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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君兮帝兮

“当当当!”是锤子敲打铁凿的声音,刘十三看了眼石碑,“云天宫”三个大字苍劲有力,又有潇洒自如的韵味,可惜题字之人早已化作尘埃,刘十三叹了口气,望向木桥的另一端,聂冰正在打凿一座雕塑,他走了过去,聂冰丝毫没发觉有人靠近,看来是入迷了。

“二十载了,你在这里建了石台,这又是为了她?还是说这本来就是她。”刘十三问道。

聂冰放下手中的工具,起身道:“二十年里,我都在想,我当初不走,会不会......”

“你信天命吗?”刘十三打断了他的话。

聂冰没有说话,刘十三继续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我不知道人能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既然命运发生了,我想就是无法改变的吧,过去了终将过去。”

“每个人都有一个地方总能看清楚自己的内心,在那里才是最真的自己。既然过去能让人看清未来,给点时间在过去又有何不好呢?”聂冰拾起锤子,继续凿了起来。

“但有些过去,会蒙蔽双眼。”说完,刘十三转身离开。

过去,有些过得去,有些过不去,即使是天下第一......

凌浩轻抚着石台上的文字,有点痴痴地,苏曦见状拍了下他,他就像是在睡梦中受到惊吓般抽搐了一下,苏曦瞪大着眼看着他,“你怎么了?撞鬼了啊。”

凌浩回过神来道:“没,没有。”说完他立刻起身用手电扫视着四周,似乎在找些什么。突然,他快步向石台后面走去,众人见状也都跟了上去,光亮触及到的是一位女子的石雕,历经千年岁月变迁,她的容貌虽已斑驳,但神态和风姿仍在,由此看出当年雕刻之人的用心之深。

“看来这就是倾城了。”阿祥说道。

“不错。”白楠用手电照向地面,地上刻着一句诗:一舞倾城沉乱世,天降九陨浮星辰。

苏曦感叹道:“取名倾城,到最后跳一支舞就结束了大唐百年基业,这也太讽刺了。”

“王朝的更迭本就是历史潮流,大唐的覆灭已成定势,又关她什么事呢?正如这句诗所言,她不过也就是沉浮在乱世中不能自已的苦命人罢了。”凌浩关掉手电,不愿去看那石雕上的容颜,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底竟然有了一丝悲痛的感觉。

“正是有了以前的一次次乱世,才有了现在的文明啊!”顾教授叹了口气,便不再评论了,一时之间,这里静了下来。

苏曦在凌浩身旁坐下,他们并没有立刻从那些文字中走出来,也许这是考古的人都有的对历史独有的感情,又或许这让他们回到了现实,现实中有很多的无奈,命运也总爱捉弄人,这群人里总有着不愿去面对的现实,其实,生逢乱世的人可能更容易满足,因为想要得到的不多,也不允许太多,而一个人有了机会去得到更多时,为了想要的,就必须付出自己能给的,这又有什么区别呢?没有人知道,哪种活得更累。

苏曦把头靠在凌浩肩膀上,凌浩瞥了一眼,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头上的裂缝透露下来的光亮渐渐暗淡,取而代之的是星星点点的荧光,这一夜就这么安静地过去了。

第二天,所有人一扫昨日抑郁的气氛,又恢复了精神,为了接下来的故事,为了那尘封千年的往事,他们继续向前走去。走过这个广场,又是一个石洞,石洞走遍的石壁上同样刻满了字,这对他们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顾教授擦拭了下镜片,又到了他讲故事的时候了。

。。。。。。

高山上看日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就如山上的风比城里吹的风清新和凉爽,阳光也不例外,云天宗在高山之上,日出和日落离得如此之近,总有人说在山上看日出就是沐浴在阳光下,或许真的是,风沾染了些许山的气息,阳光可能也是沾染上了山,或者应该说是生的气息,给人一种洗礼般的感受。

一曲离殇,几度忧愁,几度彷徨。凌云回到云天宗已经有些时日了,他每日也就是看看萧叶儿,或是站在这里看日出,精气神倒是好了许多,整个人也都放松了,可能在这里,一直都有他心爱之人的陪伴,又可能这里完全不需要布局的心机,不管怎么说,这种生活都是极好的,少了很多纷争,即使是片刻的安宁。一如既往的,幽隐还是静静地站在身后,为他披上披风,然后等他吹完那首不会厌的曲子,劝他早点回去。

