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谈话都似我得了癔症,居然和一团空气交谈,实在鬼气森森。
因为西界的嗓音也是少有波澜,总那么阴阴沉沉,全不似东越情感这么丰富,说话做事也吊儿郎当的。
我带着西界一路往三姨院子中去,一路上有丫鬟问我怎么撑伞,我当然自然而然地回答是挡太阳。
可是丫鬟却笑说,哪有挡太阳让阳光全都照在自己身上的。
我扭头一看,果然是大半个身体都晾在太阳下。
谁让西界一个大男人,我这小伞勉强能撑着他就不错了。
我讪讪对着询问的丫鬟笑,搪塞他们说,我其实不热。
说完就飞一般快步走了,连带着西界也是。
不过回头一想真是不对劲,不热也撑,撑也撑不着,真是没事找事,叫不知情的看见了一准说我不正常。
算了,都是为了三姨,也算是死得其所。
我带西界一路到了三姨院子里,在房间门口叫西界在屋檐下,等着。
要知道里头可都是女眷,我得看看情况才能放他进去。
我进去望了一眼,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才领了西界进去。
我走近三姨,看她脸色越来越不好,不过短短一天,咳嗽就不断了,听三姨的贴身丫鬟说,三姨昨晚还梦魇了,胎动不止。
三姨怀孕算起来再多也不过一个多月,胎儿还未长全,怎么就胎动了,实在闻所未闻。
这事情果然不简单,那么说来,我这两天心里头不好的预感全在与于此了。我看三姨在屋里阴凉处,头上却有汗迹,想三姨这几日不大活动,竟有盗汗之症,想是夜里睡也是睡不好的。
真是苦了她。
我拿起旁边搭着的湿帕子一一把她头上的汗迹擦干了。
我把西界领到房间角落处,跟他说让他在我面前现形。
西界让我看见原形,我让他附耳过来,小声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端倪。
西界说,“她的额上有一团气息萦绕,来者不善,我还不能判断这气息从何而来。
白天我们吸血鬼的法力变弱,实在无法探究她疾病的来源。”
我搭腔,“那就是说要等到晚上了。”
西界点头。
我嘞个去,绕来绕去,我还是要在家里过夜吗?
我低声问西界,“可不可以让你在家里替我找出原因,我晚上要回宫。”
西界不满地看了我一眼,“我还以为你会和我一块。”
“你以为我不想?我也想看着三姨痊愈啊,谁知道事情最后还是要交到你的手上。”
看得出来西界微微动摇了,不过我不能让他反悔,除了他,我如今没有帮手了。
“西界,你还想不想要书啊?”
他抿唇不语,我再接再厉,“不管怎么样,你只要保我三姨平安,我就把我的书,我爷爷和大内的书借你看。”
西界挣扎小会儿,终于放弃负隅顽抗,毕竟这个诱饵对他来说太诱人了。
“好吧,但是你要信守诺言。”
“我会的。”
吩咐了西界,我转身往三姨那处走去,叫她保重,到申时我就要回宫了。
抱着对方的手,眼里都是泪,这一走,也要过一段时日再见了,也不知道这些日子里还会发生些什么,只求再见时候家人未曾消瘦就好。
既然西界的功力要等到晚上才能有用武之地,现下杵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
我正要带着西界离开,西界却突然停下,站在原地回过头去看着我三姨。
我不敢在大家面前和西界交谈,有什么事都等到回房再说。
我扯了扯西界的衣袖,在他耳边轻述,“西界,无论如何都先行离开,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
西界的视线仍是在三姨的身上,不过点了点头,我又扯扯他的衣角催促他,他才跟上我的脚步离开。
我看西界先前看我三姨时是一副陌生又事不关己的冷淡样子,谁知道才过了一会儿他的态度马上就变了,两只眼睛里的神态明明就是十分的好奇。
不光他好奇,我也很好奇,到底是他发现了什么?
还没等回到院子,我就迫不及待地开问了。
我绕过一处假山石,分花拂柳,带着西界进了一个假山与假山围住的洞穴。
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连忙问他,“西界,你是不是在我三姨身上看出来了什么?”
