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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落魂潭中奇救人 孤儿寡母泪泣血

这个当下的悲催的爱情故事从这里开始。

这是十多天前,紫沙河边,出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裤腿挽到膝盖,手持一根小竹杆,打捞着从上游漂流下来的,别人洗菜时废弃的莴笋叶、白菜叶。

有时,她要弯下腰,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

紫沙河上有坐小桥,由四块水泥预制板拼结起来,做为村民耕种的机耕道。

来到距离小桥二十多米远的落魂潭边,她迟疑着不敢向前走。她听说这潭里淹死过孩子,还有恐怖的传说——这潭里有妖怪。

但是,看到有那么几片莴笋叶在水里旋转着,这几片莴笋叶还很嫩呢,一定是洗菜人不小心被河水飘走的。用这几片嫩莴笋叶……给妈妈煮一碗菜汤喝多好呀!

妈妈快死了……

只见这位小姑娘,用竹杆在水里试着深浅,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着,用小竹杆比划着,还是够不着那些旋转着的莴笋叶,又向前挪两步。嘴里嘀咕:“向前、再向前、一点儿……”

眼看着那几片莴笋叶就要被卷进漩涡中,小姑娘一急,往前伸探出身子。就在这时灾难发生了,她失去重心,跌进深水里。只扑腾了几下,这个昨天晩上,只吃了几口冷稀饭的孩子,就这样,在落魂潭中漩转着往下沉……

大哀哉之歌响起

心欲碎

泪涟涟

小小菜叶水中漩

是谁是你夺走她

恨只恨苍天无眼

唏嘘大地缺情寰

心欲碎

泪涟涟

命如菜叶水中漩

向谁呼救

向谁求援

快来人啦

心欲碎

泪涟涟

救命啊

小小人儿沉深潭

一命呜呼见罗阎

哀哉哀哉大哀哉

晌午,在田园里劳作的人们,以及“诺尔你”嬉笑山庄的扰乐庄客们,都回家吃午饭去了。

四野空空无人。

从河对面的一个小小的山坳里,走来一位手提洗衣桶,身材四尺来高的小老头;走路一靸一趿的,却拗起个脑壳,扁脸扁嘴,表情带着几分木然的傲气。

他过着与汪家嘴人隔绝的生活,人们不搭理他,他也懒得搭理他们,更不知道汪家嘴发生的种种亊情。五年来,每天上街捡垃圾卖还是捡垃圾卖。

他的老母亲,患流行感冒,咳嗽得十分厉害,还发着高烧。今天,他在家服侍母亲。

这会儿,已经走到河边喽。他要到落魂潭边去洗衣服,汪家嘴人忌避这儿的阴气,他却不怕。并嘲笑:神经有毛病,这么清凉的水不敢来洗衣裳。

莫非,你——就是这位小姑娘的救星?别走得一靸一趿的,加快你的脚步吧!

他远远地看见,一个小孩在落魂潭边用竹杆打捞着什么。走近却不见人影,揉揉眼睛细看。“唷,将才都看见......人那儿去了?”

举目寻找。

只见那只装着几片烂窝笋叶、白菜叶的畚箕还放在沙滩边,不由得神色紧倒,吸了一口冷气。定睛细看,在落魂潭的入口处,有一个小孩在水里漩转着,眼看就要漩进深潭。

他急了,步伐靸趿却如飞,扑进水里,在水里连扑两圈都没有抓着小孩。他的水性也不行,呛好几口水,才抓住小孩的脚,把她拖出深水。他认出来,这是汪家嘴刘翠华的女儿刘小华。

见小华已经昏厥,他急得拍打着自己的胸脯。“我怎么不早点儿来这里洗衣服?早点儿来救人,这苦命的娃儿呀!”