“云天宗比大唐存在的还要久远,百年的基业沉淀于此,你说,这里算不算是世外桃源。”凌云看着远方升起的袅袅炊烟,不禁问道。

“算是吧,可惜这世外桃源却还是在这世道中。”幽隐答道。

凌云转过身,笑了笑道:“云天宗历代宗主都想要安抚芸芸众生,百年的努力才有了今日的辉煌,而这里与传说的那个桃源最不一样的,就是众生皆可来。”

几只鸟儿忽然落在凌云肩头,有一只还是红色的,十分奇特,幽隐瞥了一眼,就转身走了,一袭红衣的老者出现在凌云身后,“她怎么走了?”

“以为化羽来了吧。”

“哈哈哈,我那徒儿与这丫头真是天生对头。”老者名为秦羽,是白化羽的师父,当然,凌轩也是白化羽的师父,不过秦羽教的是轻功,凌轩教的是暗器。

“他好久没回凤凰谷了吧?”

“那小子,怕是早就忘记我这把老骨头咯!”秦羽找了块地坐下,拿出酒葫芦喝起酒来,喝了一大口,看向一旁的凌云,递给他道:“来点儿?”

凌云笑笑摇了摇头,“在这里我不喝酒。”

秦羽收起酒葫芦,“唉,你还是放不下那丫头,何苦呢,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心里不觉得空落落的。”

“云天宫是建好了吧?”

秦羽一拍脑门,“哦,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今日建好了。”

“希望不会用上。”

“哎,这话说的,这云天宫建了百年之久,干嘛要用不上。”

凌云也坐下,道:“秦伯伯是副宗主,不可能不知道云天宫是用来躲避灾祸的吧。”

“那你就不要让这事发生,不就行了。”

凌云笑了笑,不说话。

秦羽也笑道:“云天宫建好了,也是时候退隐了。”

“没什么交代的吗?”

“有,但是话太多了,懒得说。”

“讲讲吧,我或许不会去凤凰谷了。”

“好吧,我就费费口舌。”秦羽喝了口酒,好像真的很多话怕口干。“你听说过凤凰门吧。”

“听过。唐太宗时期,盛极一时的江湖门派。”

“不错,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凤凰门的传人了。其实,凤凰门不是从太宗那时候开始的,而是在更远的秦朝,是始皇帝嬴政下令创立的,那时还不叫凤凰门,也没有名字,那些人个个轻功绝世,专门搜集情报,暗杀,和暗中保护始皇帝,并且直接听从秦始皇的指挥。之后,天降陨石,秦朝覆灭,那帮人聚到一起,利用剩下的势力建了一个江湖大门派,才取名凤凰门。”

“怪不得江湖中没人知道凤凰门的由来,原来是那秦始皇的御用刺客。”

“哈哈哈,”秦羽又喝了口酒,接着道:“这凤凰门在现在,江湖上是很少人知道的。因为他也就在汉朝兴盛了一段时间,时间太久远了,而后,秦朝留下来的老本吃光了就一天不如一天。终于,门中人发生了内斗,从此凤凰门就销声匿迹了,随后,在江湖上就传起了始皇帝长生的秘密。”

“又是长生吗?”

“还留在凤凰门的人,开始除掉那些谣传的人,杀的人多了,就引发了一场江湖动乱。但也因为这样,长生的秘密也就没人再说了。再之后,凤凰门人为了生存就开始为各国做刺杀,买卖情报的事,一直默默无闻。就这样一直到了唐朝,终于有人不甘如此,花了很多时间重建了凤凰门,但门人甚少,顶多也就一个不入流的小门派。很快就被大派给吞了。”

“但是凤凰门人还在,永远死不绝,怪不得叫凤凰门。还真是能浴火重生。”凌云说道。

“不错,剩下的门人逃到山里隐居,一代又一代,但祖辈传下的武学也一直在传,人多了,偶有出去行走江湖的人,因为轻功了得,渐渐地在江湖上有了名气,但被问及出处,他们都说是一个小山谷,问及姓名都叫凤凰,所以凤凰的称号就流传起来了。”

“原来凤凰不是对轻功绝世之人的赞誉,是凤凰门的人传出来的。”

“出自凤凰门,轻功必然绝世,往后的人称那些人为凤凰,也都是凤凰门的人了。只是,好景又不长,长生之秘泄露了出去,江湖中很多人杀到了那个山谷,凤凰门又一次面临覆灭,然而,同样在这大山里的门派,云天宗出手,保住了他们,并且动用了些手段,让朝廷介入,平息了长生的风波,凤凰门也就从此消失了,只留下了个——凤凰谷,凤凰谷的人也纷纷加入云天宗,云天宗一天比一天壮大,但从没出世过,就有了今天的盛况。”

凌云听完,一惊:“这么说,长生的秘密在云天宗!”

