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醉秀才”的经济并不宽裕,他兄弟俩完全可以帮助“带宝”渡过生死关头。但,钱是自己的血汗钱,谁也不愿意捡个老人来供养。这表明是往外推包袱,牺牲芳妹的青春为代价。
“带宝”在区医院打了五天吊针,病情大有好转。主要是生活方面长期营养不良引起的身体虚弱,连带出来的四肢无力,走路打晃。免疫力下降,重感冒又引起肺部感染,伴发喘息和高烧。“望月亮”花了好几佰元钱,给“带宝”买了很多营养品和肉,出院,回家请“光亮”医生冶疗。
这天晚上。“醉秀才”躺在床上,不肯与“望月亮”夫妇前去“带宝”家,说自己喝醉了,说不淸楚话。支使“月季花”前去,来到“带宝”家的小平房,商量他父女俩未来的生活。
附带说一句:他家的小平房是三年前民政部门捐建的。
“带宝”虽然弱智,一听说要给芳妹介绍一个三十二岁的男人,立刻急了。愿意自已去死,也不愿意自已年幼的女儿嫁人,嫁一个大一半年纪的男人。
“望月亮”夫妇和“月季花”懒得理他——这种局面与他说不伸展,把芳妹叫到一旁。
“芳妹,我们几个长辈来给你说件亊情,也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而今只有你能救你爸的命。如果你不同意,我们立马就走,等你爸死了,我们出钱把他埋了......”“望月亮”的鼻孔对着天空,身子扭成要走的姿式。
“小表叔,你别走,我答应......你们千万要医治我爸爸......”芳妹盯着地面,粒粒豆大的泪珠滚落在地。
唉,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面对这样的处境,这种故事在旧社会才会发生......她摊上了。
屋外,寒风“嗦嗦”抖过,带着刺骨的凛冽。月光惨白,明天可能又是一个“大白头霜”。
“这就对了,变成女人,迟早要嫁人,况且是为了救你爸,救活你们这个家......”“蜜蜜甜”劝导着,一只手还在芳妹背上以示抚慰地拍着。“男人年纪大一点,会对你一辈子好。没有意见,过了明天就给你们操办婚事......”
这时候。他两口子发现“月季花”不见了。“大嫂、大嫂哪儿去了?”
“我在上厕所,我听着呢......就按照你们的意见办。”“月季花”回家给“醉秀才”一解说,他大半天无语,难过得要死。
“月季花”戏谑。“一切话都不要再说,放筏子吧,刚才发表意见,我也放了屙屎笩子。这样......良心上稍稍好受一点,但老幺讲的话的确是一番美意。硬是美意、就是美意......我们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
这一夜,芳妹蜷缩成一堆,被盖也不想打开,冻死了最好。她不敢想象明天以后,她的被盖里将睡上一个比她大一半年纪的男人,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她认识那个男人,一点儿不想做他的婆娘。
她喜欢高文,高文也喜欢她,两人见面都十分亲热,由于双方年龄都小,没有捅破这张纸。和衣睡了一会儿,芳妹决定去问高文,是不是愿意和自己耍男女朋友。
月牙惨白无光,夜空甘冽冽地冷,冷气直扎人的肌肤。芳妹悄悄地来到高文的家,轻轻地敲门,轻轻地呼叫。“高文、高文,你开门,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讲。”
高文拉亮电灯,正要开门,被他的驼背子爸爸骂回去。“你敢开门,我打断你的爪子。”
“爸,是芳妹,开一下门有啥关系,天这么冷。”高文向他爸哀求。
“我晓得是她,你们两人是啥关系?儿呀,我又不是猪,我早就看出你俩有意思。可是我们两家一样穷,拿不出钱来医她爸的病。儿呀,别淌这浑水。二天你长大一些,有钱了,另找一位更好的姑娘。”高文的爸是个驼子,劳动能力差,钱对他家也是偖奢侈品,可望而不可及的高档物品。
她站在门外,听见这些话,一下子透心凉、凉到后脊背,双腿哆嗦着站立不稳。
“爸,我真的喜欢她......”
“喜欢就远远地站着看,唉。”
芳妹再也听不下去,呜咽着跑走。唯一的生命的稻草没有了,有谁帮助我、有谁来拯救我?明天我就要成为他人的新娘。高文帮助不了我,就是因为没有钱,钱的罪恶太大。
她一溜小跑,跑上了落魂崖。
在这个奇冷无比的夜晚,高高的落魂崖上,霜风在“呼呼”地嘶叫,明天可能又是一个大“白头霜”。有一位穷困家庭的小姑娘,她不想去做别人的婆娘,又不想纵身一跳,结束她稚嫩的生命。蹲在崖边,呜呜咽咽地哭了很久,一扭头看见新资阳灿烂的灯火。心里呼地燃起一丝火光。跑、跑出去打工,有了钱,再回来接应爸爸,让他享福。
她像黒暗中,看见光明一样兴奋。飞跑下山,也是一路小跑,不一会儿就跑到娇子大道的入口处,在霓虹灯光的照耀下,看见了自己长长的影子。心里一惊:从小跟在爸爸的后面,形影不离,爸爸就称自己是他的影子,眼下这个影子丟下她的爸爸,去寻找自己的幸福,这又算哪种行为?何况爸爸是一个病情严重的人。
我出去了,爸爸可能就死了,又有谁来照顾他?又有谁来为他端汤送水?只有下辈子才能见到他。芳妹呀,你不能走,你要当一个忤逆不孝的人?
在追求自己的幸福和对爸爸的孝心面前,她的孝心战甠了她对爱的承受。她停下了出逃的脚步。这一夜,可怜的芳妹夜哭到明,双眼哭得又红又肿。
在汪家嘴这块土地上,这是第二个像彩妹一样的姑娘,她们也是为了爱,那是另一个意义的爱,尽管时代不同,她们的命运却是相同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一夜,“”醉秀才“失眠了,捂着被子痛哭,痛骂自已拿不出钱来帮助他们。对于一个肢残军人来讲,供养女儿上大学几乎等于要了他的命,现在还背着一屁股债,女儿才刚刚参加工作。
即便天天当烂酒罐、喝的也是价廉物美的简装“宝莲酒”。他能有酒喝,多亏娶了一个难得的好女人,“月季花”一个人也要种菜卖,只要醉哥没酒喝了,摘几把豇豆上街去买,也要换回两三瓶香气袭人的简装“宝莲酒”来。
他的主要精力用在他家那三亩地的桔园里。平日,在“诺尔你”的慈竹林盘里保卫共产党的阵地,大言不惭谈文化,感叹丟失的总之,那都是繃起不冷在烤火,只有火落到脚背上才知道烧得痛......哎唷唷!
第二天早晨,他睁着肿泡泡的双眼,微跛着、踉跄着,以他独有的步伐往芳妹家走去。见哥哥去了,“望月亮”也跟来。他今天也放弃了收入上千元的机会,让蔬菜在地里变老变烂。“带宝”毕竟和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
他也知道哥哥的强项是夸夸其谈,拿不出真招实计。他相信,芳妹迈出了这一道坎儿,将会幸福的,这是让一个家庭不消失的最好办法。
后来的生活证明,“望月亮”夫妇的这个主意有功也有错,惜哉痛哉。庄户人家盼望那屋脊上每日升起的袅袅炊烟。“钟老咬”们也只有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