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我离家寻夫,祈福观音山,老法师的禅意鼓励一直记挂于心。当日我发愿,如果能荣归故里,一定要为观音菩萨重塑金身。1973年,我第一次回到家乡,特意上观音山参访,寺内佛像尽毁,屋舍破败,很是心酸。碍于当时的政治形势,重修之计未能成行。后来几趟返乡,虽有修复观音禅寺的心愿,可惜国内没有相关部门的表态,亦未能实施。
一等就等到了1982年,大陆政治环境因为改革开放,日渐宽容,长科带着我的愿望,通过姐夫卜森龙的引荐,到了许多单位表达了想修复观音山的意愿和决心,获得了当时扬州市******部长唐椿先生的支持,邀请了宗教局、佛教协会、侨办等部门一起商议此事。
我和长科提出自愿集资三十万美金,作为修复费用。当即获得了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先生的批示,修复观音山禅寺的工程,正式被提上了议程。
实际上这个心愿能够达成,还要感谢许许多多爱心的人士。三十万美金的资金,也并不是全部由我们所出,而是长科周游了巴西、日本、西德、法国、美国,向华侨、同乡、朋友筹募的。其中包括了巴西的华侨戎华兴,田起兴,日本的戴长荣、张广良等商业巨子。1982年,第一次汇款十五万美元,1983年第二次汇款人民币50万;最后一笔汇款来自程正昌、张华荫、贺金泉等同乡华侨,也是十五万美金。1984年,观音山禅寺的修复重建工程正式动工。直到1985年才得以完工。
修复观音山后,我们又捐资建造了扬州青龙小学的教学楼。这也是一段机缘。1973年我第一次回大陆,有一天在路上正走着,突然就是一阵大雨来袭。我急忙躲进路旁的一间小学避雨。这才发现这间学校非常破旧简陋,教室是用几根木头撑住的稻草屋顶,好像随时都会塌下来的样子。想到孩子们要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学习,不觉心头酸楚。当即决定有朝一日,有机会,一定要让这里焕然一新。
1984年,我再次回到这间小学,校舍已经快倾倒了,不能再等,经过评估需要36万元人民币的重建费用。后来政府决定出一部分,我和住在香港的堂弟李云龙,两个人各出资2万美金,于是在1989年建造了一栋可容纳600名学生的教学楼。我们还设置了奖学金,每年颁发给品学兼优的特困学童。
孩子的读书问题,是我和长科一直关注的。我们的经历让我们深感知识和文化的力量。只要听说哪儿学校缺设备、哪个孩子缺学费,我们都会邀请亲朋好友一起捐助。记不得是哪一年了,一天早上,我们在扬州街上走,看到一个小男孩睡在路边。一看就是该上学的年纪,怎么会躺在路边,我忙上前探问。“他叔叔把我们赶出来了,孩子有病,我们没钱带他看……”孩子的母亲说着说着就哭了。“走,快抱孩子起来,我们去医院。”就这样,我与这个叫王明亮的孩子一家结了缘。一家人从安徽来扬州讨生活,十分不易。自从相识后,我们一路资助他由小学上到了大学。如今孩子已经工作,能够为父母和家庭分担了。
扬州有座鉴真医院,是纪念唐朝鉴真大和尚而设立的。鉴真大和尚精通佛学,对艺术、医学、建筑学也有很高的造诣,在扬州大明寺传戒授律,是当时有名的高僧大德。日本佛教界慕名邀请鉴真大和尚赴日传法,鉴真大和尚经历了五次失败,第六次才终于成功到达,在日传教十年病故,为日本带去了中华文明先进的文学、艺术、建筑、医药知识。鉴真医院一向秉持佛教精神慈悲为怀,助人行善为宗旨,与慈济信念不谋而合。但是因为设备简陋破旧,运作得不是特别理想。1991年我与多位美国善心人士,捐助了一百张病床,并居间穿针引线,聘请证严上人担任了鉴真医院的名誉院长。慈济以实际行动帮助医院添置了大型设备,设立济贫基金,为无法支付医药费的贫困病患支付住院费。此后,慈济陆续捐赠了一批胃镜、透析仪等设备给扬州的多家医疗机构,并设立了为救助肾病患者的专项救助金。