“不错,天陨之秘就是长生之秘,始皇帝用陨铁打造的那两把剑就是打开长生之门的钥匙。而九陨神兵就是融合了秦朝的那两把剑铸造的,当初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只有铸剑师知道,但他们都死了,所以,九陨神兵不能都在一个人的手里。”秦羽说完盖好葫芦塞,起身就要离开。

凌云起身作揖,“秦伯伯,其实这本来可以很简明地告诉我的,不用给我讲历史,多保重了。”

“哈哈哈哈,我还当你是当年那个爱听故事的小孩呢!”一阵风拂过,秦羽就消失了。

“长生,都是些帝王搞出的幻想。为君为帝都做不好,长生又能怎样。”凌云笑着摇摇头,抬头看了眼太阳,“是时候回去了。”

临天阁外,白化羽倚着门逗着鸟,凌云略喘着气回来,看到他于是笑笑,坐在石阶上,“好玩吗?”

“闲着无事。”白化羽坐过来也坐下。

“又来了?”

“嗯。”白化羽取出一封书信,上面盖着金印。

凌云接过放在地上,并没有拆开,“第六次了,不过是尝到点甜头,就想着要天下,野心倒是不小。”

“当初我说过你会选错人。”

“义父为我铺的路,以前我也想不明白,现在我知道了,与他的哥哥们相比,他更有野心,而最不同的是他的野心要更大,这样他的利益目标就更长远,他们不过是想要做一国之主,为了荣华富贵,想干什么干什么,可这就是愚蠢,在乱世中,一国之主没有一统天下的野心,就没有了表面,就不会管自己国家的死活,也不会顾及臣民的想法,一个人可以是君子,也可以是小人,但作为一国之主,伪君子总好过小人,因为在他们达到目的之前就还有表面上的君子,起码还算是君子,所以有野心的国君只要稍稍满足,让他看到自己正在慢慢靠近心中最大的利益,他就会一直维持他的表面,对于现在的楚国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

听完,白化羽笑了笑,“师父果然是深谋远虑,现在我也知道自己为什么做不了云天之主了。”

凌云一怔,看着白化羽,随即笑了起来,“能像我一样思考,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被过去约束得太紧了。”

“但过去或许就是创造未来的根本。”

“是吗?”白化羽陷入了沉思。

稍后,凌云打断了他的思绪,“作为凤凰门的传人,始皇帝的秘密,你知道多少?”

白化羽摇了摇头,“不多,不过是零星碎点,毕竟尘封了太久了。”

“知道一点就好,接下来的局,我要搅动天下风云!”

第二天,清晨,幽隐照常送来早餐和洗脸水,凌云也从朦胧中睁开了双眼,他看向桌子上的信件,第七封了,嘲笑般地摇了摇头,然而他不知道,接下来的事让他猝不及防地清楚了,楚皇还没有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凌云刚洗完脸,要用早膳,刘十三急急忙忙进来报信道:“宗主,楚皇命飞云骑兵偷袭离国,赵国趁势截断他们的后路,更是拦下了后继粮草,飞云骑遭两国夹击包围,胡羣将军为保欧阳玨和马戊突围,战死了!”

“为何这件事现在才知道!”凌云暴怒,胡羣是宗内人,现在战死沙场自己却不知,更何况整支飞云骑出征他都不知道,他简直是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那狗屁皇帝下的是密令!”刘十三也是气的不行,怎么也是宗内兄弟,被人当成棋子去送死。

“楚皇啊,楚皇,你这步棋下得真是出奇啊!”凌云握紧拳头,又道:“进宫!”随后便急冲冲地走了。

云天宫内,离渊站在那石雕前,思绪万千,好像又回到了那些年,一滴清泪滑落,滴在了渊龙上,“看来他没忘了你,这眼睛像极了。”

这时,秦羽出现了,“王爷真是有情之人。”

