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缥碧与九灵,或者说是紫岚回到上月教后,原本打算第二日进行圣女占卜仪式时,紫岚竟意外昏倒。于是仪式只得作罢。
上月教也算是尽地主之谊,让她们在客房中休养。只是紫岚的身体一直不见好转,时间也渐渐流逝,眼看大半个月就要这么过去了。
这日打发掉所有的侍女,缥碧走到紫岚的床边,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心中微酸。自从知道对方就是紫岚后,缥碧的态度明显转变了很多。只是分开了几年,再加上她之前总是话中带刺地讽刺对方,这些天每当她单独面对紫岚时都有些不自在。反倒是紫岚好像完全不放在心上。
缥碧坐到紫岚的床边,问道:“我一直没有问你,你为何成现在这样?”
“阿碧姐姐,”紫岚刚一开口,就咳嗽了起来。
缥碧扶起紫岚,轻拍了她的后背,“你内伤太重了,等你好些了再说吧!”
“阿碧姐姐,我知道我自己是怎么回事,”刚说完又咳嗽了几声,她尽力地压制着喉咙的不适,接着说:“阿碧姐姐,你知道我原本就是上月教的人。”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也小了不少,“我自幼便偷学了教中的术法。原本三年前我的确是要死的,只是最后宫主改变了主意,她让我将偷学到的术法教给她......”
原来昭月只是想从紫岚处偷学到上月教的术法,但又为了不让上月教的人察觉,于是才制造了紫岚已死的假象,并将紫岚易容更名。
“那你的身份,雪释祭司已经知道了。”
“你放心,他是不会说的。”紫岚闭上眼,“他什么都不在乎。”
紫岚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如游丝,缥碧费了劲才听清楚。
“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宫,这里我总让我觉得不安。”缥碧给紫岚掖好被角,嘱咐她好生休息,就出去了。
“带我去见你们的教主。”缥碧唤来一个侍女。
“婢子低微,没有资格去见教主与祭司。婢子带贵客去见左右使!”那侍女恭敬地说。
缥碧皱眉,“带我去见青玉使。”
“是,贵客这边请。”那侍女低着头,在前方引路。
缥碧跟在那个侍女的身后,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算了。你去请青玉使,就说我有事与他商议。“
”是。“那侍女垂首便退下了。
缥碧独自回到自己的房内,取出笔墨,提笔便写下“雪释”两个字,然后又写下“上月教”。她搁下笔,看着纸上的墨迹慢慢变干。
她已经来上月教大半个月了,紫岚的伤一直不见好。她不懂术法,所以她根本就无法判断紫岚的伤势。这里的一切都太过诡异,很多事情她根本就掌控不了。这些天下来,她连上月教教主和祭司的面都没见到。她想了很多,与其这样漫无头绪地等下去,还不如带紫岚回水云宫再做打算。
正当她想着如何带紫岚离开这里时,外面有侍女进来禀报说青玉使到了。
缥碧将桌上写有字的纸覆在那摞纸的最下面,然后用砚台压住,走了出去。
“尊使这么急着叫我过来,是不是那位的伤又有什么问题了?”
缥碧皱着眉,“先里面请。”
“好。”青玉点点头。
缥碧与青玉在内殿坐了下来,又将侍女都遣了出去。
“我与九灵已经在贵教叨扰多日了,也是打算离开南疆回水云宫去。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教主与祭司亲自言明,所以......”
青玉一想,确实如此,在教中多日不见教主与祭司是常有的事。只是现在教中有客人在,他想不到师父竟也是如此不关心。
“是我们怠慢了。”青玉有些歉意,“只是师父前两日下山去了,我现在去见教主,向她说明此事。只是那位护法的伤势......”
缥碧道:“她没事。”
“若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青玉说完便起身站了起来。
“有劳青玉使了。”缥碧也站了起来。
缥碧将青玉送出了门。
缥碧看着青玉远去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比起上月教的其他人,这个青玉使好像更具有人情味,为人也相当稳重。上月教现在的左右使是这代祭司的徒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下一代祭司应该就是他二人中的其中一个。看雪释祭司的模样,约莫也不到而立之年。只是比起青玉、青露二人,明显多了几分高贵,而这份气度确实不是年轻的人压得住的。尤其是那日,她无意间瞥见雪释,不是白日里的雪释,而是月下的雪释,只让她想到一个词——宛若天人,不似凡人。所以她便更打定主意要离开这里。
这片南疆大地与中原不过只是隔着沧江与青水,但风土习俗就像隔了一个世界。这里的人有他们信仰,有些地方还依旧保持着数千年流传下来的生活习性。而上月教,就是其中之一,这里甚至保留着数千年前的人修行的术法。只是有机会修习术法的人不多,寥寥数人而已。只是与活在传说中的“沉英谷”不同,上月教是一直在人们视线中实实在在存在的,不过是太过神秘,而且常人无法穿过那片密林罢了。
这是她目前知道的,而且都是从紫岚那里知道的,她也知道紫岚还有很多事瞒着她。紫岚原本就是从上月教出去的人,当初她是以上月教圣女的身份到水云宫并成为水云宫的雪护法。那么紫岚原本的身份必定也不会太低,但奇怪的是,除了祭司,这里好像没有一个人认识她。紫岚不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问。这里的秘密太多了。
等月渐渐爬上梢头,夜幕降临了。
缥碧又来到紫岚的房间,见她床边的小方桌上放着一碗还未喝药。她走到床边,轻轻将紫岚唤醒。
“都已经天黑了啊!”紫岚支撑起身体,背靠在床架上,“阿碧姐姐,这个药我不要喝了。你帮我倒了吧!”
“你是说这个药可能有问题?”
“对,我想这应该是祭司的意思。”她的身体她自己最清楚,如果说最初她的确是因为祭司的术法受了伤,但自从那次晕倒并喝过祭司的药后,虽然身上的伤好了,但她身体一直这样软弱无力,甚至很多时候持续昏迷的状态。
缥碧端起那碗药,闻了一下,一股腥味伴着热气扑面而来。她端着那碗药走到里屋的一角,那里摆着一盆植物,缥碧便直接把药倒到花盆里。
“我们还是找机会,先回水云宫。”缥碧拿着空碗又走了回来,将空碗放在方桌上。
紫岚轻轻闭上眼,气若游丝:“好,再待下去,我们恐怕就走不了了。”
缥碧闻言,心中一震。“走不了”意味着什么,她完全能想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