他想起:人们把落水的小孩放到牛背上吐水的做法。

急忙将小华抱来倒伏在河堤上,并给她揉着肚子。

一会儿,小华“哇”地吐出许多清水,稍后又“咳咳”吐出许多痰来。朦胧中,认出救她的人,是被大家叫着“二讽二讽的木沙罐”。

柔柔眼睛,站在眼前的,仿彿是一个青年人,只有青年人才会不要命的来救她。懂亊的她,踉跄着,跪在河堤上,给他连磕三个头。啜泣:“汪叔叔......谢谢你救我的命。”

停顿稍许。

看清楚了:救她的人,确实是被大家叫着“二讽二讽的木沙罐”。又嗫嚅着问:“称呼你汪叔叔,不会骂我吧?”

汪木元“嘿嘿”一笑,“将才,喊我啥子喃?把我喊年轻喽,我才高兴喔。”

他看着小华那黄瓜皮似的脸色。心想:这娃儿怎么这样痩?瘦得一身光骨头,轻飘的要被风吹走......

小华的身体摇晃着,去沙滩边,端起畚箕向前走。向汪木元凄憷地笑笑,又一次说,“汪叔叔.....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我要回去给妈妈煮菜汤喝.....”

这个笑容那么地天真,又显得那么地悲凉,更显得那么地无助,眼角分明泌着夺眶而出的泪。一个刚从黄泉路上回来的小孩,立刻想到,她那垂死的妈妈等待着喝她煮的菜汤......

她跌倒了,那只装着几片烂菜叶的畚箕甩出去很远。

汪木元上前扶起她,把那些烂菜叶拾进畚箕。疑惑地问:“小华,将才、你说......你要回去给妈妈煮菜汤喝?”

小华又一次跪在地上,泪水从她那皮包骨头的脸庞上,一波一波地往外涌,无声无息......

“你们母女到底怎么样啊?”看见她这样的表情,汪木元似乎明白稍许,心里不由得一紧,“你妈妈病得很严重啊?”

“汪叔叔......我妈妈快要死了,她三天没有吃饭。齁包病又复发,外加流行感冒,齁喘声就像打雷一样响。她真的要死了,呜呜......”说到这儿,小华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

虽然是痛哭,对于这个昨天晩上,只吃了几口冷稀饭的孩子,她的哭声又有多么响亮呢?

“将才,你说啥子话喃?怎么不请‘光亮’医生,给你妈妈治病?”

“呜呜......妈妈不让我去请,说、说欠他太多的药钱。噫哽......”哭了一会儿,又补充说,“我也不敢去学校,怕老师追问学费......”

“不请医生看病,你妈躺在床上等死啊?你......还小,还要读书,还要长大呀......嗯唷......”汪木元也哽咽起来。

“汪叔叔......我们母女还活得下去么?谁来管我们呀?......”

公元一九八六年,中秋节这天,汪家嘴出现了一件令人称奇、羡幕、甚至唾涎三尺的美好事儿。

五八年支援农业的下乡户后裔曾根,在广洲打工,得意洋洋地带回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婆娘。

“钟老咬”、“醉秀才”、“舒服”、“安逸”、“康而喜”、“毛子狗”等汪家嘴人把曾根家那三间茅屋快挤破了。

曾根买了几斤酥心榶,举行了一个简易的婚礼,请众乡亲多多关照他的来自远方的奴隶。他说;“我的爱人来自凉山洲会理县的一个小山村,我们是在打工时认识的,并订下终身。名字叫刘翠华,初中文化,父母双亡,无兄无妹,和我一样属于苦命人。敬请众乡亲督促,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人们一边嚼着酥心糖,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位美女,不看不惊艳,一看眼惊闭:

窈窕身姿让人迷

高挑身材眼惊奇

苹果脸型泛红霞

碧桃眼中汪汪水

双眼皮下明月至

樱桃小嘴笑微微

白皙皮肤泛着嫩

胸脯玉影婷婷立

呀,天上飞来金凤凰,天上飞来的大美人儿。

同属下乡户后裔的“钟老咬”,笑着回答:“我们两个难兄难弟,你的老婆就是我的老婆,你对他不好,弄到我家去——我供养。”

“毛子狗”也举着手说:“要得,这么漂亮的婆娘谁都想供养,我也报个名!”

他翘着的二郎腿抖两下,“我看见美女就头昏眼花,看见美女就分不清东方西方。”

三十岁的“舒服”,扁扁嘴,你们的老婆还要请我供养,敢去打别人老婆的主意?”