离渊的眼睛立时透露出杀意,那杀意掩盖了刚才的悲伤,现在他又是那个让人畏惧的剑客了。

秦羽拿起葫芦喝上一口,“这里不是打斗的地方,不是吗?跟我来吧。”说完,脚下生风,迅疾向着外面而去,离渊立刻赶上。

两人速度极快,在山林里飞跃着,离渊追着秦羽来到了较为空旷的地带,突然,秦羽转身弹射出一根红羽,渊龙弹指出鞘,将红羽斩断,被斩断的羽毛,却是燃烧了起来,离渊翻转渊龙,带起的剑风将两团火焰隔开,随即燃烧殆尽。

“凤凰门的人都喜欢带着羽毛,羽根度上精铁,即可乘风借力,又可以暗器伤人,唯独你的不一样,还沾染上红磷,看来你很喜欢玩火啊!”离渊望着前面的秦羽,突然挑起渊龙,向前而去,秦羽脚下轻点,一跃立在剑尖上,离渊催动内力,渊龙发出轻鸣,秦羽翻身而起,离渊跟上挥剑,秦羽连射出三根红羽,化成三道火流,离渊侧身避过一道,又用剑引导一道撞向另一道,随后在秦羽快要落地之时,横剑而挥,谁知秦羽空中躺身,手捻翎羽一挥,那羽毛刚好飘至脚底,秦羽一点,向后而去,又反手撑地而起,在空中放出一根羽毛,再度借力,腾空而起,在离渊上方之时,连射数十道红羽,带火的羽毛如同落下的火雨将离渊覆盖,渊龙发出轰鸣,离渊不断挥剑,砍断火羽,但燃烧的羽毛在身边飘落,火光晃得离渊睁不开眼,秦羽脚踏火羽绕着离渊而行,身法轻盈灵动,真的宛若一只红色的凤凰御火而行,离渊闭上双眼,听风挥剑,每一剑都斩断秦羽脚下的羽毛,秦羽能借力的点越来越少,随着最后一剑的挥出,秦羽翻身跃上枝头,看着下面的离渊,离渊挥剑的姿势定格在那里,一动不动,火焰烧完,离渊睁开眼睛,自己的周围满是细小的银丝,身上和剑上都缠绕着,而秦羽手捻着那一根根丝线的线头,只要他一拉动,离渊就会被银线绞碎!

“火凤凰果然名不虚传!”离渊尝试着扭动剑柄,谁知稍稍一动,银线缠得更紧,手腕被勒出了一条血痕了。

“你的剑法同样惊世骇俗,若是我再稍慢片刻,恐怕就是受你一剑了。年轻人,既然往事心结已了,为何不选择加入云天宗呢?”

“我的剑从那时开始,就没人能约束!”离渊大吼,渊龙长啸,剑气如龙,瞬间将所有丝线绞碎。

秦羽大惊,“如此剑气,你和他孰强孰弱还真不好说,但天下第一非你们莫属。”

“我即使再强,也只是一个人的天下第一,而他只属于一个人的天下第一,就这点来说,我永远输了。”渊龙回鞘。

“你还要报仇吗?”

“我的仇人不再是他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用操心。”

“云天宗或许能帮你,有句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朋友只是用来出卖的最好选择,所有的算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徒劳,任何挡在我前面的障碍,渊龙自会将它斩断!”

“那就为了各自的利益合作如何?各取所需。”

“这是个不错的提议。”离渊转身离开。

“那说定了?”

“值得我考虑。”

秦羽看着离渊的身影消失在林中,摇了摇头道:“唉,口才不行了。”

飞云骑折损近半,才安全退回南楚,一时之间,楚国上下议论纷纷,朝堂之上亦是不得安宁,然而楚皇像是没事人一样,一直看着远方怔怔出神,像是在等什么人,这个人必然只会是凌云。马车飞驰,片刻不停地朝着永州赶去,凌云坐在颠簸的马车里,闭着眼睛细细的回想着这一切,从开始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要进行抽丝剥茧,因为他可能从一开始就算漏了些什么,才导致楚皇给了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有人在布局,一个要彻底把凌云撰在手里的局,然而这个局却是不太高明。

“他想要玩,我就去教他怎么玩。”凌云蓦地睁开眼睛。

永州,皇城。

一驾马车直闯宫门,守城士兵纷纷上前拦截,却无一人能将其拦下,城墙的弓弩手向下射箭,白化羽站在车顶挡去射来的箭矢,刘十三则在车头开路,然而纵使再快,内城门也迅速关闭,凌云等人被围困在中间,进退不得。

凌云端坐在马车里,丝毫不惧,嘴角还有一丝丝笑意。守城将领喊道:“擅闯皇宫者,死!”

