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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西陵松柏下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竟然新年将至,今年春来早,都已经过了立春,江南此刻,虽然还不到草长莺飞鸟语花香,也已有些鹅黄般的极其浅淡的绿意,融融的,软软的,看得人格外窝心。

天色润润的,似飘雨,却又见不到雨滴子,只是细细的,微风吹送,脸上有些湿意,同时,也便有了一丝丝的凉意,起初感觉不到,在外面待的时间长了,才发觉连骨子里都有些冷了。

从秋到冬,再到如今,几个月光景,此间,云晔曾和何麓去了一趟欧洲,出乎意料的是,那里平静得不像那么回事。

结果欧洲之星唯一的收获就是教会了瑞斯特踏步虚空的方法——其实现在的踏步虚空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一步之间天涯海角,基本上也就是在千里方圆可以瞬间到达,如果继续修炼下去,也许能达到距离上的随心所欲吧。

回东方之后,云晔不放心,把所有的人都派去了那里,只留着何麓、沙罗和雷伊三人在东方。

就连很多生意,都渐渐地交代给了他们培训出来的当地人,楼外楼的大厨也换做了累积的精心挑选并好好培养,非常有天赋的江南名厨。

对奥林帕斯神族最熟悉的俞青和感官最为灵敏的任羽若二人被安排在最靠近奥林帕斯神族的地方监视奥林帕斯神族,雷吉德负责保护他们,而丝丽也让自己的得意手下迪丽随他们同在那里,随时把消息通传给众人。其他人都留在宓离的流浪族领地里,众人更联手布了一个完整的结界,把流浪族从这个世界上分隔了开来,流浪族在世人眼里,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不过,这并没有引起一般人的注意,因为流浪族本来就居无定所,很多人虽然惊讶于他们的一夜消失,也只以为他们是连夜遁走,当地的贵族领主们更是额手称庆,这些人是教宗和条顿骑士团所敌视的,能自己离开他们的领地,不用他们亲手杀戮,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走了好,少麻烦。

就这样的心态下,谁也没有追究这件事情,但是教廷好歹还是知道了,被他们以巫术罪论处的一个民族整体消失了——没有任何贵族报告他们的领地里出现了吉普赛人的身影。这引起了教廷内部的恐慌——这些人本来就被认为有巫术,现在他们像尘埃一样消失了,更增加了他们的疑心,不过很快,这股疑心就被教皇本人破除了,教皇对所有知道这件事的高级教士们说,他得到了上帝的启示,这些人从此不会再来打扰大家了,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这事儿也就从此不再被人提起了——至于教皇从哪里得来的“启示”,却从来没有人怀疑过,这是一个崇尚信仰、不疑的年代。

云晔本想只留下沙罗跟着她,但看沙罗和雷伊二人难解难分的缠绵样儿,颇不忍拆散他们二位,也就找了个借口,把雷伊也留下了,沙罗嘴上不说,心里却着实感激。

流星当时随云晔和何麓去了欧洲,他见到师父和几位同门才知道自己的族人已四散而去,一向性格坚韧的他忍不住抱着师父大哭了一场,他很想守在师父和仅存的伙伴们身边,不过还是服从师父的命令,跟着他俩又回去了。

这段日子的东方,在蒙古人统治下看似风平浪静,但底下却也暗流涌动,不时有小规模的起义,却又都在蒙古大军前来镇压之前便化整为零,悄悄隐没,过一阵子,又在蒙古人管理不严密的地方泛起一股新的起义浪潮。如此此起彼伏的起义,让蒙古军队疲于奔命却又捞不到什么好处,颇让蒙古人的朝廷头痛,朝中有些汉人官员和倾向于汉人的官员们,不失时机地上疏说这些年的政策对汉人尤其是南方汉人压迫过重,只得在一定程度上放宽了些政策,百姓也得以喘口气。而那些一贯帮着蒙古人压制汉人,盘剥勒索无所不为手段卑劣贪婪无度的色目人官员,也被迫收敛了一些。

