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赵老头原名叫赵刚,比我老爸大一些,原来是我们村的村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摇身一变,成了阴阳先生,还远近闻名。不过,我一出生就与他结下了梁子,我在老家的那些年里也多次与他交锋,最终两败俱伤。如今看来,他从没有淡出过我的人生,而且对我还起到了致命的作用。
80年代初,那时抓计划生育是很严格的,我当然是在计划范围内,但也得办准生证才能生。老爸把申请交给了村长,由村长再上交到乡政府申批。由于交通信息不便,有时候准生证到手里时,娃都生出来了。我的父母也以为是如此,所以上交后,就踏实的把我给生了下来。
直到有一天,这个赵村长带着计生办的人来我家要罚款。我父母懵了,问不是交给村长了吗?
这个赵村长死活不承认,还说我家仗着我爷爷是书记,就准生证都敢不办了,必须罚款。这时我父母才明白,原来是故意整我家的,我爷爷当时是村支书,和这个村长很多地方意见不和,经常吵架。最后,见我父母实在拿不出钱,就把家里的过年猪给强行拉走了。
后面记事了,听父母讲起这件事,很是气愤。说来也巧了,赵村长的小儿子和我差不多大,从小学到初中我们都在一个班上。和他老子结下的怨,我也就自然在而然的转移到小赵的身上。
那时很少有电视,夏天大家都在傍晚聚在楼顶乘凉,而我们则喜欢东窜西窜的玩躲猫猫的游戏,随便听听大人们聊一些八卦。而我就听到一条有关赵村长的劲爆新闻,说他和村里的某个女人搞在一起了,某人看见他们亲亲我我的,讲的绘声绘色。
在某次和小赵的战争中,我败下陈来,开始和他打口水仗。我说:“你色乱搞男女关系,你爸是色狼,是大坏蛋。”
其实那时的我们还真不太懂什么是男女关系,但从大人们遮遮掩掩的神情中可以看出,肯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小赵一听也急了,一边骂我胡说八道,一边又像疯狗一样朝我扑过来又撕又咬。我被打的很惨,所以不依不饶,非要去找他家大人,也就是赵村长说理。
他家当时在一个大院里,住了十几户人,我们放学后也是大家吃晚饭的时间,家家都摆个小桌子,坐在屋檐下吃饭。我哭着跟在小赵屁股后面,嘴里仍然骂骂咧咧的。我们经常打架,所以大家见我们这样子也见怪不怪了。赵村长见我吃了败仗,更是喜笑颜开的问;“李鸣,咋了,又让我家小赵给打了呀。”
“你这个大色狼,大坏蛋,你儿子跟你一样不是好东西。”我来来去去就这几句话,但越说越委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赵村长哈哈大笑,见我这样子,又在众目睽睽下,只好假装训斥小赵:“叫你不要给别人打架,你不听,一天到晚光给我惹祸,一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说你乱搞男女关系,说你和女人睡觉,还说被人家都看见了,骂你是色狼,我才打他的。”小赵看似把我打惨了,其实我也打了他,只不过他假装硬气,没哭而已。加上回来,老爸不便没帮他,还批评了他,越想越气大声解释道。
这下,院子里吃饭的人们都忘记夹菜了,眼巴巴的看着这出戏,生怕错过一句话,一个表情。要知道亲眼目睹了这场戏后,那出去干活肯定都会成为中心人物,这样精彩的八卦,谁不愿意听?
赵村长暴跳如雷,一把揪着我的衣服怒吼道:“谁说的,是不是你爸妈说的,老子弄死他。”
我被这架势吓的忘记哭了,更害怕他真的去找我爸妈的麻烦,只要硬着头皮答:“你别管,不是我爸妈,反正我听别人说的。放开我,不然我去告诉我们老师你打我。”
村里唯一的老师,是我们爷爷辈的,村里德高望重的五爷爷,要说赵村长还怕谁的话,估计就怕这个五爷了。不知道他是听我说要告他,还是觉得和我这么大的人计较让别人笑话,最后他放开我,还笑笑说:“小孩子家,不要乱说话,快回去吧,哪天看到你爸,我还告你状。”
这时院子里的人们也开始东一句西一句的劝道:“赵村长,算了,娃娃些打闹正常。李鸣,还不快回去吃饭,一会你妈找不到你,不把你屁股打烂才怪。”
一听我妈,我拔腿就跑,那时候的老妈打起人来可不是一般的利害。走时还不忘放狠话:“你给我等著,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看见赵村长和他儿子努力压制着不把我吃掉的样子,我跑的更快了。这事没过当晚,全村人都知道了。那几天无论你走到什么地方,只有看见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肯定就是在讨论这件事。老爸自知理亏,也不想把事情闹的不可收拾,最后还是带着我去赔礼道歉。只是从此后,我家和他家更是水火不容,碰在一起不是水灭了火,就是火烧沸了水。
那时候上初中是需要考试的,和现在考大学一样一样的,不是人人都能考上的。赵村长就放话,说我要是能考上初中,他在手心里煎鱼给我吃。后来到我们上初中那会,其实也考的没那么严了,已经是人人都能上初中的地步了。我还是嚣张的跑到他面前说:“赵村长,你说我考上初中,就在手心里煎鱼给我吃,我要吃辣的。”
再后来,我想去当兵,要经他手审批,不出意外的,他把我刷了下来。我们自然又是一场大战。
我去广东后,时间久了,我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再次遇到,是外婆去世后不久,又是方远的妈去信迷信,说外婆下葬的时间不对,对她家不好,要重新下葬。我刚好在家,就和小舅他们一起去看了,一看是赵村长,气不打一处来。
“哟,这不是李鸣吗?听说你现在出息了,好事呀好事。”赵村长已经不是原来的赵村长了,现在要尊称他为赵先生,我们这辈还得叫一声赵爷爷。这真是世事无常呀。
“这不是赵村长吗?哦,不是,现在是赵爷爷了,你老还活着呢?听说我外婆这坟不对呀,是怎么回事呀。”我也阴阳怪气的回答他,从前不怕他,现在更不会怕他了。
“是这样,你外婆下葬的时间不对呀,所以她现在还是坐起的,你们不信,不信就把坟打开看看。这样对方远非常不好呀。”
“我放你妈屁!”我和小舅几乎同时出口,也只有方远她妈信这话。外婆是土葬,还是原来的那种黑漆木棺材,她就想坐起来也没法立起来呀。再说了,当时的我,那能信这些鬼神的。
“赵老头,你这个骗子,还敢骗到我头上来。你今天要是敢动我外婆的坟,老子给你拼命。”那时的我从广东回来,虽然混的不是很好,但在家人面前还是意气风发的。再说,外婆都入土为安了,她的坟墓说什么也不会让人动的。
“年轻呀,还是这么冲动。我是看到和你们一家的交情上,才说的,你们不信是吧,不信就算了,以后出事了可别怨我。”赵老头气呼呼的走了。
为此,姨妈没少骂我和小舅,说我们得罪了她的恩人。看来这个赵老头还真是一辈子和我扛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