那是上个世纪90年代末,我们获知新婚不久的周玉霞罹患严重的肾脏疾病,必须长期透析。家庭无力承担如此庞大的医疗费,丈夫要与其解除婚姻关系。得到消息后,我们去扬州第四人民医院探望。得知周玉霞的母亲也是得了肾脏病,不到四十岁就过世了,而这可能与他们常年饮用已经被污染的河水所致。
肾脏病一次透析就要400多元,每月还要根据病情的轻重,多的要四五次,这对于普通家庭是难以承受的。了解到情况后,我们便将情况向慈济做了汇报。慈济随后在扬州第四人民医院设置了救济金,有需要的患者可以向院方申请医疗费用的补助。此外,慈济还一次性向扬州第四人民医院捐赠了三部单价超过25000美元的进口透析仪,以及一批药物。
“德不孤,必有邻”,因为了解到饮用水问题对身体健康的重要性,我和长科又有了为家乡修水塔,挖水井的想法。经朋友介绍,长科认识了当时仪征陈集的书记王庆山。了解到了当地由于地理位置特殊,十年倒有九年旱,居民饮水很有问题。实际上陈集不缺水,地跨江淮分水岭,虽然北有淮河,南有长江,地下水资源更是优质丰富,但域内岗多、冲多,要用水,要么要打深井,要么要修水塔,架管子。最佳的方案当然是直接建个自来水厂,看到当地领导班子是有心实干,方案、预算都送到了长科手中,长科当即拍板,施工你们来,费用放心,由我们来筹措。17000美金,使得陈集乡的丁桥村和云桥村;月塘乡的双井村,周围数千余村民的饮用水问题得到了解决。我和长科甚至安慰。
帮助的人多了,知道我们的人也多,只要找到我们,我们总希望能够尽力帮助。那一年正巧长科在扬州,侨联的工作人员告知了一位白血病女子的事。女子姓蔡,才二十六岁的年纪,为了治病,家人已经变卖了所有家当。长科赶忙到医院探望。女子六岁的儿子看到有热心人来看妈妈,尽然就一下子跪倒在地:“请救救我妈妈……”长科赶忙扶起孩子,当即拿出10万元人民币助她治病。同行的日本友人也拿出了一万元。因为随身没有更多的现金,长科觉得很抱歉:“医疗费用庞大,恐怕这些不够,你放心,我们会再想办法帮助你。”
后来,长科救助女子的事儿,由侨办介绍到了媒体,报道一出,很多爱心人士纷纷解囊,让女子得以到北京做了骨髓移植手术。手术后,因为感染,病情一度恶化,长科又从美国紧急汇款给女子家人,帮助度过了危险,知道她出院,我们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如今,看到她已渐渐康复,并也热心慈济,热心助人,我和长科都很高兴。
从2003年退休至今,只要没出远门,每天我和长科必“环岛一小时”在我们住的巴布亚海边散步。一路上,我们会捡拾人家丢弃的瓶瓶罐罐。邻居老太太看到很不解,还问二子永立:“你爸妈住着那么好的房子,你是医生,收入不菲,怎么没给他们零花钱呢,还让他们去捡破烂?”
永立回来告诉我们。我们笑笑,依然我行我素。自从我和长科重回故土,一直希望自己的绵薄之力,可以为家乡的教育、医疗、公共建设多做出一点贡献。捡瓶瓶罐罐又不费什么精力,但也可以换点钱寄回去给家庭困难的孩子买点文具,买本书。
2008年,四川地震,我与长科远在美国,苦于不能前往。后来长科回国,通过媒体朋友得知有地震孤儿需要帮助,当即汇款,很欣慰。
2010年4月14日,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玉树县发地震,我与长科决定去现场看看,看看我们能帮忙做点什么。看到我们两个快八十岁的老人执意如此,朋友们很是担心,陪同我们前往。说也奇怪,大家都高原反应,不适应,我们却能平安来去。与当地的孤儿一起游戏,看到他们因为要有新学校了,露出难得的笑容,我真的觉得,我们去对了。
与慈济结缘三十多年了,我与长科也忙成了耄耋老人。我曾问长科,这样的年纪,还要四处奔走,向不相识的人劝募,与各种单位接洽,会不会觉得累。他却一派天真的告诉我,看到帮助的人慢慢好了,怎么会累。没错,帮助人是件快乐的事情,正如证严法师所说:“心甘愿,身不累。”付出无所求的快乐,真正是试过才能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