甚至有阵子还传出,要重开科举,录用汉族士子为官的消息——这很让一些已经当了大元顺民想谋个出身的汉族士子(尤其是根本没有机会的南方士子)们激动了一阵子。

可惜毕竟是传言,传着传着,也就没有下文了,官场上的,还是那些目不识丁的蒙人,眼神奸狡的色目人和一些投靠蒙人的汉人们。

在云晔看来,这倒是件好事——老百姓是最容易满足的,一点点的恩惠就会让他们忘却曾经的水深火热而趋于安静——而这份屈辱的安静就像温水煮青蛙那样,会让人逐渐习惯、进而麻木,直到最后彻底服从了自己劣等民族的地位——当一个民族的士子们都已经习惯了不再激扬文字,那么,这个民族的精神也便毁坏得差不多了。蒙古官员们的做法,正好兜头浇了他们一头冷水,让他们明白,指望那些异族统治者们发仁心给他们机会,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既然靠别人靠不住,头脑灵活些的士子们便开始自己寻找机会,这些日子,接触义军的士子们多了起来,虽然双方都很小心翼翼,但毕竟已是一个开始。云晔明白,真要成事,光靠舞文弄墨的士子固然不行,但光靠那些啸聚山林的绿林好汉,也是不行的,若是双方合作,方是一个可能的开端。

当然,一切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跟不同的人讲不同的话,绿林好汉讲义气能让他们热血沸腾,跟士子们讲纲常能激起他们的忠诚,孔夫子说过,夷狄之有君,不若华夏之无也。

忽必烈啊忽必烈,虽然我一直不是特别能想明白,你这么个本来很接近汉化的蒙古大汗,为什么到了晚年放弃了汉化?是担心汉化毁了你们的民族?也对,现在这样,即使最终不得不退回去,好歹蒙古人还是蒙古人。真是得谢谢你的这个做法,回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对那些士子们说这些话时,那些士子们义愤填膺的样子,云晔心中冷笑,若非忽必烈晚年放弃了汉化,干脆利落地朝孔夫子的坟头上射了几箭,而是像当初北魏的鲜卑贵族们那样率先汉化,只怕不会有这一天吧,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忽必烈能继续他以前对汉文化的亲近,保持汉化,尊重汉人和汉文化,给汉人和蒙人同样的机会,不苛刻虐待,又何苦反抗?谁不想过安定日子?其实孟夫子也说过一句话的,舜,东夷人也,文王,西夷人也,这些所谓的“夷”们,不也都作了华夏的圣君?圣君与夷狄,不是地盘和血统而是行为和想法啊。

想得远点的话,这些圣君又能如何呢?以前朝为例,包括汉民族历史上的骄傲:周、汉,包括云晔记忆中最深刻的唐朝,每一个朝代开始时候都出过圣君,但随着世代更迭,时间推移,圣君的子孙们又有几个是有出息的?富贵不出三代,圣君呢?又能千秋万代吗?始皇帝雄才伟略,二世祖短短几十年把家当败得一干二净。

什么时候,能确立一种制度,不管是否有圣君当朝,都要让百姓过得上好日子,才是她最想做的事情——就像灭神,便是见神杀神,见鬼杀鬼,而是渴望一个人自己主宰自己的时代到来——在经历了数千年沉浮、走过了东方西方之后,她心中已有个模糊的影子,只是,这需要时间。

当然这些道理既没必要讲给绿林好汉们听,也没必要让汉族士子们知道,眼下他们各自做着各自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道理么,要慢慢讲。

云晔是乖觉的,深知人心,她知道,到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人,是不能太惊世骇俗的,东方西方皆如此,所以她那曾经一心要推翻基督教教宗罪恶统治的弟弟,最终居然成了一个教士——听来挺讽刺的呵,不过弟弟想得也不算错,要想改变,必须从内部改变,作为教士,才能从宗教内部改变宗教。