“瘦大嫂”、和“二百六”立刻凑过去。“今晚上我们就要你供养,你娃娃娃不哭才怪......”

“安逸”比他们要年长一些,不好意思说得太痴,还是嘻皮笑脸地湊上一句。“各人抱着各人的老婆不闹才是万万褔......”并用眼神瞟瞟他的老婆“胖大妞”。心里说:我的婆娘也很漂亮噢。

是的,那时的汪家嘴人还很穷,供养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成问题。

经过自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辛勤劳作,过年那天能杀只雄鸡公,割上几斤肥片子猪肉,打上几斤烂红苕酿的酒喝喝,就非常的阿弥佗佛。谁还敢打别人老婆的主意,请你坏都坏不起来。

穿着旧军装的“醉秀才”,一言不发地吃着糖、喝着酒,严肃无比的样子。

曾根的父亲、母亲都死于饥荒的年辰。他也无兄妹,自称苦命人。

第二年的六月,小华来到人世。夫妻俩诀定不外出打工,好好在家抚养孩子,供她读书,希望女儿将来有个好的前途。

然而,芸芸众生中,有的人的命运就在眨眼之间,坠入苦难无限的深渊。

五年前,一个冬天的早晨。曾根去城里卖菜,大雾之中被一辆狂奔的小车撞死,车主逃逸。

当时,刘翠华正患重感冒,气急攻心,昏睡多日,高烧多日。由于无亲无戚,也就无人照顾其病痛。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太漂亮了,“毛子狗”对她的姿色早就唾涎三尺。

正直的“钟老咬”也不敢接近。有一次卖菜和她夜晚才归,引起诽议,曾根还盯过他的捎。

所以,为避遭闲言碎语,人们选择远而亲之,最终在人们冷漠的关心下,落下严重的支气管哮喘病,被人称之为“齁包婆”。天气骤冷骤热时,其齁喘之声尤如闷雷轰鸣。

但是,她却郑重地向世人宣称:从此不再嫁人。而且把小华的随父姓改成随她姓,一定要把年仅八岁的小华撫养成人。对于一个患严重支气管哮喘的女人来说,别提生活有多么艰难,在丧失劳动能力的情况下,女儿上学的费用竟然靠饿着肚子,去变卖那点儿可怜的口粮......

在泣血中呻吟

苍天,这里还有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人儿。

在汪家嘴一幢幢小二楼、小三楼拔地而起,大家开始享受小康生活的时候,在人们的欢声笑语震天价响的时侯,人们似乎忘记了他们母女俩的存在。

又有谁伸出援助之手呢?又有谁挺身而出,把扶危济困当着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你也许没有饿过肚子,不知道喝着凉水渡日是什么滋味;当闻着从别人锅儿里飘来炒肉的香味时,心里饥美着能吃上一块肉该多好啊!倘若当真有人给送来半碗回锅肉时,所表现的不仅是声声谢语,而是在心里一遍遍叨唸:好人呀好人呀!

寒风在空中肆虐,空野奇冷无比,无人行走。

天色变得十分惨白,没有一丝生活的气息。

刘翠华挑着半担粪水,彳亍难行,走上几步,就要停下来把颈引向天空,长“嘘”一声“喔哟”,重重地喘息一会儿。又重新启步,粪桶里尤如有鲤鱼在跳龙门,粪水射出老远。

“妈妈,歇一会儿......歇一歇再走。”小人儿肩上扛着舀粪水的瓜当,一步一趋,陪伴在母亲的身后。见她这么艰难,抽泣着:“菩萨呀......保佑我快些长大,长大好供养我的妈杩!”

