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再忍耐一下吧！医生说，您现在还不能坐起来，动完手术就好了…”凤梨走上前给父亲理了下枕头。
“不行，我等不了了，现在就走，我死也要死在家里…”吴天锤情绪激动，刚摆好的枕头又乱了。
一旁的母亲不住地流眼泪，“她爹呀，你就听凤梨的吧！先治病吧…钱的事情，不要你操心…”
“不用我操心？咱俩结婚这些日子了，哪一件事不是****的心？这么多的医药费，你们上哪儿弄去？…再说，我，我就是治好了，也是个废人了，还有什么用？”吴天锤用手狠劲捶打着床沿。
“爸爸，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们挣钱养你！”凤梨、凤台跪在吴天锤的床头，眼泪打湿了胸前的衣服。
“吴天锤，该换药了…”一个推着小车，戴着口罩的女护士，走了进来。
“咦，这一家子，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咋又哭起来了…吴天锤，侧下身，来，孩子们帮下忙，给你爸翻下身…”
“不要翻了，我不治了，我不要换药…走开！”
“咦，吴天锤？这两名字还真就一模一样。你脾气还真大，真没法和那个小青年相比，唉，可惜啊，送来的晚了，脏水入肺部，还是走了…”
护士换药卡的时候，特意看了下名字。这倒让凤梨想起了太平间里躺着的那个吴天锤，心里一阵揪痛。
“爸爸，你就让大夫帮你换药吧…我求你了…”
“砰－”一声闷响，大夫手中的输液瓶碎在了水泥地板上，吴天锤还在疯狂地扯背上的导管。
“你不要命了！按住他，不让他动！”凤梨、凤台一人按一只胳膊，护士生气地给他打了一针，吴天锤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病人不配合，再闹下去，会有生命危险，我得给老主任汇报一下…”护士丢下小车，急冲冲地走了。
不一会儿，一位老者戴着老花镜、听诊器推门进来，护士跟在他的身后。
“爷爷，是您？您真是那位好心的爷爷！”凤梨、凤台站起身，让老者给父亲检察。
老者冲凤梨微微笑了一下，仔细检察起吴天锤的身体。
“暂时无大碍。病人情绪不稳，会影响治疗效果，病人家属不要刺激病人，尽量让他身心放轻，配合治疗，好吧？”老者收起了听诊器，老花镜。
“孩子，他是你们的父亲？你们是从新县E村来的吧？”
“嗯，您怎么知道？”凤台好奇地问道。
“弟弟，你看这是什么？”凤梨揪着自己后背有字的校服，向凤台眨着眼睛。
“双胞胎真好！要是龙儿、凤儿在，也和你们一般大了，唉…”老者叹了口气，“你们上高中了吧？”
“我们刚参加完高考！”
“是啊，他们也是今年考大学的…”老者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爷爷，别伤心了，以后我们就是您的孩子！”
“嗯，好，好，好！”
“哎哟，哎哟…头好晕！”吴天锤捂着额头呻吟着。
“你醒了？多大点事啊，七尺高的汉子寻死觅活的…你死了，倒解脱了，他们呢？多好的孩子，你忍心伤害他们吗？还有她，跟了你大半辈子，你一蹬腿走了，你让她靠谁去？你让他们孤儿寡母的，咋过生活？…”
“可我…总不能卖闺儿吧？”吴天锤低下了头。
“又说什么傻话！就算你要卖，我看谁敢来买？没王法了…”
“医生，你就让我死吧。省点儿钱给俩孩子上大学用吧，我一个废人，没用了，不用管我…”吴天锤眼里浸满泪水。
“合着，你卖闺女也是为钱的事吧？我这不是来给你解决问题来了吗？病该咋看咋看，这个家还等着你给他们当主心骨…其它的事情不要多想，安心养病，钱的问题我已经向院里递交了你们的医疗费用减免申请书，不出意外的话，10万块钱，你就可以出院了…”
“10万？你杀了我吧，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拿去吧…我不卖闺女…您老赶紧走吧！”
“你这人咋恁强，白活了半辈子！谁要买你的闺女？”
“我们村的瘸老头，刚走，银行卡都留下了…”
“张爷？他要买我？”凤梨张大了嘴巴。
“是啊，让你做他家的媳妇，你想嫁给张嘉豪吗？那个小混蛋，成天游手好闲，家里有座金山也会被他掏空…不上进的东西，想娶我们家姑娘，没门！”
“爸爸，我今年还不满16岁，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我谁都不嫁！再说，我马上要上大学了…”
“乖闺女，回头把钱还给他们，我们不稀罕他们的臭钱…”
“老头子，你作吧，你！面子重要啊还是性命重要？命都没了，还要啥面子…”
