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在幽暗的林中又摸索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一条出路。
他停了下来,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打算歇息一会儿。他转头看了看前方的路,那里依然是一片昏暗,望不到头。
子衿觉得这地方真是怪极了,不仅奇大无比,而且这么久了,四周竟然真的是一点响动都没有,安静的十分诡异。
坐得久了,子衿打了个哈欠,一股浓烈的困意席卷上来。
子衿心道:“不如我就别再探下去了,反正也找不出个结果,倒不如在这里睡上一觉,等醒了就回去好了,到时候那陵园兽应该也已经被师叔伯们收拾完毕了。”
想到这,他神经一松,越发疲倦起来。撑了两下眼皮,终于缓缓睡了过去。
他入睡之后,这林间最后一点声音也消失殆尽了,一切都归于平静。
如同梦魇一般,一股诡异的气息开始在林间弥漫,令人心生寒意,但是子衿却已经察觉不到了。
许久之后,他伸了个懒腰,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他如此想到,准备起身往回走。
可是刚一迈步,他却呆在了当场。
眼前,是白色的,茫茫的一片白色,一眼望不到头的白色。
不知什么时候,这片林子已经被厚重的浓雾所笼罩了。
如同置身幻境一般,周遭的一切都在雾中沉浮,枯树如此,岩石也是如此,顾不得想太多,他连忙转头看向自己来时的那条路。
可在在那里,他却觉得雾气似乎比起这里更加浓厚深沉。
子衿还在想这里为何会一觉之间变成这样。忽然,一道鬼魅的笑声从林间响起。
子衿浑身一颤,一股恐惧感袭上心头。
“是谁?谁在那里?”
可回答他的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子衿心中越发不安起来,这个地方诡异至极,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他找准来时的路,顾不上许多,连忙飞奔了起来。
一路上,他还不忘安抚自己躁动的情绪。
“浓雾中虽然极易迷路,但是好在自己事先做过记号,所以只要找到那些记号,自己就能出去。”
这时,一道哭声从林间响起。
他停下了脚步,转头查看起来。
不远处,有一个女子正蹲在地上嘤嘤啜泣。
子衿不知这里为什么会忽然有人,也许是某位同门的师妹在林子里迷路了吧。
想到这,他向那位女子走了过去。
然而他却并未察觉到,那个女子身上所穿的根本就不是他们昊阳的道服。
“姑娘,你怎么了?是迷路了么?”
子衿一边说,一边向那人靠近,可当他走到那人身边时,那女子却忽然飘了起来,转眼又如同烟雾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子衿吓得摔倒在地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他不敢再待下去了,撒开腿连忙向林子外跑去。
不停的跑着????跑着。
半个时辰之后,他停了下来,大口的喘着气。
只见他此刻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刚刚路上所经历的事,每一件都令他难以置信。有时他可以见到不远处一位老婆婆磨磨的身影,有时又可以听到商贩买卖时的吆喝声。
不光如此,他甚至还可以听到林子里有人打斗的声音。那刀剑相击的声音响亮清脆,如同近在咫尺。可是子衿再一探查,又哪里找得到一点踪影?
还有很多令他匪夷所思的事。有笑声,有哭声,有骂声,有喝声。总之无数的声音都在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然而最令他绝望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他要找的那些记号也如同从世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无法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当他定睛看了看自己所处之地后,一股更大的寒意袭上了他的心头。
为什么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
他想到了一种他最害怕的可能性,于是连忙看向脚下的土地。
在那里,赫然便印着十几道脚印,新鲜的就如同刚踩上去的一般。
终于,他惊恐的发现,自己跑了半天竟然又跑回了原地。
这个时候,他终于害怕了,脸上挂满了恐惧和惊悚。
他转头看向四周。
干枯的林木,冰冷的石头,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扭曲起来,那些熟悉的事物在这个时候终于以狰狞的面目出现在了子衿的眼前。
但这时的子衿尚还有一丝理智,他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他认了一个方向,再次奔跑起来。
半个时辰后,他再次停下脚步,崩溃的坐在了地上。
果然
他又回到了原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开始后悔了,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跑进这里来躲避,这片林子所带给他的绝望已经不是那只陵园兽所能比的了。
他再度看了看四周,忽然有种被世间遗弃了的感觉。这个地方像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永远都走不出去的世界,一个充满绝望,恐惧的世界。
“这里是哪儿?谁能告诉我?这里是哪儿?”他的吼声在林间飘荡,但许久之后,回答他的却是千千万万鬼魅的笑声。
禁地外。
小沁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脑海中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太虚道人所说的那句话。
“小沁,子衿他可能回不来了。”
许久的压抑过后,她终于惊醒。
只见她嘴角抽动,强撑起一个笑颜,但苦涩之意却分外明显,“师叔,您刚刚说什么?小沁不明白。”
太虚道人见状,闭上眼睛道:“这处禁地是块大凶之地,进去的人是不可能出得来的。”
他话音刚落,小沁便如一个疯子般吼叫起来。
“我不信,他为什么回不来?师叔你骗我!”她的眼泪就如决堤之水一般,扑泄下来。
在哭泣了许久之后,她忽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不行,我要去找他,去找他。”言罢,她就向那禁地冲去。
太虚道人大惊,连忙抓住她的胳膊,斥道:“你疯了?你可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那是我昊阳禁地,你不要命了么?”
