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打在青翠的叶子上,将叶子洗刷得愈发鲜亮。
里屋因着下雨,光线暗淡了些许。她蹙眉,坐在桌边,心中有说不出的烦闷。似是终究抵不过心中的不悦了,她站起身来,疾步走向门口。正当她望向门外时,雨中,她听到了极细极急的脚步声,随后便看见流朱抱着一个包袱,淋着雨向这边跑来。
“小姐,”流朱将包袱小心翼翼地教给她。
她忙接了过来,将流朱拉进屋来,又向屋外瞟了一眼,便将门合上了。
此时流朱也已将屋内的灯火燃起。
她将包袱放在桌上,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只灰白色的鸽子。她从腰封内拿出早准备好的卷纸筒,用线系在鸽子腿上,又让流朱打开窗,把鸽子放了出去。
看着鸽子在雨中扑闪着翅膀,直至消失了身影她才收回视线。
如今也只能求助炎辰哥哥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信鸽飞得快,总之半个时辰后,宫中便来了人,宣她入宫。
皇帝的旨意便是圣旨,爹爹也不敢阻难。
她提上几盒她亲自做的包装好了的酥饼,收拾了一下换了件衣服便上了轿撵。
皇城禁宫虽说严禁,但对于自小便在此玩耍的她来说,也不过是比尚书府大了而已。她是当今太后亲认的义女,皇帝的义妹,特封的淑宜郡主。虽说是郡主的头衔,仪仗却也分毫不比公主差。今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皇帝竟派他身边的总领太监陈奉来宣的旨。
当马车行至玉和门后,便改乘软轿。无意中看见一粉衣华服的女子在宫娥的簇拥下正向东行去。她便招呼着太监放她下轿。
太监总管陈奉也是看见了,便示意小太监们把轿子停下,上前揭开轿帘。怜月搭手出来,顺手也将手中的食盒递给陈奉。
“哟,这不是秦妃姐姐吗?”嘴上是喊着姐姐,但谁都知道她俩不和,否则她也不会已经坐上轿了,还刻意下轿拦住她的去路。
秦珍儿也一早便注意到了轿子,想着绕着走,但已经被叫住了,再装作没看到就失了面子。
“哟,这不是月儿妹妹嘛,怎么,外面好玩吗?”秦妃一向同她不和,此刻自然也是不会放过羞辱她的机会。
“托姐姐的福,月儿安然无恙。”她扬扬眉,含笑道。
秦妃也是一个聪明人,自是看出她眼中的讥诮之色,却就知道皇上又为这丫头求了情,便不好再发作。蹙眉拂袖而去。
她看着秦妃的背影,对身后的陈奉说:“阿奉,你去回皇帝哥哥,我先去宁寿宫看太后。”
“是,郡主。”陈奉指了几个小太监跟着傅怜月。
见傅怜月一行人走远了,陈奉才向清华殿走去。
刚进太后的宁寿宫,守在外间的侍女连忙行礼:“见过郡主。”
其中一个阶级较高点的宫女在一旁笑着道:“太后正叨念着郡主,可巧郡主就来了。”
傅怜月看了她一眼,那宫女低垂下头去。傅怜月不再看她,直接便往前走。
走进殿内,只见上坐着一位貌美的妇人——身穿暗红宫装,宽大的衣袖上用暗金线绣着几朵牡丹,三千青丝挽成高椎髻,上仅插着一只镂金飞凤步摇。若不是看到她眼角的纹,完全想象不到她已经是年近不惑的老妇人了,看起来才三十来岁的模样。听说,先帝当年虽有后宫佳丽三千,但也是尤其喜欢她的那双凤眼,称其“明若秋水”。而经过时光的洗礼后,原本凌厉的眼眸也变得温柔。这就是当朝的太后裴氏了。
她下手处也坐着一位妇人,眉眼间与太后有些相似,这位是太后的庶妹,如今的信阳侯夫人裴琇莹。
太后瞧见傅怜月进来,扶着身旁代桐姑姑的手站起身来,半嗔怒道:“你这疯丫头,下次再这样不吭声就跑出去了,看哀家不揭了你的皮。”
傅怜月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太后,“太后,月儿再也不敢了。让太后担心了。”说完竟跪在太后面前。
“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太后心疼的去扶傅怜月。
这时候一旁的信阳侯夫人也劝道:“郡主你快起来吧!太后姐姐前两日伤寒刚痊愈了,太医说还是要多休息。”
傅怜月听闻,立刻站起来,托扶着太后的双手,仔细看了看太后的脸色,发现太后今日的上妆的确有些不自然。她对太后身边的代桐姑姑道:“既然太后需要休息,怎么还放人进来打扰太后?”
