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八
“抓住棍子。”就在欣言开始慢慢往下沉的时候，他好像听到有人说了这句话，他的身子抽搐了一下，手随便在水里轻轻一挥，似乎是在责怪别人打扰了自己的好梦。他手挥到的地方，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欣言本能的抓了一下。
“抓到了，抓到了，你不用下去。”欣言似乎听到有人在兴奋的说，接着他抓到的东西带着他，把他彻底拖出了水面，欣言疲倦的睁开眼，岸上站着十几个人，有大人有孩子，其中有两个年纪五十上下的中年人，手里拿着的竹子鱼竿正伸在水里，欣言的手里抓着的东西原来是其中的一根鱼竿。欣言像是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一样。但此刻他浑身无力，微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岸上的人。
“细伢子，两只手都抓好鱼竿子，抓紧了，我们救你上来。”岸上的人看着欣言睁开眼睛，都很兴奋，对着欣言大声叫喊到，但是看着欣言无力的样子，旁边的人又再一次准备脱衣服下水。
欣言似乎回到了现实的世界，这才死死的抓紧了鱼竿，旁边的两个人用力抓着鱼竿，把欣言拉到水泥砌着的岸边上：“细伢子，你抓紧了，我们把你拖上来。”岸上的人大声的对欣言呼喊着，欣言还是茫然的听着，只知道用力抓着鱼竿。
“我们快点拖他上来，直接从岸边上往上面拖，到码头站脚的地方太远了，你看他的眼睛，肯定喝了好多水，赶紧救人。”旁边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大声说。
“一、二、三。”上面抓着鱼竿的两个人同时发力，把欣言硬是从三米多高被水泥砌着防塌的堤岸上拖到了一半多高，两边的人见状，赶紧一边一个抓着欣言的胳膊，把欣言拖到了地面上，欣言手一松，仰面直接躺倒在地面上。
欣言的胸口、肚子、大腿都被水泥尖锐的边角割了一道道的小口子，点点的血水渗到了皮肤外表上。其中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拿出纸巾帮欣言身上擦了一下，把欣言翻了过去，又把欣言的肚子枕在自己的膝盖上，用力的抖动着，边上的人使劲的拍着欣言的后背，不大一会儿，欣言嘴里大口大口的吐出水来，老者见欣言吐了水，抖的更用力了：“快点，快点，让他把水都吐出来就没事了。”旁边有人大声催促着，一边更加大力的拍着欣言的后背。
好大一会儿，欣言剧烈的咳嗽起来，嘴里再没有水往外吐，老者把欣言轻轻的仰面放在地面上，欣言终于慢慢完全的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蓝天，有白云在飘过，虽然很朦胧，但他的意识开始恢复。他眼珠子转动了几下，看见有十几个人正围着他：“醒了，醒了，我就说没事吧，我在江边长大的，救落水的人还是有点经验的。”其中一个见欣言睁开了眼睛，松了口气，得意的说。
“谢谢。”欣言感觉自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了两个字，但他知道自己的声音还是很小很小。
“细伢子，你叫什么名字？住哪里？我送你回家吧。”其中一个老者把欣言从地上扶着坐了了起来，亲切的问欣言。
“我不知道。”欣言使劲的摇晃了两下脑袋，无力的说。
“没事，没事啊，别害怕，你水喝多了，一会儿就好了。到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了。”另一个老者也跟着蹲了下来，亲切的对欣言说。
“大家都散了吧，钓鱼去吧，这孩子没事了，我一会儿就过去，说好了，不许抢我钓鱼的位置啊，我那儿好多鱼的。”扶着欣言的老者对还在围观的人挥了挥手，开了个玩笑说。
“细伢子，你真是命好。要不是有个小孩子过来喊我们，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你溺水了，下次玩水可不能这样子了。可要注意安全，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家里人怎么办？”旁边一位老者教训着欣言。
“知道。”欣言的眼睛还是有点直。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老者亲切的问欣言。
“我叫喻欣言，家在乡下。”欣言无力的回答。
“可能是乡下来街上读书的孩子。跟你同姓，同修啊，你算是积德了。”另外一个老者打趣扶着欣言的老者。
“细伢子，我也姓喻，我们还是同修呢，那你现在没事吧？感觉怎么样？”老者见欣言跟自己还是同姓，更加关心了。