停了停,小华象想起什么似的。“妈妈,这么难受,不用去地里浇麦苗,买尿素肥料来撒,别人都是这样做的。”

“女女......我们哪有钱去买化肥,又有谁肯赊钱给我们,你看人家的麦苗又青又壮,我家的麦苗又黄又小......喔哟......二天我们吃风呀。”

在这寒风加小雨的天气里,这一病一小,一步一挪动的身影,哪里是寻求生活呀,尤如是奔赴他们生命的刑场。

煮晚饭时,小华向妈妈央求。“一天都没有吃饭,饿惨了......多加一点儿米。”

“不能呀......每一顿都要省下一点米,卖了给你交学费。今天两顿合着一顿吃,多削一根红苕、多加一碗水......捱到我女儿长大,日子就苦出头了......”刘翠华背靠着墙壁,喘息着,说着安慰女儿的话。“唉......趁我现在还能动弹,一点儿不能能动弹的时候该怎么办哟......”

这忧愁而绝望的话语像针一样刺进小人儿的心里,她不禁一个寒颤。

“老天爷,咋兴这样对待我们母女......”

灶门,火光映照、映照着她那张稚嫩、凄苦而又乞盼着什么的脸庞,串串泪珠洒落。

----她还是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孩子、应该什么都不懂得,只知道饿了要吃饭的孩子、只知道躺在父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然而命运的摧残,竟让她幼小的心灵感到撕肝裂肺般地疼痛。

“女女......不哭啊,要坚强!......”

“没、没有哭......你看,我在笑呢......”小华扭过脸来,一脸的泪花飞瀑。

这一夜,母女俩谁也没有睡好。

怎样才能活下去呵......唉!

“红罗蜜蜜甜,看着看着就过年。”

看着人家的小孩举着双手在欢呼雀跃,看着人家用柏树桠柴薫制着香肠、腊肉、腌鸡的情景。小华吞嚥着口水。对妈妈说:“再过几天就过年了,我好想吃点肉,去街上买点最不好吃的槽头肉肉......回来吃。”

“实在没有钱呀......”

“就买丁点儿,别的人家......挂那么多肉肉、我们家丁点儿都没有......”小华摇着妈妈的双手,乞求着。

刘翠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搂过女儿,滴滴泪洙洒落。“女女吔,钱又不是草纸,天上不落地上不生。嗯呜......”母女俩相抱而泣。

忽然,小华仰起头,揩去脸上的泪,大声说:“我有办法了,有钱去买肉肉啦!”

“有那样办法?”刘翆华吃惊地问。

“砍柏树桠柴去卖,好多人往城里运柏树桠柴,城里有很多人要薫香肠、腊肉。爸爸卖菜留下的小架车我也会拖......”小华俨然如一个大孩子的口吻。

“唉......我也想过这办法。妈妈沒有能力去剔柏树桠枝,你也爬不上树呀。”

“我有办法,把鎌刀绑在竹杆上往下拉割......”

“还是我女儿聪明!”母女俩高兴得互相亲吻。

然而,当她们用尽吃奶的力气,在自留山上,从高高的柏树上割下来的那些树枝,却只能用钩绳綑着,象蚂议搬家一样,一点点往山下拖运。

然而,母女俩长嘘短叹、声声呻吟,用架子车拉运到城里的柏树桠枝,竟然无人问津。因为,马上就过年了,城里人为准备过年的腌制品已经薰制的差不多。

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母女俩拖着这车柏桠枝,一身湿漉漉的,从西门拖到东门。小华哀求似的叫卖着,“谁来做做好事,买走我们的柏桠柴。行行好吧......”

“啊哟,快来躲雨吧!”一位老大娘见她们这么惨象,撑着雨伞跑出来,扶着一步一喘息的刘翠华进了她的家门。

“天可怜见,怎么是你们这样的人弄柴卖?一病一小的......”

“老奶奶,我们太遭孽......帮帮忙,把柏桠柴买去嘛,随便给多少钱都可以。”

“我给二十元钱,卖不卖?”

“老奶奶,你真是菩萨呀,少给点儿钱也可以。”小华高兴地摇着老人的手。“这下可好了,我们可以买一点儿肉肉过年啦!”