也有道理呢。

这时,她就正和梅洛斯在西湖边闲逛,这段日子,自然和她的客人越来越熟悉了,没有最初的那些别扭,也能一起说说话聊聊天。

她随口就和梅洛斯聊起了欧洲的宗教,曾经受命保护过教宗的梅洛斯,曾在基督教的心脏见识过许多教士们的恐怖行径和伪善面容,当下很不以为然地说:“假如有一天没了这个宗教和高高在上的宗教组织,欧洲人才有好日子过。”

云晔笑着摇了摇头:“可未必是宗教本身的错呢,我觉得我弟弟作得没什么不对的,不过让我感到好奇的是,我很想知道他到底信仰不信仰基督教,我这次回欧洲,还特地去看了他,问了他这个问题,可他思考了很久告诉我,他也不知道,要等在里面多一些日子才能回答我。”

梅洛斯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他来东方已有很长时间,这个西方习惯却一直如影随形:“我们都知道那不是真的。”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云晔叹道,“世上的事情谁知道,我们都见过奥林帕斯众神,人们却以为那是神话传说而嗤之以鼻,你又怎么知道,六界之外,没有一个高于我们所知的一切存在的造主?”

“造主?神也有造主吗?就算有,也不会是教皇的那个。”

“那是教皇或者传教的人、教会组织的问题,不是造主的问题,”云晔指了指夕照山的香烟缭绕,“那里有一座庙。”

梅洛斯抬头一望,疑惑地看着云晔说:“是,如何?华夏人信佛,庙很多。”

“你知道,佛教的庙里供奉的是什么人吗?”云晔卖了个关子,“那个人你我都认识的。”

梅洛斯回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我想不出,是龙神族的诸神吗?”

“不是,龙神族的诸神现在也是传说了……那庙里供奉的佛像,曾经是他无数轮回中的一次,他这个人,总是渴望解脱众生的苦,”云晔叹了口气,“可惜,他本想强调六道的平等和自我的解脱,却被人塑像在这里供奉朝拜,甚至求些升官发财的事情,呵呵,也算有趣——那个为了修补天人结界而不知道是否还保留着灵魂的人,若是还能有灵,不知道会怎么看。”

“我知道你指的是谁了——这确实应该不是他的本意。”梅洛斯点了点头,顿了顿,忽然停下了脚步,看了看那个夕照山上的塔,转头看着云晔,蹙着眉头说,“云晔,你仿佛什么事情都记得,为何偏偏不记得我——你是和众神一样的存在,你不应该遗忘任何东西。”

“又来了,我们只要不说那个话题,就能好好地说话聊天……”云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也停下脚步,看着梅洛斯,她思想斗争了一会儿,决定坦白,“梅洛斯,没错,我拥有比主神都强的能力,我不应该遗忘任何东西——除非我自愿忘记。”

梅洛斯的脸色顿时像被抽光了血色。

云晔不敢看他,只低声说道:“是的,你猜到了,我封印了所有和你有关的记忆,因为我不想再记起你和任何与你有关的事了。”

“我——”梅洛斯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从远方传来,“我在你记忆中,竟是如此不堪么,你愿意记住所有人,却独独想忘了我。”

“我不知道,应该不是不堪,而是太沉痛,”云晔叹了口气,她没有说出全部,那就是,即使已经忘记,在见到梅洛斯的时候,依然常有刀尖插在心头的痛楚感,这感觉让她清晰地知道,前世、或者前世的前世、或者每一世,都喝这个男人之间有着痛不欲生的往事,遗忘,是因为痛苦吗?

