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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哭善人

卢绾施礼回道:“在下卢绾,丰县人,因来贵地做些买卖,不幸昨夜路上却被九里山的匪寇劫了财,还抓走了我的一个伙伴。今日特来报案,还请县令大人为我做主,还我一个公道。”

县令心头一怔,想因前日九里山的那伙强贼在彭城县里杀了一个军官和几个军士,此事闹得彭城满城风雨,一时竟传到京城楚王耳朵里。楚王震怒,觉得此事已然伤了官家威严,下令一定要严查此案!

可九里山的贼哪是那么容易抓的?这几日上面又催逼的紧,要他即刻破案,自己正为此事犯愁,刚才和师爷一处计较也正没个办法。

此刻见恰好有这么个外乡人来,看他的打扮谈吐,也是个平常人家子弟,不由心生一计。只见他眉棱处微微颤了颤,张口询问:“你是何时被那伙山匪劫的财啊?”

“八月初五,正是前日。”

“既是前日,因何现在才来报案?”县令忽然翻了脸,前倾着身子像要扑出来似的,“这其中莫不是有鬼!”

卢绾一听这话势头不对,慌忙解释道:“只因我前日被那群山匪伤了,这几日一直在养伤,如今好些了,所以直等到今日才来报案。”说着将自己的袖子挽起,露出胳膊上的伤来给他瞧。

可县令哪里理他,抬着眼压根就没往他胳膊上瞧,恶狠狠站起身来,惊堂木拍的案几落落掉灰:“来人!快将这个强徒给我拿下!”

两边衙役一声吼,早有两个壮汉提着水火棍上前反剪了卢绾的手,将他压服在地上。

卢绾此时已顾不得疼痛,只在地上大喊“冤枉!”

县令一声冷笑,手捻胡须乜斜着眼,摇了摇头道:“凡来这里的罪犯,没有一个不是喊着冤的!你们这号人,老爷我见得多了!快说,你是如何领着那些同伙去赵大善人家杀人劫财的?从实招来还好,不然,哼哼,别怪老爷我大刑伺候!”

卢绾听他的话头,知道这县令也不是什么好鸟。想自己今日这劫是肯定逃不过了,既然打了也是有罪,不打也是有罪,老子何必白挨你一顿板子?

当下也不反抗了,头往地上一放,闭了眼道:“老子招了!”

县令听了哈哈大笑道:“算你小子识趣,既招了,老爷也就不用与你费周折了。来人呀,速与他签字画押!”

一旁坐着的文书师爷刚才已听出了老爷要栽赃的意思,因此早将认罪状纸写好,只等犯人画押。此刻听得老爷令下,慌忙捧了状纸和印泥,几步小跑上前,递在卢绾手下,摁着他的手帮他在罪状上画了押。

两个衙役见他已认了罪,也都抽回了那两根水火棍,留了卢绾一人软绵绵躺在地上。

卢绾此刻正感两个膀子如同被卸了一般无力,只微微斜过头来看着县令,冲他冷冷一笑,满脸鄙视。

县令久经考验,哪惧他这个!一支令签牌子扔在堂下,着人将他即刻押入死牢,等候发落。

刘邦等人此刻正都在衙门外等候卢绾出来,听得门开,却不见卢绾走出。问一个出来的衙役时,才知是被县令判了“同谋山匪,劫财害命”的死罪,此刻已被关入死囚牢里,只等择日问斩。

刘邦跌足长叹一声,想智者千虑终有一失,没想到彭城县令竟然如此下作不堪,竟敢严刑逼供草菅人命,如今反倒把卢绾给害进去了!

一时心急想要进去理论,却被一旁的萧何和曹茹梦死命拦住,生拉硬拽回客店里去了。

刘邦躺在客店里的床上,一拳拳击打着墙壁般般作响。心想这真是祸不单行,屋漏偏逢了连夜雨!本来只需救一个曹参,如今却还要再救一个卢绾出来!心恨自己一时没有能够计划周详,尚未打探清楚县令为人,贸然便让卢绾去报案。

又深恨这官府黑暗如此,竟然视人命如草芥,为了个人一时荣辱,就可随意践踏小民之命!一夜不免心中悔恨,辗转难眠。

好容易挨到第二日清晨,天尚未全亮,刘邦便着急起了身,脸也顾不上洗,特意换了一身素净衣服,匆匆往赵大善人家里去了。

赵大善人家此刻正白纱帐幔,一片哀音滔滔。前院里白汪汪搭着一片灵棚,灵床前摆着香案、供品。赵夫人在灵前哀哀嚎嚎哭得心痛无比,几个老仆上去好劝了一回,这才渐渐止了哭,被搀扶着入了那边的屋里。

老仆又领着几个小儿小女上灵前烧了纸车纸马,摁着小孩子们磕过头行了礼,让跪在两旁等着答谢亲友。一众邻里亲友被领至灵前吊丧祭奠,孝子孝女向着磕了孝头。

等到一应丧礼过后,听得吹鼓手奏着哀乐声起,几个抬棺人“嗨呀”一声就要抬起了棺材往院外走。

刘邦见时候到了,便如丧考妣般大声哀嚎着冲了进去,抱住棺材不让走,大哭道:

“大善人呢,你死的好冤!你一辈子积德行善、福泽乡里,到头来却好人没好报,落了这么个下场!留下你那可怜的老婆儿女,可要他们怎么活呀!现如今你尸骨未寒,冤仇未报,官衙里却不问真凶,拿了个无罪之人抵罪,这是要你死不瞑目呀!我的大善人呢,你可怎么这么命苦呀……”

刘邦为了让众人都听见,不仅哭的大声,而且吐字清晰,更搭配上痛不欲生的表情,这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由为他动容侧目。

屋里的赵夫人早就听得真切,听他说到了自己的心头上,不禁又拿起手绢抹眼泪。后来又听到他说官府胡乱判案,想自己这样的大户人家,哪能容人如此欺辱,登时放下脸,疾步走出来指了棺材前的刘邦道:

“那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刘邦起身扶着棺材道:“千真万确!小人如何敢骗夫人?只因官府昨日已将我同来的一位兄弟打成死囚,判了他杀人劫财的大罪,只等来日便要杀头!我兄弟就如我一般,不过是个青年学子,如何能干出那样的事来?这不是欺负赵家无人能主持公道吗?因此小生才来为赵大善人喊冤,是真是假,请夫人去官衙里一问便知!”

赵夫人是赵大善人的结发妻子,一路世面该见过多少!哪里怕他一个小小县衙!听刘邦说的有理有据,便倒竖了一双柳眉道:“这官府也欺人太甚!我家老爷在世时没曾亏待过他们半分,如今人走茶凉,便要翻脸不认人了?真是要欺我赵家无人吗?”说着便指挥了几个老仆、抬棺匠要把棺材抬到县衙门口去。

赵夫人的几个兄弟也都是大户人家出身,从小都只是要骑在别人脖子上拉屎的,见姐姐受了欺负,如何肯饶他!也都撸着袖子咬牙切齿,跟了姐姐一同往官府里去说理。

一时浩浩荡荡一大家子,披麻戴孝抬着棺材如银龙般压地而来,惹得街上的行人唯恐避让不及,有那一等好看热闹的闲人也都跟在后面起哄,都往衙门前挤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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