“唉,我也是遭过难的人......”老人的表情有些哽咽,付钱时又多付了五元钱。

就这样,在求生存的路上,刘家母女默无声息地熬到了第五年。

听不到她们有丁点儿的笑声,甚至听不到她们母女说话的声音,听见最多的是她们“嘤嘤”的哭泣声。没有人关注她们是活着还是死去,没有人伸出丁点儿援助的手。

小华今年十三岁,瘦壳棱铛的样子,除了一双眼睛忽睒忽睒地亮着,看不出她有多少年少的生机。菜黄色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血色,有的只是自卑和懦弱。看见别人的孩子吃着糖果、穿着新衣服欢天喜地的样子,她远远地躲着、望着,说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是嫉妒还是仇恨。

在学校里,更是沉默得像一只影子,呆呆地听老师讲课,不与人对话,如果有人欺侮她,便会扬起她那皮包骨头的拳头,从不哭泣。

刘翠华显得十分苍老,俨然一个六十岁的老妪。体力消耗更大,每走一步路,都要发出惊天动地的哮喘声,甚至要扶着墙壁才能走路。

她不知多少次站在破屋外,仰望漆黒的夜空,掩嘴啜泣。生怕惊醒在睡梦中哭泣的女儿,生怕自己伤心绝望的哭泣声让汪家嘴人知道,看她们母女的笑神。

如果女儿能生活自理,自己就可以撒手西去。现在......还不行,她还太小,一个人孤单单活在世上,受了欺侮谁来安慰她。

女女呀,真是太难为你,还要你来供养我。怎么办呀......怎么办呀?我们母女能活到哪一天噢!

这天傍晚。

小华放学回家,手上提着一小綑她撬扯的草药,看见妈妈蹲在墙角,呜呜咽咽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发。脚边已扯下一大绺头发,还在使劲地抓扯。“女女......妈太对不起你!”

“妈......扯脫那么多头发不痛么?”小华丟掉手中的草药,伏身去抱妈妈。“我、我长大了,我供养你......别哭,别哭......熬下去,总有一天我们会看到太阳的......”

这个星期天。

在启明星的陪伴下,小华背着一扁背篓草药,行走在进城的路上,走累了找个阶坎子坐下歇歇。

集市上。

一双乞盼的眼睛盯着行人,一个稚嫩的童音吆喝得那么凄凉。“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快来买我的草药,栓得大把......伍角钱一把。快来买呀,卖了钱......还要买米回家,还要给妈妈买治病的药。快来买呀!”

是叫卖声、是乞讨声、是求助声?

不少行人驻足,询问、购买,热泪盈盈。

小华高兴得快飞起来,一数,杂七杂八的钞票竟然有十二圆钱。到药店给妈妈配了五圆钱的药,又到米店买了五圆钱的米,剩下的二圆钱,购买了一包盐,好长时间都没有吃过盐。还有五角钱,给妈妈买了一根油条。

刘翠华不知道多少次倚立着门框,望眼欲穿地盯着公路。喃喃而语:“女女......快回家来,该回家来啰,莫不是遇着坏人喔?”

女儿兴冲冲回到家,第一个动作,抱着她一阵狂吻。“妈妈,我长大了,能供养你了!”

从扁背篓里拿出米。“我给你配了五圆钱的药,还买了这么多米......你闭上眼睛,猜猜还买了啥好吃的?”刘翠华睁开眼睛,一根香喷喷的油条喂到了她嘴边。

“唉呀,我又不是小孩,女女吃。”她用手挡开,眼眶里泌着幸福的泪。

“妈妈吃一口,我吃一口。”小华搂着她的脖子,撒着娇。“我也长大了。”

女儿买回家的三斤米,要盘算着怎样才能吃到下个星期天。在无人看见的时候,刘翠华拄着竹棍,从紫沙河边掐回“过江藤”、捡回别人扔掉的烂菜叶,掺合着熬粥。

小华是上长的人儿,无论怎样也要让她多吃一点儿东西,就是这野菜粥她也要忍嘴少咽。每顿吃饭都说“我吃饱了”、或者说“我吃过了”,她站在一旁,见女儿吃的狼呑虎嚥,她笑了。

笑得那么凄凉,笑得那么苦痛,悄悄扭过脸去。

这个星期六的傍晚。回家,小华放下书包和挖到的草药。长吁一声:“妈妈,我饿惨了......有吃的没有?”