代桐低垂着眼,恭敬的回道:“是信阳侯夫人自己闯进来的,也是奴婢出事不周。请太后?郡主降罪。”
“这次就算了。”太后被傅怜月扶着坐了下来,又对信阳侯夫人道:“你先回去吧!”
信阳侯夫人见所有人都不待见她,也不想自讨无趣,就行了个礼走了。
傅怜月见信阳侯夫人走后,对一旁的代桐姑姑道:“姑姑,别生气哟!”说着还冲她做了个鬼脸。
代桐笑道:“姑姑知道,你这个小鬼。”
傅怜月笑了笑,“谁叫她总是来打扰太后。”然后又对太后道:“太后,您怎么就伤寒了呢?太医怎么说的?吃药了吗?炎哥哥也真是的,只忙着批奏折,也不知道好好照顾您......”
“你这孩子啊,出去了一趟倒是长大了。”太后爱怜地拍了拍傅怜月的手。傅夫人原是裴太后的闺中密友,而太后自己没有女儿,所以怜梦和怜月她自然就格外的喜欢。当初她的儿子炎辰想立怜梦为皇后时她是很支持的,只是朝臣多方阻挠,炎辰只得做出了退让,待怜梦生下子嗣后晋封皇后。奈何天不庇佑啊!
又在宁寿宫与太后坐了一会儿,就和代桐一起强制扶着太后去休息了。
傅怜月出了宁寿宫,就吩咐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去披香殿把蕙妃请到清华殿来,就说我回来了,请她过来叙叙旧。”
这个小太监是陈奉身边的第一得力助手,自然也是知晓她的意图。在宫中,最嚣张跋扈的并不是秦妃,而是琉玉宫的兰妃。秦妃不过是兰妃手下的爪牙而已。现今皇后宝座尚空缺,在这后宫的争斗中,蕙妃没少受过苦。但由于她性子极软,要不是眼前的郡主帮衬着她,蕙妃还不知要落到什么田地呢!
“郡主还是这样为别人着想。”小太监也没多说,便小跑去披香殿请人了。
刚走到清华殿门口,便嗅到了一股极香甜的浓香,是她及其厌恶的味道。
也无需人通传,怜月便推门进去了。只见皇帝正站在书桌前,而兰妃正殷勤地在一旁打着扇子。
炎辰见到她,眼神一亮,刚刚的抑郁顿时一扫而空,而他身边的兰妃却是一脸不善,冷冷道:“逃家了的傅家二小姐回来了啊,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她将“逃”字咬得特别重。
“炎哥哥最疼月儿了,他都没生气呢!”说罢,走上前去,将剩下的酥饼盒放到御桌上,打开,“这是月儿亲手做的,炎哥哥,你尝尝。”也不理会兰妃愤怒的眼神,将盒子打开,拿起一边的御筷,夹起一块便送往辰炎嘴里。
而此刻的炎辰正目光灼灼的看着怜月,嘴中却呢喃着“怜梦......”小得几乎让人听不到。
怜月筷中夹的酥饼“啪”地一声落在桌上,她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阿姐,”怜月捂住了脸,泪水渐渐从眼角落了下来。
炎辰恍然间回过神来,将怜月揽入怀中,“兰儿,你先出去吧!”
兰妃见状,知道不必再留下来了,“陛下保重龙体,兰儿先告退了。”虽然如此说,心中却一片惨然。
兰妃走出清华殿时,便看见一脸惨白的蕙妃,“你也枉费心机。”
蕙妃回过神来,“我也不过是期待他心中能有我一分也好。”
“我们争来争去,终究抵不过一个死人。”兰妃幽幽道,收住了往日的亮丽,离开了清华殿。
蕙妃心中一窒,顿时觉得头昏,幸好身后的婢女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昏倒失态,“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