“大妹子，你这话不中听啊！人活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剩下的10万中，有我给你们争取的将近9万元的新农合大病救治，最后差大概1万多块钱，你们要是没有，我先给你们垫上…等俩孩子，有出息了，再还我，我不着急…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唉！”老者起身，叹了口气，慈爱地摸了摸两孩子的头，走出了病房…
“凤梨！”
“凤梨姐！”
门口挤出了四张熟悉的笑脸，双庆、双喜、嘉豪、嘉丽，一起涌了进来。
“凤梨，你－瘦了…”双庆一把捉住凤梨的开门的手，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凤梨看。
“借过，借过…”嘉豪西装革履，从双庆和凤梨中间插过。头发梳得油光黑亮，手里掂了一大堆营养补品，不像是看病人，倒像是头一次瞧丈母娘的女婿…
凤梨红着脸，被嘉丽拉到了身边打趣，“哎呀，桃花开了，桃花开了，谁让凤梨姐醉成这样！”
凤梨跑到了窗口，双庆坐在床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凤梨看，两只手不停地来回搓。
“来来来，大家坐！吃香蕉…”凤梨妈有些激动，从柜子里掂出一大串香焦，“张爷拿来的，张爷是个好人哪…大家吃，来，嘉豪…”
嘉豪白了一眼双庆和嘉丽，接过香焦，一股脑捂进了嘴里，伸长了脖，脸红得像斗鸡一样。
好一会儿，捶了捶胸口，缓了口气，“舒服多了…”
沉默了许久的吴天锤，躺在床上“哈哈”大笑起来…
“嘉豪哥，出来一下，我有事情找你。”凤梨走到门口，冲嘉豪摆了摆手。
“凤梨，你叫我？啥事呀？”嘉豪拍着胸口，笑嘻嘻地走了出来。
“嘉豪哥，给！”凤梨把一张银行卡放在嘉豪的手心里。
“什么？银行卡？我爸的？他还真敢这么做…”嘉豪抽出手，“老头，总算大方一回，给你们，你们就用！”。
“嗯，张爷刚送来的。我们家的事让张爷费心了，他的心意我们心领了，我，我还小，还没考虑那事…这钱…这钱你还是拿回去吧…”凤梨推出银行卡。
“什么这事那事的？是不是老头为难你了…他这个独裁者总爱强迫别人去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别理他…那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你，你不会也知道吧？”
“我…凤梨，你，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欢你，从小到大，你都是我心目中的白雪公主…我所有的改变都是因为你，我愿意为你去做一切事情，甚至去死…”
“不要说了，嘉豪哥！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忍让、改变自己…可是，可是我们…还太小…”
“我愿意等！真的，凤梨！等到海枯石烂，等到你喜欢我…我知道，你现在看不上我，我就是******小混混一个，除了这身皮还值几个钱，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可是凤梨，…给我点儿时间，5年之内我一定会让你看到…”
不待嘉豪说完，凤梨推开他，跑下了楼…
嘉豪一反常态的表白，让凤梨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说实话，她根本不讨厌嘉豪，相反，现在还有点欣赏他。但是，这些好感却被张爷的那张银行卡敲得粉碎，同时碎掉的，还有这些年的情谊。
爱情，她虽然不是很懂，但强烈的自尊心却让她觉得，能轻易被金钱买到的感情，那绝不是真的，和调情差不多。他，张嘉豪能这样游戏她的感情，把她当作什么了？不错，她现在的确很需要钱，可她是个人，更需要一份做人的尊严，人都做不成了，钱再多有什么用？
自小到大，她对钱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钱多时，她会存起来，或者多卖几本书；钱少时，她会节省着花，告诫自己不买零食，不逛街。平时扎着马尾辫，衣着朴素，素面朝天，整天嘻嘻哈哈地混在人群里。
她觉得很知足，“金钱不是万能的，离开金钱是万万不能的”。她觉得政治课本上这句话很对，所以她从不苛意去做着发财的梦，她最向往的圣地是清华的校园。那是大师的诞生地，她想去感受一下大师的氛围。
更想能让她背后默默付出的恩师们，提到她，眉头能够舒展，腰肢能够挺拔起来…
“唉－”凤梨轻轻叹了口气，“父亲的手术费、弟弟上大学的费用、整个家庭的开支，母亲年龄又大了…”，每一处都需要钱，家里二亩土地的收入怎么能够用？凤梨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从明天开始，去找工作，去挣钱…不能没有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