刘翠华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回答。“在锅里......用凉水凉着呢。”

小华揭开锅盖,一看。“这是早晨留下的半碗稀饭,你一口也没有吃。妈,你会饿死的......呜呜。”

见女儿呜咽着,她微微仄了一下身子,声音很微弱。“女女......

你还小,你要长大......能看着你早一天长大,妈妈就放心了.......嗬嘿哧哧......”

像是气息供应不上。停了停,她又补充说:“妈妈饿不死的......命大。”小华端过那半碗已经变味儿的野菜稀饭,走到床前。“你不吃,我也不吃,你饿死了,小华就没有妈妈啦......”用调更喂一口她,自己吃一口。

小华没有哭。

刘翠华喘息声声急,吞燕着那变了味儿的野菜稀饭,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女女呀......你买的三斤米,一粒也没有了,又要断顿了。对不起......”

小华用手去揩妈妈脸上的泪,十分坚决地:“我决定——不读书了,去撬灯笼花,鱼鳅串到街上卖,每天有几块钱的收入,吃孬点儿,我们也能活下去。”

“只能这样了,苦了我的女女啊......”她泪水滚急、串串跌落在饭碗里。

小华却拍着胸脯这样说:“再捱两年,我十五岁,可以去打工,那时你就可以享福,咬紧牙齿也要活下去,我的妈妈哟......”

俗话说:又冷又饿,日子难过。眼目下正是伏天,又热又饿,日子更难过。

“唉,睡吧......”小华摸着前额,“我觉得头脑重乎乎的,遭流行感冒了,学校里有许多同学都咳得要死要活......”说着说着,觉得喉咙里奇痒难忍,咳得嘶声蛙叫,一长串“咳咳咳......”

她捂着咳呛得紫色一片的脸,笑笑。“就像在演戏一样。”

“昨天,我就感到胸口上压了一块石头,喘得更加难受......嘘嘘.“刘翆华也双手捂着胸晡。

“没有吃的,还要遭病......不晓得我们能活到哪一天?”小华在梦里也这样说着。

刘翠华的哮喘声像闷雷似的轰鸣着,“呼嗬嘿哧......”胸脯抽搐得老高。听见女儿的梦话,更感凄凉,流泪不止。“女女......你是不会死的,死的应该是妈。你还小......咳得这么恼火,该怎么办呀?”

她抖嗦着身子,挪动很久,才挪下床;向前挪了两步,感觉双膝软得支撑不住身体;忙俯下身撑着床边的木柜,慢慢挪向墙边,撑着墙壁挪向一只木箱,从箱里取出一只精致的玻璃罐,倒出两个小药包,笑容立刻露出来。

手上捏着小药包,比刚才精神,回到床边也没有刚才那么艰难。推醒小华:“女女,快......起来吃药”

“哪来的药?我不吃......”

“我......药罐里找着的感冒药,快吃呵。”

小华服药后,一头倒下,又昏昏大睡。

她也挪上床去睡,为避免哮喘声悚扰女儿,她用一只手掩着嘴唇。

不知什么时候,小华睡醒了。发觉门外阳光很强烈,翻动身子,立刻咳得死去活来,手指一掐太阳穴。“嘿,头不痛了。”

走到院坝里,见很多人家的烟囱都在冒烟。

“唷,睡舒服了,睡到第二天晌午......”她伸伸懒腰,回视屋内。“妈妈怎么没有醒来,齁喘的声音更加吓人......”

小华有些慌张,折身进屋,用力推搡刘翠华,“妈妈,快醒醒,你感觉怎么样?我去请‘光亮’医生......”

刘翠华无力地摆着手,无神的眼珠在缓缓移动。“女女......你感冒好些啰,妈就高兴,给你说......嗬嘿哧......哧。就是妈要死了,也千万......千万别去请‘光亮’医生,欠他太多的药钱......太多,很不好意思。嗬嘿哧......哧......”

