……”
曲问惊呆了，“怎么可能，妈，哪个老师说的？”
曲母喊了一句，“你管哪个老师说的干嘛！？你是不是想找人家老师的事？！”
他没有……他从来没这样想过，他不知道他妈妈为什么会这样生气。
“妈，我没有，你相信我。”曲问带着恳求的说。
“相信你？你们老师都这样说了，我该怎么相信你？！你还想狡辩！”
“我没有……妈……”
“别叫我妈，给我跪下！”
“妈……”
“跪下……”
曲问含着泪跪下了，可是眼泪却倔强的不愿意掉下来，曲母看着曲问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浮现了曲爸的样子，非常生气，拿起一旁打被子的藤条上去到曲问背上来了一下子。
眼泪终于疼的掉了下来……
从那以后，曲母都会这样。
“你们老师说你成绩退步了……”
“这次是因为……”
“给我跪下！”
那条藤条就一直伴随着曲问长大，上面不知道留下了多少属于他的血，他想解释，可是曲母从来不听……甚至还以为，曲问的一切全部都是因为她，还有那条藤条……
当“颐和小区”四个字出现在曲问眼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宋苓这里，他现在最不应该见，最不想见的就是宋苓，带着伤去博取宋苓的同情吗？他才不要，他最不想的就是别人拿着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曲问慢吞吞的转身走着，一点点远离宋苓的“地盘”，他害怕被宋苓瞧见他这个样子。
记得有一次，偷偷穿女装出去的时候，裙子不小心被别人踩了一下摔倒了，有人问他需不需要帮助，而他却只能红着眼从地上爬起来，不说话直摇头，他也只能这么做。
看着他们投过来怜悯同情的目光，曲问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不是哑巴，可是却不能说话……
他穿着女装，可是，却不是女人。
真可怜，曲问这样想着。
他只能跑的远远的，躲过那些怜悯同情的视线，他不需要同情，他也不想被人说成变态……
“你还想去哪？”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曲问停住了脚步，但是他没敢转身，后背又开始冒出的汗水再一次袭上了伤口，疼的让他发抖。
宋苓走到他面前，眼里带着些不赞同的不悦和一丝愤怒，又说了一句，“你说，你还想去哪里？”
等听见宋苓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曲问知道……他委屈的眼泪快要掉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