或者是因为别的?她继续低声说道:“我还要向你道歉,你也想不起以前的事了。”

“难道也是我封印了自己的记忆?”梅洛斯声音有些虚弱地问道,“我没有这个能力……我不会这么做……”

“是的,你没有,”云晔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所以我要向你道歉,很有可能——对不起,我记不起来了,很有可能,”她嗫嚅着说,“是我——不过也许是奥林帕斯神族。”

“你别说了,”梅洛斯挥手打断了她,“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

说罢,他转身,也没看云晔一眼,大踏步消失在西湖烟雨之中,只留下云晔一个人,面色沉痛,痴痴呆呆地,面对着一池烟雨,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过了很久,雨渐渐大了,一把伞撑在她头顶上,一个很温和的声音轻轻地说:“我不是故意听到的,我只是路过——云晔,封印梅洛斯的不是你,你什么时候封印自己的我不知道,因为我上辈子比你死的早,但是你从来没有封印过任何别人的记忆。”

“不是我吗?”云晔抬头,隔着眼帘上的水汽看到何麓难得认真的眼睛。

“你对自己不够了解吗?”何麓摇了摇头,“你从来不是那种玩弄别人记忆和灵魂的人——梅洛斯的记忆封印,一定是奥林帕斯神族干的,不是赫拉就是雅典娜。”

回到家,云晔被沙罗一通抱怨,说她也不找个地方躲躲,又问她:“梅洛斯不是和你同去,怎么还没回来?是我让何麓去找你,有人要找你。”

“梅洛斯还没回来吗?”云晔心里一惊,脸色却淡然,“他有事先行,我还以为早回来了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该这么直率地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他接受不了事实吗?哎,接受不了也好,既然封印记忆,总有不得不封印的理由吧,不想再追究那些理由,可更不想让他让自己继续过去的痛苦。

她忽然被一种不可遏抑的强烈愿望驱使着,问沙罗:“沙罗,你能解开我封印自己的记忆,是吗?”

沙罗怔了一下,点头道:“如果你愿意,我和师姐联手,至少可以试一试。”

云晔赶紧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白问问,封印的都是不愿意记起的,你刚才说有客人来见我,是谁?”

正说着,何麓已经带进了一个人来,来人正是祁云慕。祁云慕进了厅,见只有云晔和沙罗,脸上有种掩饰不住的失望,不过他还是很认真地向云晔和沙罗行了礼,这几乎是晚辈见长辈的礼,云晔本来很怅惘的心中泛起一丝笑意,这人不错,羽若和她如果没啥障碍,应该是能幸福的吧,就是太优柔寡断了。

在他们去欧洲之前,祁云慕已到了南方,曾和任羽若见过一次,这次来,显然是想看看任羽若有否从欧洲回来。

他虽然没问出来,云晔又焉能不知他这点心思,当下云颇为抱歉地对他说:“羽若有些事情,暂时留在那里了,等她回来,会去找你的。”

祁云慕显然极为失望,可他还是尽力地掩饰着自己的失望,对云晔很有礼貌地说道:“谢族长告知,祁云慕知道了。”

“呵呵,”云晔见他十分拘谨,有心开个玩笑,便笑说,“按规矩,你该随着羽若喊我姑姑呢,喊族长可太见外了。”

祁云慕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何麓默不作声地看着祁云慕,这小子不如雷伊对他胃口,做人不干脆——当然,最对他胃口的是瑞斯特那种。

还是沙罗知他害羞,不忍他窘迫,便打圆场道:“羽若在欧洲挺好的,不过我估计她那里事情还有点时间——说不定过阵子我们也会过去那边。”

祁云慕应了一声“是”,眼前这三个人,他的确是当他们是任羽若的长辈,因此面对她们,他在恭敬之外,还另有一些紧张。刚想告辞,忽然瞥见手腕上那红色的珠串,想着既然见不到任羽若,不若让她们把这个带给她,就当是彼此见到了,于是便褪下腕上的珠串,捧在手里,恭恭敬敬地对云晔和沙罗说道:“祁云慕可否请二位帮忙把这串珠串交给羽若。”

是啊,这串珠串本来就是要给若儿的,那上面,被他无数次抚摸,每抚摸一次,便念一遍对若儿的祝福和惦念。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云晔看见这串红色珠子,便不由自主想起那首她最怀念的盛唐时期,著名诗人的诗——嗯,王维人品不好,诗品还是不错的,她想着有点神往了,又抚摸了一遍那个红豆串——本来想推托让他自己见到任羽若时再交给她,却忽然感到一股不同一般的气息,她整个人一机灵,顿时把那些美妙绮思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看了看何麓,何麓也正看着她,两人相互点了点头,云晔走过去,接过那串珠子:“我会带到的。”