弓弩手纷纷瞄准马车,步兵一步步逼近,正当即将动手之际,一位公公持令牌急急忙忙赶来喊道:“住手!皇上宣见云宗主等人!”

凌云闻言下了马车,径直向里走去,宫门大开,禁军纷纷为其让开一条道路。

凌云此前进宫面见皇上,该要的礼节一个都没有少过,如今却是直闯皇宫,倒也不是他太过愤怒,而是想要用此举观察皇帝的举动,猜测接下来的每一步,因为今后,他不愿意再发生任何的变数,同时,这也是让皇帝背后的人知道,在这个楚国,谁才最有话语权!

凌云独自踏上台阶,不紧不慢地步入大殿。

楚皇早就站在里面等着了,待看到凌云进来,笑脸相迎,“先生终于回来了。”

凌云面无表情,环视殿内,只有高护卫和虞公公在,他冷笑了一声,道:“既然陛下身后有高人,何必在乎我这一介草民!”

“先生这是说的什么话?”

“陛下,我有一问,你可否为我解答?”凌云走向一旁的石柱道。

“先生但说无妨。”

突然,凌云拔出挂在柱上的剑,指着楚皇,道:“你算什么一国之君,算什么皇帝!”

楚皇震惊,高护卫迅疾拔出剑就要上前,楚皇摆了摆手,道:“先生如此大火气,看来朕也真的是做错了。可朕为一国君王,为大楚皇帝,这是摆在这里的现实了,先生此言还是莫要再说为好。”

“哼!君王?先君后王,为君者,当行事光明,待人宽,对己严,为百姓着想,顾民之所忧,乐民之所乐,才是一国之君!护国安定,保国疆土而不让寸许,对外立威,于内施恩,才为王!为皇者,此生为民为国,亦为国之未来,后世子孙谋福,求百世国盛民安而不移,不战而善待邻邦,系天下百姓于心,忧天下之民安乐。为帝者,当平定乱世,统天下唯一,天下百姓皆为国民,保天下昌盛太平!达此四点者,方可令世人信服为皇帝!才是真正帝王!而非一方王侯,自称为帝!”

楚皇沉默不语,凌云接着说道:“身为一国之主,纵使任贼分尸,也要力求误伤百姓分毫,而你却主动发动战争,让将士们为你去死,倘若战事能赢,决策高明,懂得应时顺势,权衡利弊还好,但偏偏没有一点高明之处,哪有并未经过协商而越一国打他国之理!白白葬送将士性命,简直荒唐!”凌云说着有点激动,剑又往前伸了一下。

楚皇刚启嘴唇,想要说话,凌云掷剑于地,“你想要天下?痴人说梦!”说完,甩袖走了出去。楚皇一时竟无言以对,哑口无声。

凌云刚一脚迈出,身后传来一个人的话:“你未免太过狂妄,真以为自己能指点江山吗?把自己当帝王不成!蝼蚁妄想啃食巨龙,蚍蜉也想撼动大树!不知死活!”

凌云站住,略微回头,原来是虞公公,只见他此时挺直了身板,说话语气雄壮,完全不像是一位公公,凌云冷笑:“原来幕后的人是你!”

虞公公大惊,脸上惶恐,向后退了一步,凌云接着说道:“陛下,我跟你做个交易,一命换天下,如何?”

楚皇不语,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两道身影从他身旁掠过,直奔虞公公,高护卫想要拔剑去救,但立刻发现自己被三把剑架在了脖子上,无声无息,虞公公惊恐地倒下,风撩动珠帘,一切又回归平静。

楚皇睁开眼睛,面露微笑道:“日后,还望先生多多指点。”

“此战是耻辱,民心不能乱,明日午时,众目之下,鞭打皇袍!”凌云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楚皇嘴角轻扬,“来人!纸笔墨,朕要写罪己诏!”

入夜,凌云举杯对月,但杯中却只是清茶,刘十三从身后走来笑道:“前朝诗仙李太白举杯对月,饮酒思人,宗主这是清茶空对月,相思满空樽啊。”

“不过是出神罢了,倒让你说出诗意来了。”凌云笑道。

“宗主留下那么一句话,那狗屁皇帝能知道什么意思吗?”