“没事，就是肚子里很难受，头很晕。全身没有力气。”欣言小声的说。
“被水呛了就是这样的，没事的，过一晚上就好了。这样吧，我们把你扶到那棵树下坐着，这地方晒的很。你休息一下，要是一会儿还是不能走路的话，你就喊我，我送你回乡下，我就在那个地方钓鱼。”老者对欣言指了指不远去放着水桶的地方说。
欣言的眼睛顺着老者指的方向看了看，点了点头，艰难的说：“谢谢伯伯。”两位老者笑笑，把欣言扶到了树底下：“可千万别再下水了啊，水火无情的，再说了，你身上这些小口子虽然没什么大事，但是江水脏的很，别搞发炎了。你说是不是？”老者又叮嘱欣言到。
欣言点了点头，感觉眼泪都快掉了下来。他觉得这些人比自己的家人对自己还好，两位老者又看了看欣言，确定欣言没什么事了，接着并肩往钓鱼的地方走去。
欣言觉得自己身上发冷，他用双手抱着自己的双膝，表情呆滞的坐在树底下望着滔滔江面。胸口一道道小口子，开始感觉火辣辣的疼。他突然发现，原来人的生命竟然如此脆弱，可能一个瞬间便失去了，再也回不来。根本就不需要所谓的珍不珍惜。欣言转头看着刚才救他的那群钓鱼的人们，仿佛几分钟之前发生的事情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依然恬静的钓着鱼开着玩笑，欣言一直觉得人性都是丑恶的，无论是父亲对自己的暴力教育，还是跟他无数次争斗的杨峰，又或者是自己所谓的老大。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温暖过，哪怕他差一点就丢了性命，可是这些人却救了自己，他们素不相识，更没有对欣言索要一文一物。这让欣言汗颜。想到这些，他的心里竟然涌上一点点羞愧感，但这种念头，在当时仅仅只是一个瞬间，或者说，不过是一闪而过罢了。
欣言坐了许久，感觉自己恢复了一点力气，他这才站了起来，慢腾腾的站了起来，他穿好衣服，走到外面的店里，买了一条店里最好的烟，给这群救他的人送了过去。这些人推辞了很久，也终究没拗过虚弱的欣言。他们看着这个好像蛮懂事的半大孩子，有气无力的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欣言打开房门就重重的砸在床上。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天花板，长长的吐了口气，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在水里发生的事情。原来在死神面前，人都是软弱的不堪一击，可能就是说没就没了的事。欣言的心里涌上一阵后怕。
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欣言从床上爬了起来，在房间里转了转，房间里找不到一点吃的东西。欣言无奈的撇撇嘴，关上门朝楼下的饭店走去。
欣言刚走进饭点，就听见山哥经常坐的包厢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欣言一看，竟然是龙哥和山哥几个正在里面坐着，心武和小朱也在，还有一个光头的人背对着门坐着，欣言觉得这个光头的背影很眼熟，又不敢确定，他有点奇怪，朝山哥的包厢里走去。
“欣言，跑哪里去了？我还让安生去找你去了呢。过来坐。”山哥一扭头，看见欣言走了进来，高兴的指了指空着的位子对欣言说。
“显梦？回来了？”光头的人一扭头，对欣言一笑，欣言一愣，才发现是显梦回来了。
“回来了？”欣言看着显梦半天才问到，他不记得显梦这么快就回来了。显梦站了起来，抱了抱欣言，欣言看着显梦的发型，伸手摸了摸：“发型不错。挺适合你。看起来很精神。”欣言笑着说。
“还没进去就给老子剃的干干净净了。”显梦一伸手在光头上摸了一把，笑着说。
“管他呢。回来了就好。”欣言拍拍显梦的肩膀，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还在说你跑哪里去了呢。又跑到你那个小女朋友那儿去了吧？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马上要办事，尽量少出去，别让杨峰的人盯上了。这个麻烦暂时不惹。”山哥看着欣言说。
“没有。睡得太热了，跑去江边游泳了。平时总没事，没想到今天差点没在江里淹死。”欣言点了支烟，把刚才溺水的事大致说了一下。
“你这也算是大难不死啊。以后没事别一个人跑到水边去。出了事就麻烦了。”龙哥笑着对欣言说：“怎么样？喝了那么多水，还能陪我喝酒吗？”
“我现在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见什么都觉得恶心。还喝什么酒了，不喝了，龙哥，让显梦跟你好好喝几杯吧，他刚出来，要好好补补。”欣言瞄了龙哥一眼笑着说。
“也行。显梦今天肯定是跑不了的。”山哥边说着拿起一瓶啤酒，直接用牙齿咬开了：“发什么愣啊？自己开酒。”
