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相隔约三丈的距离。
冷葬心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前面的白衣男子,带着一脸的寒意。御风在中途回过一次头。面对那张冰冷的脸,御风意外地对冷葬心回了一笑。
冷葬心心中莫名,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是他知道对方没有敌意,因为没有杀气。这个白衣男子甚至没有带剑,双手背在身后,像个老人一样一步一步慢悠悠地向山上走。冷葬心的心中是有疑虑的,所以一路上他的手一直都紧握着剑。
两人徒步上山,大约耗了两三个时辰,从天刚亮到现在日头上顶,才到了断情崖。
“她是从这儿跳下去的。”白衣男子看着脚下的万丈悬崖,双眸微闭。这是从客栈出来后御风的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谁?冷葬心看了一眼那块巨石。
石上的剑早已不知所踪,徒留下两排孤独的字。
“下面的,是你写的吧!”不是疑问,白衣男子开口道,“怎么?痛苦吗?”
冷葬心一惊,眨眼功夫手中的灵魄已经架在眼前人的脖子上,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颓然地移开剑刃。
“那又如何?”冷葬心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云护法,我惊你之才,希望你至此收手,不要企图染指中原。”白衣男子淡淡地说。
“就凭那群乌合之众吗?笑话。”冷葬心冷笑道。
“那只不过是她的执念,你也要如此固执?”
冷葬心一惊,一脸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不知道对方究竟知道了什么,但是他不敢在这方面多言,怕对方发现更多的东西。他故作轻松地倚靠在巨石上,斜睨着石上的两行字,“你找我过来,就是因为这个?”
御风伸出手指,顺着那一道道刻痕一路向下,“云护法,同我去南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冷葬心问道。
“一个与你有血脉相连的人。”
冷葬心握紧了双手,他已经猜到了那个人可能是谁了。但是他并不是那么想去见这血脉上的亲人。无论当初发生了什么,那个女人受到的伤害他做不到视而不见。那个人既然活着,那他为什么还要去担心?
“不用。”不是不去,是不用。
御风试图再开口,却被打断。
“但你也不要企图用你的力量阻止我。”
冷葬心不欲与他再多做交谈,转身离去。
“血脉不断,你们毕竟是亲人。”
然而那个人只是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御风看着冷葬心的背影,想到他留在石上的另一句话——不待朝暮,勿自难忘。他眼中有一抹悲伤在蔓延。雪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呢?
但是,终究还是有令人兴奋的事出现了。烛日,是有灵性的。
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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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大人,锦禧圣女已经将烛日剑带回来了。”朱雀殿外有人禀报道。
随后,一身着白衣的男子推门而出。殿外跪在青石板上的侍女与两边的护卫均将头垂得更低——祭司大人的尊容是不允许被亵渎的。
雪释抬眼看了看殿外的朗月。
到时候了。
月宫大殿内,此刻站着两个女子。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正双手托着一把长剑——赫然就是中原丢失的烛日。想不到竟然出现在了南疆。
那女子直直地伫立在那里。她面前的高阶上也站立着一位女子。那个女子似身着整身月盈——浅白的衣袍在月的映衬下隐隐闪光,似门外的月将满轮清辉尽撒在其上——象征着整个皓月宫最尊贵的身份。她的眉梢处有一道暗银的痕迹,其形宛如一弯新月,在烛光的照耀下泛着柔和的光芒。她正盯着下面的红衣女子,跳动的烛火倒映在她的双瞳之中。
上月教的祭司从外面进来,只扫了一眼,便将视线落在红衣女子的手上,淡淡道:“烛日?”
“是的,祭司大人。”红衣女子双手将长剑托得更高,恭敬道。
“锦禧圣女,你先把剑收着,暂时放在你的观月阁中。”顿了一下,“等会青玉会送过去一个盒子,你把剑放在盒子里。”
“雪释,你......”上月教教主急急道,却被白衣男子抬手阻止。
“锦禧圣女,你先退下。”祭司蹙眉道。
“是。”红衣女子行了一礼,转身退离了皓月宫。
“雪释,你明明知道她是......”上月教教主怒目看着眼前的男子。
“珈月,”祭司毫不客气地直呼她的本名,“她不会记得从前。而且,现在,除了她,你认为我控制得了烛日吗?”
上月教主精致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虽然远在南疆,却也听闻了那些传言。她不再说话,微蹙着眉,眼中闪现一抹晦涩,嘴角的苦涩再也掩饰不了。
红衣女子将烛日剑收于袖中。此次去到中原,得到了烛日,却也将血腥引到了巴蜀苗疆。仅仅为了这把剑,值得吗?祭司到底想做什么?
她是上月教的侍月圣女,这便是她仅有的记忆。她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脑后——是一根寸长的金针,封住了她的记忆。祭司说,那是段苦涩的过去,他希望她能过得更自由,不再为曾经所束缚。究竟从前发生了什么,她从来不去问,只是隐隐地觉得缺了些什么。
“锦禧。”突然出现的人影将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
“师父叫我送这个过来。”青玉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面前的女子。
“谢谢。”红衣女子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接了过来看了一眼,那盒子表面没有任何雕花,只有不知用什么写上的符文。那些符文她只能看懂部分。她将盒子打开,把剑放在盒内。
不知和对方再能说什么,她只说了句“我先走了“,便继续向观月楼走去。
青玉也不出声明,只是在她身后跟了她一路。
他已经认识眼前这个女子两年了,然而她却始终如同天上的明月星星那样模糊和遥不可及。就如同教中所有人知道的,她没有以前的记忆。她的身份亦如同师父一样,在上月教弟子的眼中是禁忌。师父也告诫他,让他离她远点,他却如何也想不明白。
观月楼是上月教中的圣地,是历代侍月圣女的居住地,是除了教主和祭司外,任何人都不许驻足的地方。即使他是祭司的大弟子、日后的祭司,也是一样的。他看着她走进楼中,沉默地关上了观月楼的门,没有回头看一眼。他似乎早已习惯如此,默默地看着那扇门良久,最终还是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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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令已近夏季,风中始终携带着些许萧瑟,穿透了整个灵绝山。
他抬头仰望着漫天的星辰,苦涩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命轮早已注定,他没有回头路可走,亦无力再改变什么,一切随缘吧!灵肃师父,原来你早已看透我的命运啊!真如同你所告知我的一样,如今的我已没有办法再阻拦她的命轮了,不过,我很高兴,陪了她那么多年,这也是你没想到的不是吗?你也并不是始终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