祁云慕感激地拱手躬身行了一礼,又说道:“祁云慕不敢打扰,这就告辞了。”

云晔伸手挽留道:“用过便饭再走吧。”

祁云慕赶紧摆了摆手:“族长留饭,却之不恭,不过祁云慕真的还有要事,还是这就告辞的好。”

云晔知道他一半为有事,一半为和他们在一起不自在,也不强留,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哦,既然如此,那便再见了,祁先生您请自便吧。”

“族长千万不要这么称呼我,祁云慕愧不敢当,叫我祁云慕即可。”祁云慕又行了一礼,才恭敬地向后退着,等退出了大厅,才转身离开。

目送祁云慕离开后,云晔把那串珠子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脸色变得十分沉重,她先轻轻抚摸了一遍珠子,步下了一道很薄的结界:“怪不得,我们前脚去了欧洲,后脚这里的蒙古皇帝们答应汉人大臣的那些个事情都不做了,原来是龙神族以为我们要去那里和奥林帕斯神族死磕,不回来了,又打算放手大干了啊。”

“想必是上次走之前,羽若和祁云慕的说话被龙神族探知了呢,”何麓也走过来,抚摸了一下那串珠子,又加了一道同样很薄却风格不同的结界,算是双重保护确保她们的对话信息不会被传到龙神族,“这气息还真不强,若不是祁云慕递过来给你,距离比较近了,可真是感觉不出来啊。”

“怎么回事?”沙罗离得远了些,没太关注这条手串,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云晔随手把手串递给她,沙罗是做结界的行家,这里面的门道比云晔和何麓还要精通,摸了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他们还真敢玩啊。”

“呵呵,”云晔冷冷一笑,道,“这准是女娲的主意,她这回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沙罗有点担心地说道:“这祁云慕,是故意的?”

云晔摇了摇头:“我不怀疑他——他要是知道也不会把这东西交给我们了,这点小伎俩如果都看不穿的话,我也算是白活了——何麓,你去把流星给我找来,既然这么好的东西到了我的手里,我可不会让它变成废物。”

何麓应声道:“好。”

流星就住在后宅,此刻他正在静室中打坐,所以一唤便到,云晔把手中握着的红色珠串递给流星:“看看这是什么?”

流星接过来,走到门口,把珠串对着光线转动了一圈,转身走回来,对云晔说道:“这东西附着了三道结界,其中最里面的一道,是有千里传音的作用,可以把千万里外的音讯传递给另一端手持加持了同样结界的物品人,另外两道么,想必是云族长和何麓师父、沙罗姐加的,防止我们的对话被那边的人听到——法力高强的,像我手里这串,甚至在法力最强的时候,可以传输一些影像。”

“聪明,全说对了,”何麓笑着一拍手,指着流星对云晔说道,“丝丽上哪里找来的高材生,他现在功力法力也很好了,可惜我教了他那么久他就是死心眼只认他那个启蒙师父,不肯跟我走啊,唉唉。”

“何麓,别耍了好不好,”云晔忍俊不禁地一笑,“有正经事呢,再说,丝丽是我们的朋友,你好意思抢朋友的弟子,你好意思我也不会同意的!”

流星赶紧谦逊地说:“何麓师父,您过奖了,而且我虽然不在灭神族,但我尊敬您和云族长和尊敬我师父是一样的。”

“呵呵,你不用谦虚,我们也知道你尊敬我们的,我这里正有一件大难事要问你能不能做呢,”云晔含笑对流星说道,“我正在想利用这个珠串,把一些假的影像传递给他们,你能做到吗?”