“能做一国之君,这都理解不了,那还真是看错人了。有心机的人不会不知道如何做一场戏的。”

“其实......宗主,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刘十三有点犹豫。

“刘大哥要说什么便说吧。”

“宗主,这楚国一日不如一日,如今这皇帝又是个伪君子,宗主何不自立为皇,我们必当竭力拥护,我想楚国百姓也会拥戴你的。”

凌云转动茶杯,“刘大哥,我云天宗从不涉及朝政,现如今乱世已至,人人都生活得水深火热,迫不得已要求一个安身立命罢了,这话莫要再说了。”

刘十三叹了口气,“宗主的话我铭记于心,不打扰宗主了。”凌云向他作揖。

刘十三走后,凌云望着天上的月亮,苦笑道:“我不是得不到这天下,可是没有你的天下,我得到了又如何?”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月色也越来越朦胧......

罪己诏:朕继位以来,所为狂悖,国当以人为本,军士百姓应同视为手足,朕德不类,尚不能上全三光之明,下遂群生之和,商队在外受离国残杀而未能保全,兵出师无示天下,不识兵法行军鲁莽,军士死略离散,国力衰,民心不安,扰劳天下,悲痛常在朕心,今特布此诏,鞭袍八十一,引以为戒!

市集中心,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百姓,皇帝发布罪己诏,这在历朝历代都是不多见的,很多人大为震惊,而听到要鞭打龙袍之后更是觉得难以置信。午时一到,一彪形大汉手持金鞭重重地打在了龙袍上,一鞭又一鞭,十鞭后,人群中略有骚动,三十鞭后,人们心中已有不忍,五十鞭,竟有人痛哭流涕,六十鞭,民声齐呼:“不要再打了”,“住手!”有人欲冲破阻拦,上前阻止,一时间百姓汹涌上前,官兵渐渐无力抵挡,行刑之人不敢再下手。

“继续给朕打!”一声大喊压过了骚动,楚皇身穿布衣,摘下斗笠,一步步向台上走去,官兵见到,慌忙下跪行礼,百姓方知皇上亲临,纷纷行礼,楚皇拿过金鞭,又喊道:“朕有过,理应当罚!你们的心意朕心领了,起来吧!”说完,挥鞭而下,每一鞭都触动着百姓的心弦。

“皇上,请停手吧!”

“恳请陛下停手!”

“爱民如子何错之有,皇上!”

八十一鞭落尽,在场百姓泣不成声!

“一月之前,朕之子民于离国经商,却惨遭离国铁骑践踏,朕怒于心,却未冷静思量,导致飞云三万将士受困,死伤过半,是朕的过失,朕的错!朕今日在此立誓,朕今日所述之过绝不再有!且朕一日不死,当护国爱民,保楚国安宁,若朕死,亦愿任人掘墓鞭尸,求得百姓安康,化作龙魂保楚国永世太平!”

“陛下,草民有一事相求!”突然一声悲呼,众人纷纷看了过去,只见一位衣衫褴褛,独腿的中年男子,艰难地站起,向皇上走去。

“何事相求?”楚皇流露出一脸关怀之情。

“我想要报仇!”一声歇斯底里地呐喊,惊得士兵纷纷举兵相向,他看了一眼对着他的刀剑,撑着手中的木棍,艰难地下跪,道:“我本是楚国士兵,在与越国的战争中,不幸失去了一条腿,不得不离开军营,但我本不该活着,是我的兄弟为我挡下漫天箭雨,是他们一步步将我拖回,我才能苟全地活着,如今我兄弟全部埋尸沙场,恳请陛下再让我参军,我要为我兄弟报仇,我要让赵国血债血偿!”中年男子声泪俱下,触动了不少百姓的心。

楚皇沉默,片刻后,又有男子跪下,“男儿生于乱世,当保家卫国,恳请陛下准我参军!”越来越多的男子跪下,都是要参军。

凌云站在附近的二楼上看着这一切,随后默默地离开。这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

“宗主,北原的马都被各国截断了,已经运不来了。”刘十三道。

“无妨,如尘若发现就会断了这交易的。”

“刚刚那出戏是你安排的?”幽隐问凌云道。

“民心已回,我还需要一个出兵的理由。”

“你要打赵国?”幽隐惊道。

“我不会让他们白死。”

“可是,战争是必要造成生灵涂炭。”幽隐不忍看到战争带来的伤亡。

“云天宗向来有恩必还,有债必偿,有仇必报!”刘十三说道。

幽隐默不作声,她的内心是挣扎的。

入夜,凌云在房顶吹起了短萧,晚风轻拂,将萧声带去远方,幽隐拿着披风上来为他披上,凌云停下道:“我没那么弱不禁风吧?”