太虚道人此时已是面色语气严厉至极,早已没了往日的风雨无动,云淡风轻。
可小沁这时哪还会听得进去?
“我不管什么禁地不禁地,师叔你松手,我要进去找他?????”
太虚道人劝阻良久,但小沁依然是一味挣扎,无论说什么都不听。太虚道人摇了摇头,竟是把手松开了。
小沁只觉胳膊上的力道一松,身子一个不稳便向前倒去,摔倒在地。她顾不上去考虑太虚师叔为何会忽然松手,刚一爬起便向禁地里面跑去。
可还未跑几步,一股巨力忽然向她袭来,竟是难以抵挡。
她大呼一声,被震飞了出来。
小沁大惊,这禁地外竟然有禁制!
她连忙看向太虚道人,却见太虚道人一脸平静。
他缓缓开口道:“这禁地外的禁制是由我昊阳第六代掌门玉明上仙所设,又由历代掌门加固。以静音掌门的玄功造化尚不能进,更何况是你?”
太虚道人言毕,小沁已经知道了这禁制的厉害,可她不信邪,站起来后,再次向前冲去。
然而无论她试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她根本无法再向前一步。
悲怒之下,小沁运气仙术,如脱弓之箭向禁地猛冲而去。太虚道人大惊,连忙出声想要制止,但为时已晚。
“啊!”
一声惨叫,小沁再次被震飞出来。
只见她脸色涨红,气血翻涌,显然刚刚的那一下已经让她受了内伤。小沁眼睛一翻,就此昏了过去。
太虚道人缓缓摇头。
“痴儿,痴儿,竟如此看不开。”
他运气仙术将小沁的气血缕顺,之后念了个诀将她凭空带起,最后望了眼禁地,脸色又开始变得疑虑起来。
良久,他带上小沁,御风而去。
子衿于那林中已经呆坐了很久,在这之前,他又试过几次,但无一例外,都回到了原地。
此刻他形容憔悴,嘴唇干裂,肚子也已经快饿得没有了感觉。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终于有了动静。
他转头看向身后,目光呆滞。
因为那里还剩一条路,也是自己唯一没走过的路,而那个方向,子衿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往林子里深入的路。
这段时间,他内心挣扎了很久,到底要不要走那条路。然而现在,他却不用再挣扎了。因为再呆在这里自己必死无疑,也不用奢望会有谁进来救自己了。
如今想要走回头路出去,已经是不可能了,唯一的希望也许就在这片林子的深处。
至于那里通向哪儿,是险山还是恶水,子衿这时也已经无法顾及了。
打定主意,他强撑起最后的一丝精力,摇摇晃晃的向林子深处走去。
一路上,周围的景色和刚刚是一般模样,浓浓的雾,枯败的树。子衿早已见多不怪,他的眼睛只盯着前面的路。
要走出去,走出去。
这是他脑海中无数遍重复给自己的话。
他甚至想过,若自己又回到了原地该怎么办?