流星认真地思索了一阵子,说:“可以的,不知族长要做什么。”

“哦,我目前还没想好,等我想到了我就告诉你。”等到说完了,又问道,“你能不能判断,这个珠串什么时候可以传播影像。”

流星又仔细地盯着珠串看了半天,才很有把握地对云晔说道:“每日黄昏,申末酉初。”

“很好,”云晔接过流星地来的珠串,对他说,“谢谢你,你去吧,今日到这个时候你先过来,伪装一点随意的东西给他们看看,最好让他们以为我们接过了这个珠串,但并没有看出这里面的秘密。”

“是,”流星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我要先回去做点准备。”

“去吧。”

流星行礼离去,这里沙罗忍不住担忧地说道:“云晔,他们会上当吗?他们真的会相信你看不出这珠串里的蹊跷?”

云晔摇了摇头:“其实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想女娲多疑,方才祁云慕和我们的对话,她必已听到,也必会怀疑我们知道了她的伎俩,不过相不相信,总得试试看,我们先步几天疑阵给他们吧,女娲这人还是颇为自信的,或者她会相信,她使用的力量十分巧妙,的确瞒过了我们。”

沙罗点了点头,说:“是,不赌一赌,的确没法知道,不过以后不会再有真实的情况会传递给他们了——好歹是除了个隐患,龙神族的这个女当家还真是诡计多端,以后要多防着她点。”

“奥林帕斯神族的雅典娜不也是诡计多端吗?”云晔笑道,“她以为我们看不穿她把梅洛斯刻意送到我身边来的用意吗?”

“你知道的?”沙罗有些吃惊。

何麓撇了撇嘴:“既然知道,还不小心些,整天跟这个人混在一起说话,就不知道那边没弄点啥东西在那个人身上,枉我们天天提心吊胆。”

“喂,你们也太看不起我了吧,”云晔有些诧异地瞥了何麓一眼,又伸手敲了一下沙罗的脑袋,“雅典娜那点小伎俩,无生和瑞斯特搞得鬼,我要是连都看不穿,我还做什么灭神族的族长,直接鞠躬下台得了。”

“看来大家还真是枉费心机,”沙罗摊了摊手,十足的无奈样,不过她又一脸好奇地问道,“那你为啥不把这个随时可能当间谍的家伙赶走?”

“他不是间谍,”云晔摇了摇头,“他只是被利用了,我心里知道,提防着也就是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说着神色有些黯然,“我很不想让他难过。”

沙罗偷偷做了个鬼脸,到底是宿世情缘哪,哪怕是封印了自己的记忆,却封印不了自己的感觉——想到这里,她突然很替云晔和梅洛斯担心了起来,可这担心又不能说出来,于是她也就只好像云晔说得那样:我心里知道,提防着也就是了。

又转头瞥一眼何麓,却见何麓脸上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想到他说的那些话,心里又不由得一叹。其实何麓一直是担心的吧,他只是不说,他想让云晔开心,所以他只能自己一直非常谨慎非常小心地替云晔注意着,刚才是一不小心才说出了实话。

暮色渐浓,梅洛斯还没有回来,云晔心中有些焦急,便走出来,四处张望。

西湖边依然是斜风细雨,远远近近已被暮色逐渐笼罩,就在云晔眉头渐蹙,心头焦急之时,远远看到一个高挑的熟悉身影快步走来,忽然有种心头一松,长出一口气的感觉。

梅洛斯逐渐走近,走到云晔身前,停下了脚步,站定地望着云晔,云晔不敢则声,半晌,梅洛斯忽然笑了一下,是那种非常轻松也非常开朗的笑,眉梢和唇角同时微微扬起,而笑容直达了他的眼底,仿佛笑在了云晔映在他眼睛里的影子上。

没来由的,云晔觉得心头一暖,一阵热浪几乎要冲击她的视线,她赶紧逼住这股热浪。

梅洛斯道:“我想通了,不管过去发生了许多事情,都不重要了,我们不都已经忘掉了吗?至于怎么忘掉的,那更不重要,绝大部分人死了,都不会记得以前的事情的。”

云晔终于忍不住嗫嚅出声:“梅洛斯……”

“好了好了,”梅洛斯轻轻地捧起云晔冰凉凉的一双手,“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问你一句啊,过去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那现在,你是不是允许我重新来爱你吧?我可是你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啊,你父母把你许给我的!”