“晚上湿气重,加着为好。”

“以前我没有能力,所以看着她死在我怀里,义父也因我而去,现在我依然无法保护别人,但既然我还活着,就不想再有这样的事发生,这场战争必不可少。”

“我知道,从楚皇逼你为他谋划那一刻开始,云天宗就已经选好了未来。”幽隐在他身旁坐下。

“或许这对我们是好的,站好了边,就不用在这乱世中漂浮了。”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在十国的势力会不会受到排挤。”

“只要有共同的利益,新的目标,我们就能共存。”

“不管怎样,我信你。”说完,幽隐起身又道:“夜晚阴冷,早些休息吧。”

凌云笑笑,“知道了。”

天上的云被风吹开,月光洒在孤寂的屋顶,“云儿,你要记住,云天宗并不总是沐浴在这阳光下的,看看下面,阳光很少触及的大部分地方,才是我们云天宗。有时候,要想沐浴阳光,就必须选择穿过黑暗。”义父的话在凌云脑中回响,久久不去。

第二日,皇上下旨重编军队,选拔全国上下最精壮的平民和士兵加入飞云军,很快,两月后,十万飞云军就整编完成,并且全国上下的兵器库大量制造兵器供给给飞云军,每件兵器采取实名,士兵和工匠之名均刻在上面,骑兵配备强弩,整支飞云军简直就像是铜墙铁壁,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畏惧。

又是两月后,由马戊,欧阳玨和新任将领杨安,三将共掌帅印率飞云军向赵国出发。

“宗主,俺不明白,为什么要三个人共同执掌帅印?”牛立挠头问道。

“哈哈哈,蠢牛,这就不知道了吧,一人为帅,则主掌大权,全看他的主意,虽然三位将军都是兵法大才,但毕竟因人有异,所以行军用兵都会不同,难免会有纰漏和差错,三人为帅,则可以将这些差错缩到最小,事事都要商量决议至最完美。”刘十三侃侃而答道。

“最主要的是,新的飞云军是由全国各地的军队整编的,任谁为主帅,都会有异议,这样三人为帅,就省去了树立威信,而威信和士气不减。”幽隐补充道。

“嘿嘿,俺不懂,不过战场上,俺不会让宗主伤一根头发。”牛立拍拍胸脯道。

凌云微笑,刘十三倒不愿意了,说道:“蠢牛!你把我们当什么了,说得好像宗主就你一个人保护是吧。”有了这两人的吵闹,路上倒是不会闷了。

飞云军声势浩荡地行进,各国都知晓了,赵国迅速组织大军驻守边境。

“赵国二十万军队驻扎在并州。”白化羽落在车顶道。

“无需多想,直接踏过去!”凌云闭着眼睛大声说道。

周围士兵闻言,都非常振奋,随之传至全军,军心大振,每个人都渴望快点踏上战场。当然,凌云能这么说是有准备的,不仅仅是对飞云军的强大产生的自信,还有他在四个月来对南楚兵力的部署,现在的南楚军队驻扎就像是一张蜘蛛网,表面上看似分散薄弱,倘若有人想要冲破这张网,所有的线就会缠过来,结成重茧,线被剪断又会迅速再织起来,如果要破这张网,就要源源不断地冲击,这样会消耗大量的兵力和时间,他国却要顾及别国的趁势而入,得不偿失而选择放弃。这样就少了后顾之忧,军队自然有了一往无前的气势。

有了那么充分的准备,飞云军气势如虹,很快地就赶到了并州,囤积在并州的二十万赵军很是纳闷,为什么楚军不避其锋芒,反倒像是赴约一般赶到。十万楚军与二十万赵军对立,阵势之宏伟已经很多年未见到了,飞云军队列整齐,白色的鳞甲在阳光的照射下绚灿夺目,每一个士兵都纹丝不动,如同铁铸成的雕塑一般,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赵军阵营人数众多,鳞甲森森,兵刃闪烁着寒光,分成了数个不同兵种的方阵,严阵以待。