但只是想到这,他便没有再想下去。因为那种刻到骨子里的绝望会令他变成什么样子,他不敢去想。
所幸,半个时辰后,他并没有回到原地。
他笑了,却是一阵苦涩。因为前面还是茫茫的一片浓雾,还有看不完的枯树。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想要换种颜色清醒下头脑,却发现天上也是一片茫茫的白雾。
他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了。也许已经过去了一天,亦或者两天,总之他无从得知。
这里没有白昼,也没有黑夜,从来就没有过一丝阳光射入,天地间就只有一片压抑的昏暗。
终于,又过了很久,他最后一丝对生的渴望也被磨灭了,他找了棵树靠坐下来。
远处,还是令人绝望的白雾。他不想走了,转身看了看背后的这棵枯树。
这棵树主干粗壮,应该有五人合围的大小,子衿能够想象它生前是如何的枝叶茂密。
于是,他找来了一颗石子,在树身上刻下字来。
“昊阳第十七代弟子缘子衿之墓”。
刻完之后,他丢开石子,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打算就此永远睡去时,一道细微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还带着丝丝的凉意。
子衿苦笑一声,是不是自己已经离死不远了,竟然还会幻听。
他不想理会,任那声音在耳畔飘荡。
然而过去了很久,那声音却没有消失的迹象,他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睁开了眼睛。
“这是????”他脸上开始有了喜色。
那声音很小,小得如金针落地,但是在子衿听来,却比任何天籁之音都要美妙。这么久了,这是唯一一道与众不同的声音。
他已经可以肯定,那是流水的声音。这个地方有河流!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子衿从地上一跃而起,向那水声传来的方向拼命跑去。
随着他的靠近,那流水的声音也越发清晰,子衿大喜过望,既然这里有流水,那就一定有源头,只要自己顺着源头走,说不定就能出去。
他越想越是激动,脚下的步子也不觉加快起来。
终于,他跑出了林子,一条清澈的溪流映在了他的眼前。
子衿大声欢呼起来,跑过去一头扎进了溪水里。
甘甜的溪水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只觉四肢百骸无不舒坦。
豪饮完毕,他重新站起,开始打量周围的情况。
水流的声音有些流长,想必这条溪水的源头离这里很远,在浓雾的包裹下,子衿一眼也看不到头。而在溪水的对面,依然是一片浓雾森林,越发无边无际。
子衿已经不想再往那里走了。他又看向溪水上游的方向,目光灼灼,那里也许才是自己出去的唯一希望。
因为喝了些水,他身体舒服了不少,虽然肚子还很饿,但已经不再那么难熬。休息过后,他找来一根粗木棍拄着,开始沿着溪水寻找源头。
沿途的风景平淡无奇,和先前的一模一样,子衿也没去理会,但是他却惊喜的发现,雾气似乎比先前薄了一些。
莫非前方真的有出口么?
想到这,他感觉身上的力气又多了,索性丢开木棍,加快了步伐。
在一个小时的爬涉之后,他停在了一处山谷口。
在这里,浓雾已经消散,一切都变得十分清晰,鲜绿的树木植被在谷口生长,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这些都和先前看到的截然不同。
他欢呼一声,连忙跑了进去。
在山谷里,他果然找到了那溪水的源头,但可惜的是他却没有发现什么出口,因为这溪流的源头原来是一个地下泉眼。
可子衿顾不上失望,因为眼前的景象已经让他目瞪口呆。
这座山谷的中央有一道三丈宽,数百丈长的巨大沟壑,将这山谷一分为二。
子衿看向这沟壑的左侧,那里万木林立,郁郁葱葱,天空中竟然还有阳光照下,可以说是一片绿意,生机盎然,让人一见便心生暖意。
这是这么久以来,子衿第一次看到阳光和蔚蓝的天空,他心情也变得轻松不少。
然而他又看向右侧,那里却是完全相反的一片天地。天空中阴云浓厚沉闷,土地焦黑,干裂贫瘠。莫说是树木,就连杂草都找不到一根,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一片死气沉沉。
然而更奇怪的是在这两处地放的上空,竟然都悬着一把剑。
左侧那把剑,剑意凛然,正气坦荡,让人一看肃然起敬。而右侧那把却是被一团黑气所缠绕,看不清真实面目,但让人一见便心生寒意,真是邪气浓浓。
子衿看得正痴,只听空谷中忽然响起一道清健的声音。
“你是何人,为何闯入我镇魔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