转来转去又绕到了这个问题,真是——云晔心中涌起一阵哭笑不得的感觉,待要说不可以,看到梅洛斯那充满热切希望的眼睛,竟然张了张口,怎么也说不出那个“不”字来,待要说可以,却又明明知道,这是万万不可以的。

她吞了口涂抹,很勉强说道:“梅洛斯,我不知道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但肯定是让你和我都痛不欲生的事情,我、我实在不想,如果有一天你记起来了,会恨我,也不想,今生的我们,再重蹈覆辙。”

梅洛斯摇了摇头,他双眼定定地望着云晔,说:“我都说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总纠缠过去,是跟自己过不去,既然忘了,那正好,我不会努力去想起来过去,就算想起来了,过去也是过去,不是现在啊,至于今生,我们重新开始,你又怎么知道,我们面对的不是幸福,而是不幸呢?给你自己也给我一点信心好不好。”

“云晔,我是爱你的……全部……你心里,有没有,哪怕一点点在意我?”

“我……”云晔有些迷糊地望着梅洛斯的眼睛,越望竟然越有种迷糊的感觉,仿佛醉在了他迷醉如酒的深蓝色眼眸里,她竟然鬼事神差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我太幸福了!”梅洛斯狂喜地说着举起云晔的手,抽出她的食指,举到唇边,轻轻地在自己的唇上印了一下。

这时的中国,民风还十分纯朴,便纵深情,也不能在外面做出这种亲昵举动的,云晔的脸顿时通红了起来,她赶紧看了看四周,见到遥远处有已个人影,脸更加红了。

不过,梅洛斯这个亲昵举动却触动了她内心深处一个深藏的十份温柔的地方,她不禁有些神思恍惚。

一抬眼看到西泠桥边的松柏,想起那薄命红颜留下的痴情: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真的可以吗?命运待我,会比那个薄命红颜要厚吗?她一向自诩铁石的心,忍不住地动摇。这西泠湖,西泠桥边的爱情传奇很多,但绝大多数都是悲剧,自己呢?今生选择这个多情的地方居停,是不是就是一个错误的开始?

眼前那双眼睛是那么热烈,热烈地要融化她心中一切的坚冰,甚至,铁石的心。

是啊,忘了就忘了吧,何必耿耿于怀过去自己和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如果能留住他不让他回到奥林帕斯亚神族去——反正他已经算是离开了奥林帕斯亚神族了,等战争,等灭神,等一切结束……幸福,可以有的,不是吗?

但是,她没时间多想了,因为,她看到,刚才那个遥远的人影,正风驰电掣般向她走来——没错,正是笔直地向她走来,她赶紧对正兴奋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梅洛斯说:“梅洛斯,回头再说,有人来了。”

梅洛斯会意,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松开握住云晔的手,两人同时转身,一起面对着飞驰而来的客人。

来人飞速而至,是个非常美丽但看着又很憔悴的年轻女子,暮色中但见长发如雪,眉目如画,肤色莹白,身材纤细,只是高鼻深目,明白是异族之人,而且这异族美女显然是身怀法力,方才连云晔深思恍惚都没注意到,她居然是施了隐身术同时飞跃而来——她想必是有什么急事要找自己。

她身形极为妙曼地一跃来到云晔面前,一眼看她,云晔有大吃一惊的感觉,这身形,这感觉,这神情,好生熟悉,却偏偏想不起来——是的,肯定不曾见过,难道,她也属于自己被封印了的记忆不成。

她转头看了看梅洛斯,后者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转回头,目光带着询问看向来人,来人见到她,满目的惊喜交集。

那人哽咽着看着云晔,她显然是有急事,也可好一会儿才说:“云晔,我可找到你了。”

一句话,记忆忽然如泉涌而至,没错,容颜可以改变,灵魂却是不会变的,她颤抖着喊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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