她时不时地张开乌黒的嘴唇,深深地吸上一口气。没有这个动作,似乎立刻就会咽气。

迟疑了一会儿,她那张浮肿、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上,露出了求生的表情、这表情又显出几分的不自然。“女女......你的身体立得住么?”

“立得住,要我做哪样亊情?”小华读出了妈妈眼里的神情。

“我......三天都没有吃啥东西,假意思吃过了、吃饱了......就是想让你多吃一点。嗬嘿哧......实在饿得受不了,死又死不了......”刘翠华张开乌黒的嘴,许久才说完这些话。

“去......河边捡点儿别人扔掉的烂菜叶......回来煮点儿汤来喝。”

小华哭着扑在妈妈的身上“怪我,怪我粗心大意......没有发现你的这些动作。不吃一点儿东西会饿死的,你是重病人。呜呜.......”

少顷,小华抬起头说:“我们去找人借一点米嘛......”

“不能呵,那些人要说-----妈的坏话,会给别人家里带来麻烦。嗬嘿哧......我的病情加重好几天了......不然我也会去河边捡烂菜叶、掐野菜。无论如何......要捱到你长大,妈才肯去见阎王爷......”

说完这些话,她剩下的力气似乎已经不多。

“我们这么困难,怎么没有人来管?汪家嘴未必没有一个好人?莫非......你把大家都得罪了?”小华睁着迷惑的眼睛问。

“要管......早就有人管喽,现在而今,各人挣钱都很忙。我哪里敢得罪大家啊,你长大就会明白......唉唉唉......”面对女儿的提问,她只能用有气无力地“唉”声来回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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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部魔幻现实主义长篇小说,被中国作家全国作品评比一等奖。这是一本关于解放前西北农村家族之中的矛盾。揭示了人类传宗接代的真谛——两性的活动,该书描写细腻、情感古朴厚重。
  • EXO是最美时光

    EXO是最美时光

    【这本小说超级无聊所以可不可以不看?因为这不书是我的第一部作品所以真的很差,我不想丢人却又不知道怎么删除作品所以我只能拜托你们了!而且十万三千多字我也不舍得删……】对的是我错的是我。想你的是我爱过你的也是我。时间带走了一切、却带不走对你的思念。封锁一切迩旳消息,却封锁不了这颗心,什么都不必说,涐爱沵,足够。遇见你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意外。鹿晗,我很幸运在我有生之年遇到让我最爱的人,原来我也可以这么相信爱情~
  • 仰节堂集

    仰节堂集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网游之一箭穿云

    网游之一箭穿云

    他是谁?富家子弟、全国冠军、游戏高手这是能给他身上贴上的标签。然而他们知道的他又是什么,那么毫无疑问,游戏高手,游戏大神,或者专有名词叫BUG的存在。在其他职业选手眼中:boss抢劫犯,胜利抢劫犯。只要是和他在一起总会失去点什么……战士?弓箭手?法师?哦!NO!头好痛,让我歇一会再想想怎么对付他……小乌寄言:感谢各位书友阅读本书,也希望各位读友能提出宝贵的意见,有兴趣的读者欢迎在书评区留言!同时也欢迎加小乌qq283074233!!!一同交流!也许书中下一个冒泡的就是你!
  • 美人江山谋

    美人江山谋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乱世之中,且看她如何谋得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 废土之心

    废土之心

    战争,战争从未改变。自有人类以来,自我们的祖先发现石头和骨头具有杀伤力起,血就以各种神的名义染红大地,从正义,到单纯的残暴。2077年,经过了数千年的武力冲突,人类毁灭性的天性终于无法遏制,世界陷入了核能与辐射的深渊之中。但这却不是预言中的世界末日,恰恰相反,这次世界毁灭其实只是人类血腥历史另一篇章的序言而已。对于人类而言,他们成功地毁灭了这个世界。在此之前,数以千计的人通过躲藏在被称之为避难所的地下庞大掩体里逃过了这次浩劫。在浩劫当天,当火焰从天而降时,101号避难所的巨大铁门关闭后就再也没有被打开。这便是你的出生之地,你也将在这里死去。因为在101号避难所,从未有人进来,也从未有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