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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江户人家

下班前,我走进嘉怡的办公室,央求她帮我在江户人家订个包房。她略显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问我为什么要去那里。我笑着解释,策划部在我的英明领导下走上了伟大光荣的复兴之路,既有奖金,又有假期,真可谓名利双收;所以,策划部那帮小子对我是既佩服又感激,都争着抢着要报答我这个领路人呢。

“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挺不要脸的!”嘉怡白了我一眼,又用提醒的口吻说,“那里消费很高,他们能承受吗?”

“要是消费不高,我还不去呢!宰的就是他们!”

嘉怡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拿起电话帮我预定了包房。我连连向她表示感谢,然后虚情假意地问她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正如我预料的那样,她摇着脑袋拒绝了。我又嬉皮赖脸地问她,能不能让玲子陪我们一起去。嘉怡忽地瞪起眼睛,厉声道:“你敢!”

“急什么,我逗你的。她要是去了,还碍我们的事呢,嘿嘿!”说罢,我转身就走,不给她再骂我的机会。

我手里有江户人家的会员卡,而且是能够挂单的金卡,却要绕个弯子让嘉怡帮我订房间,主要原因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底细。另外,我要想继续保持过去的形象,就不能不找机会在嘉怡面前耍耍二百五、犯犯浑什么的。我要是突然变得一本正经了,她看着别扭不说,说不定还会对我起疑心的。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当晚六点半,我们一行六人准时走进嘉怡为我们订好的包房。包房分里外两间,里间略高,外间略低;里间是榻榻米,外间是木质地板,木地板上有布艺沙发、茶几和供客人放置外套的衣橱。我脱下外罩放进衣橱,一面脱鞋,一面向里看去,见榻榻米上分左右两排各摆着三张方桌,而每张方桌的后面又都摆着一个软垫和一个靠枕,便知道这家酒店是分餐制的。

我的心猛烈地抽搐了一下,心想:坏了,今晚要当冤大头了!

分餐不比合餐:合餐是大家围着一桌饭菜,即便点的饭菜高档一些,总价也能控制;分餐则不同,各人点各人的,总价不好控制,你总不能见人家要了海参鲍鱼,再给人家退回去吧?

唉,算了吧,说出的话就是泼出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如是劝慰自己。

等人们都点好了各自的饭菜,我又点了三瓶灵泉清酒,两瓶黑莓威士忌,外加一打啤酒。他们说,不要,不要,酒太多了,喝不了。我说,要的,要的,一点也不多,而且必须喝完,一滴也不许剩。我掏出血本请他们吃饭,目的就是打探消息,不把他们先灌醉了,怎么套话?我点好了酒水,起身走下榻榻米,扭头说:“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回。”

“你干嘛去,不会是找小妞吧?”渡边笑着打趣。

“是啊,”我一边穿鞋,一边与之调侃,“这里有我养的一个小妞,温柔靓丽,可爱喜人,要多好有多好,我先跟她热乎热乎,然后回来。饭菜上来,你们就开始吧,边吃边聊,不用等我。”

我穿好鞋,走向包房大门,身后传来一阵浪笑。我拉开房门,轻轻“哼”了一声,走出了包房。

我见走廊里站着一名侍者,便问他后面有没有花园。侍者抬手往右一指,告诉我,一直朝前走,顶头左拐,出了门就是花园。我说了声“谢谢”,大步走去。

从外面看,江户人家很不起眼,由于它的周围有丛林掩映,也看不清它的占地面积到底有多大;可一旦进入后院,你会发现它的规模大得惊人。它的门脸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低矮的平房,与富丽堂皇的大厅之间还隔着一条弯曲而幽静的小道,因而如果你只是站在酒店入口朝里张望,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它的“庐山真面目”的。大厅的两翼各有一个两层楼建筑,高屋大脊,飞檐画栋,气势恢弘。我猜这个大厅和两个翼楼,应该就是普通会员的消费区了,看样子应该不少于两百个包房。

大厅和两个翼楼的后面,是个面积超大的花园,花园中央是一湖碧水,水中有山,山上有凉亭,山下又各有一条小道连通南北两岸。我抬眼望去,湖的北岸有十几栋别墅模样的小楼,各自独立,互不相连,却都紧贴着湖水,将半湖碧水包围了起来。我伸着脖子左右看了好半天,最终才找到那栋属于我的安全屋。它就静静地矗立在湖水的西北岸,远离其他房屋,四周有茂密的树木。由于没有灯光,如果不细看,你会以为那里只是一片树林,而没有房屋。

我信步踏上湖中小道,走向假山,爬上凉亭,驻足四望,心中无限感慨:

这是我爸爸的产业!

他费了多少心思,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才创下这样的产业?

可现在,他人在哪里,魂在何方?

他和妈妈都升天了吗?

在天上,他能看见我就站在他一手创建的这个湖心亭上吗?

他跟戴胜做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情而被池田调查?

却又惨遭戴胜的毒手,还带上了妈妈?

他现在后悔了吗?

如果他不死,我现在的生活又将是个什么样子?

我真想冲天大吼,质问爸爸为什么要冒险做违法的事,以致性命不保。但我不敢大声喊叫,我不能暴露自己。

“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爸爸。”我仰头望天,低声与天上的父亲对语,“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我再大声地质问你。爸爸,你可要如实地回答我啊,别让我一辈子都猜谜语!爸爸,你可不要辜负我啊,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一个干净透明的好人!”

我转身走下凉亭,忽见亭边立着一块巨石,巨石上阴刻着两行红字,写着:“仁取天下,和旺家财。”

我见巨石上有“仁和”两字,心里一惊,急忙靠近细看。借助微弱的灯光,我看出这是爸爸的手迹,顿时泪如雨下。

“仁取天下,和旺家财。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能是坏人吗?爸爸怎么可能从事犯罪活动?不可能,绝不可能!”

我绝不相信爸爸参与了戴胜的犯罪活动,可池田大佐的话又让我心存疑虑。

我擦干了眼泪,低声骂道:“妈的,去他的池田大佐!老子不信,坚决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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