凌云下了马车,从军阵后方走向前去,军阵中央立刻分开了一条道,动作迅速,整齐划一,身上的铠甲随着身体的动作发出的声音,汇聚起来一同响起,如战钟轰鸣,赵国士兵纷纷震撼于这飞云军的气势之磅礴。凌云独自走到军阵前,身后的通道又若石门般合拢,凌云稍稍停顿,又走上前,作揖行礼,还未说话,赵军统帅孟良就嘲笑道:“怎么楚国都喜欢文弱书生来劝架吗?”身后士兵随即大笑起来,凌云默然,笑声持续很久,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突然,十万飞云军兵盾相击,齐声大喝,其音如雷贯耳,上冲云霄,下荡尘土,赵军士兵噤声,凌云待到回音散去,才缓缓说道:“我国乃礼仪之邦,上下君民皆重礼节,即使面对粗鲁莽夫也一样以礼相待。”

孟良皱眉,凌云不给其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君子与人交恶,必先以礼,后交兵,小人才是喜欢闷声行奸诈令人不耻之事!”

孟良知道凌云意指赵国军队截断楚军后路,背后偷袭的行为,凌云不理会他的表情,“我南楚并不是任人欺负的,现在就是来向你们讨回一个公道。”话音刚落,飞云军后方出现数十辆马车,而车上载着的是一个个灵牌,是牺牲的飞云军将士!赵国士兵从没有见过如此情景,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既然说了先礼后兵,就双方将领先战几个回合吧,也为这枯燥乏味的战争讨点乐趣。”说罢,凌云转身,赵国弓箭手瞄准了他,而飞云军竟然丝毫不动,好像根本不怕他们会射箭一般,孟良摆手示意不许射箭,注视着凌云一步步地走回去。随后,杨安持枪纵马上前叫阵:“在下杨安,持破枪一杆,谁敢与我一战!”

“休得猖狂!”赵国一将士纵马疾驰而出,只见杨安枪尖一挑,仿佛毒蛇吐信一般,那人立刻中枪被挑飞,赵国士兵大惊,一枪击杀,而且是那么的随意!

“我来会会你!”这人提刀上前,杨安巍然不动,枪尖触地,待那人冲到近前,单手挥枪横扫,那人抬刀格挡,杨安纵马一步,随即反手用枪杆一击那人的脖颈,那人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渐渐地,上前挑战的赵国将士一一倒下,一共一十四人!孟良脸色十分不好看,身边没有一人再敢上前了,他狠一咬牙喊道:“放箭!”顿时箭如雨下,杨安纵马而回,飞云军整齐地举盾抵挡,他们的盾牌约有一人高,比一般的盾牌都要长得多,举起之后就如同建造起了铁房子一般,赵军射来的弓箭一一被挡下,待到箭雨下完,盾牌又一一落下,飞云军弓箭手手立刻射出箭矢,一时之间漫天箭雨倾泻而去,赵军抬盾抵挡,飞云军强弩手立刻上前,弩箭密集,赵军招架不住,一时之间死伤无数。孟良大喝一声:“还不斩首?”

突然飞云军中传出漫天的杀意,数根细小的银针向着军中将领而去,鸣鸿出鞘飞旋而出,挡住一方,白化羽射出几枚暗器挡掉几根,且身化疾影上前伸手夹住了剩下的银针,凌云大喝道:“阴沼之虫也敢干涉国事,滚!”

几股剑气从四面八方席卷,所有大的杀意和杀气顿时消失殆尽,剑气也随之消散,孟良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而身后的士兵大乱,飞云军齐声一步步上前,箭如雨下,暴雨梨花!聂冰突然在孟良身后发难,剑扼咽喉!赵国士兵更是慌乱不堪,此时,飞云铁骑从两侧冲出,重骑夹带着烟尘冲入赵军中,撞出一条条血路,弩骑围绕射击,枪骑随后入阵,如洪流般将赵军横推碾压,随后轻骑兵持剑而至,随路挥砍,二十万赵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四散逃窜,并州城内守军急忙关闭城门,整座城池就像是死城一般寂静无声,城外却像是修罗战场!

孟良惊愕地看着这一切,突然大吼一声,抓住寒影往脖颈上一抹,自尽身亡。凌云放下车帘,闭上了眼睛。

往往恶有多大,沉默就有多可怕!

赵国军队迅速溃败,血流成河,剩下的全数投降被俘。

阳光将飞云军的身影拉得很长,鲜血夹杂着银辉,显得格外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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