西界在我眼中一直都是一副孩子相,他再严肃认真,成熟稳重我在心里也把他年纪看小了。
可是如今他目光如炬,面若寒霜,我想都想不到西界还会是这个样子的,心里不由得一惊。
连一向可爱的西界都变得如此,难道三姨的事情真的非常棘手?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你快告诉我。”
“你不要紧张,其实她没什么大事。”
闻言我本该松一口气,可是一想到他原来的表情,我就是不由得紧张,“既然没有什么大事,那你刚才为什么还要露出那么可怕的神情,简直吓死我了!”
“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吓你,其实是因为她虽然现在没什么大事,可是不久之后就会出事了,必须快点铲除背后的那个人。”
西界突然说那么多话,又都不清不楚地,让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西界,能不能麻烦你把话说得再清楚一点,我有些弄不明白,什么现在还好,以后什么的,还有一个幕后主使,他是谁啊?”
“就算我告诉你她是谁,你也没有办法抓到她,还有,对不起,我不能帮你了,我本来想通过她留下的气息追踪她的去向,可是她在施法的法器上种了法咒。
我是冥界里的人,长年和死者打交道,阴气太重,本来以我原来的法力也能克服,可是我的法力早就被削弱了大半。
我现在做不到克制那个法咒,对不起,我不能帮你了。”
既然西界自己都克服不了,我当然也不能强求他,但是西界走了,我三姨怎么办?
听西界这么说,我是一定要尽快解救三姨的,可我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周大人下落不明,重八也走了,现在我还能找谁呢?
西界没有过多思虑,“虽然我爱莫能助,可是你可以。”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鼻尖,“我?可是我只是一个凡人。”
“要的就是你是个凡人。”
连西界一个身有法力的吸血鬼都搞不定,怎么我一个凡人就搞定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清楚。”
西界比东越耐心,换成东越必不会细细与我讲解,就连召唤这么大的事情他也能疏忽,还有什么事情他是上心的。
西界说,“我与死者相处时间太长,所以阴气很重,那人留下的符咒所以可以克我。
但你是个凡人,凡人生命力旺盛,自然阳气也盛,那符咒对你没有什么用处。”
“可是要是我一个人可以做到的话,我还找你干什么?”
“你一个人当然做不到,所以你可以找个帮手啊,凡人里面也有能克制幕后凶手。”
“什么人?”
西界抬头,也不知道看向哪里,一副陷入了古老回忆的形容。
“我记得人间也有高手,当年与王上大战的就是一个凡人,他是个道士,他那门下叫什么来着……我似乎记不清了,好像是什么……”
道士!我胡三疑自从生下来到现在就只认识一个道士,偏偏那道士又是我胡三疑的至交。
还能有谁,当然是冯小七冯道长。
不过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找他,“实在是有难处的,我倒是和一个道士,一个学茅山的……”
“茅山!”西界突然好似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打断了我的话,自言自语道,“真是如获至宝,没错,当年那个死活要和王上过不去的道士就是茅山的门人。
虽然最后茅山的那个被我们王上一把天火烧成了灰,可是那功法却在我之上,可见茅山的门人功力是不弱的。”
我听着这话,却在暗暗地撇了嘴,茅山门人功力不弱,那也得看是那门人是谁了。
小七嘛,虽然比我强,可是就连一条狗头蛇身的端觅都搞不定,他的功力也太差了,差到让我不忍直视。
“我认识那道士是真,可是我还是很担心他的功力,万一他不行怎么办?”
西界不知道小七的实力,所以说出这番话我很能理解,“我相信既然一个凡人的功力能够在我之上,那茅山这门武学一定并非浪得虚名,我愿意相信那名茅山的门人。
我直话和你说好了,只要他肯出手,此事一定是有希望的。”
我心里暗想,连你都说是很有希望,没说是一定会成,那你不也不能肯定吗?
居然还对小七这般自信。
小七的人品是没得说的,只不过对于小七的功力,我还是要好好地斟酌一下。
而且不是我想要去找小七就能找他的,要知道我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回宫了,没有我的张罗,小七就是有这个本事也插不上手啊。
西界对我现下的困难十分不以为然,“既然非要你留下张罗不可,那你就留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