“山哥，你刚才说马上要办事，什么事啊？”显梦边倒着酒问山哥。
“还不是FJ佬那边的事情。能有什么事？”山哥说：“我准备安排人去FJ，阿来不是仗着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吗？那我就去他家那边看看，问候他家人一声。”
“欣言的主意。”山哥又笑着补充一句。
显梦有点吃惊的看着欣言，一脸的难以置信：“谁带队去？”
“能有谁？当然是欣言了。”龙哥对欣言努努嘴说。
“人我还没定呢。内心来讲，我不太想让欣言去。但是欣言去又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你们这帮小子里，打架肯定够齐心，但你们都非常冲动，欣言相对来说脑子还冷静一点，有什么事的话不会蛮干，也不会慌。”山哥说。
“山哥，我陪欣言去吧。”一直没说话的心武说。
“我也去。”小朱和显梦几乎异口同声的说。
“我知道你们会这么说。干脆你们几个人一起去吧，就当是出去玩一趟。安生也去，带上华挺，那小子够义气，你们几个都够意思，真有什么事，有个照应我也放心。”山哥说。
“要不要带家伙去？”显梦问欣言。
“当然要带。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但是不知道路上有没有人查？”心武说着看了山哥一眼。
“这个我都打听过了，跑那边车的是我的兄弟，这个季节是运输的淡季，不会查的。本来是想开车去的，但是担心你们几个半大的孩子，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混混，如果开车去反而更容易引人注意。”龙哥接着话说：“所以还是坐车去更安全些，但是你们别坐在一起，分开上去就行。”
“那行。带什么家伙去？”显梦问。
“其实现在想想，带不带家伙都无所谓的。我们无非是过去那边打个电话，警告一下阿来，他在家那边真要是牛逼，我们带家伙也没有用。只不过带着家伙心里安慰些。”欣言说。
“还是带吧。我爸有把枪，我明天弄出来。”显梦说。
“我爸也有一把。我明天也带出来。”心武说。
“我还是带自己的东西，习惯了。”欣言淡淡的说。
“那行，我就不帮你们准备家伙了。”山哥说。
“不用，我们自己准备就行了。”显梦说：“万一有什么事，至少不会吃亏。”
“什么时候动身？”一直没说话的小朱轻声问。
“你们后天过去吧。钱我明天给你们，多带点钱，办完事好好玩一下。阿来那边的地址我已经拿到了，在我包里，回头我给欣言。如果你们发现事情不对，马上就走，别管事情有没有办完。不怪你们。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山哥叮嘱到。
“山哥，龙哥。。。”欣言看了两个人一眼，欲言又止。
“欣言，还有什么事？你直说就行。都是自家兄弟。”龙哥见欣言似乎还有话要说，就问欣言。
“山哥，我们去FJ的消息，千万千万别让别人知道。一旦传出去了，我们还好说，无非是坐牢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最怕的是到时候李子通知道了，暗算你们。”欣言犹犹豫豫的说。
“****，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怎么了呢。欣言，别担心这个，你们去FJ的事不可能会传出去的。我们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就一个李子通，我还是没放在眼里的。就他那点胆子，也就骗骗阿来那样的人，他无非是想搞点小钱花，真要让他来对付我们，他还没这个胆子呢。”龙哥轻蔑的笑着说。
“你们出去照顾自己就行。再说一次，如果办不了或者有其他情况，赶紧回来，说到底我也不清楚阿来在FJ那边的底细。毕竟那边不是君山县。”山哥正色的对几个人说。
“知道。山哥龙哥，别担心，我们会平安回来的。”欣言看了看显梦几个一眼，点点头笑着说。
安生正好带着华挺走了进来，看见欣言坐在那儿的，一抹头上的汗对欣言说：“刚才听说有人掉水差点没淹死，欣言是你吧？那些人一说个大概的样子，我就猜到了是你。”
欣言看着安生，有点尴尬的笑笑，不说话。
“安生，回来的正好。陪你龙哥好好喝几杯，他老跟我吹牛说你们跟他喝酒这么多人都放不倒他。”山哥岔开了话题，笑着对安生说。
“山哥你别总扯龙哥，你也要喝的。”显梦嬉笑着站了起来，拿过山哥的杯子给山哥倒酒。
“听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龙哥大笑着看了山哥一眼：“来，为了显梦回来，大家干杯。”
“好。干杯。”几个人都跟着端起了杯子，用力的碰到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