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后宫两位大主子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太后虽整日待在慈宁宫中,要去探望两宫主子也不能见面,所以连日来唉声叹气,慈宁宫上上下下都十分颓丧。
我和孙贤几日以来为了太后就寝的事情几乎也给弄得心神不宁,睡觉也睡不踏实,实在难熬。
我问孙贤要了她前几日给太后熏的药香,可是这药香用多了对太后脑子不好,况且就算什么害处都没有,太后把这药香嗅多了,渐渐也就睡不着了。
我没敢给太后多用,收拾好几盒花瓣,叫尚香局的掌香拿去制了花膏香。
这样即是安神,又不伤身,太后还喜欢闻。
还好太后最近虽不好哄,也还不是患病的那两位,听说两宫的主子都已经瘦得见骨头了,现下她们两宫的宫人谁也睡不好,吃不下,真可以说是鸡飞狗跳。
见这两宫的惨状,我原先想着好事也不是没有,好事就是宫里就只有这两宫遭了殃,其它各宫不是都没事情吗,这就说明不是疫情,那事情就好办许多了,而且要是疫情,那还不定死多少人呢。
如今唯有期望两宫的主子能早日康复。
当然,我更多的是希望太后安康,不要再为此事心烦意乱,睡不好觉,昨晚太后还在半夜惊醒了,好一通儿嚎啕大哭,把慈宁宫上上下下吓个半死。
我和孙贤并几个说得上话的宫人将太后好一通儿安慰劝说,这才好不容易将太后哄睡下了。
只是太后的情况也是十分严重,居然为两位主子的事情担心忧虑到这份上了。
我心里只期望两位主子能早日康复。
春光就要逝去了,等夏日到来,这两位主子要是还下不了床的话,病情就更麻烦了。
我在大国寺为太后求了一串平安菩提,随后不久,皇上亲自到大国寺为两位娘娘求了长命灯,灯油时时供着,一时一刻也不能停。
原以为病情最多控制在坤宁宫和储秀宫,可是很快景仁宫和长春宫也有主子病了。
这下就有了四宫主子,而且都是妃及妃以上位分的主子得了冷热病。
冷热病说起来人人都得过,可要真的认真起来,也是可以要命的,尤其是没人照料的情形下,病情会愈加严重。
可我仔细一思量,皇后和其他各宫的主子都不是等闲人,自然有得是太医殷勤照看,那至于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难道,其中另有缘故?
看来我得找来太医院的诸位,好好把事情给问清楚了。
我虽说是一介女官,可是所有有关太后凤体的事情我都要关心,尤其是现在各宫主子都接二连三地病倒了,连太后也为这事情形容憔悴,我能不着急吗?
我命慈宁宫的宫人将太医院的医正请来了,问了他各宫娘娘的病情,又关心为什么一个人人都能得的冷热病太医院居然束手无策?
医正闻言,自然是以为我责怪他们办事不利,他惶恐得立马跪下,膝盖在石板地上磕得沉闷地想。
我见他如此惶恐不安,也不忍心,叫他起身来说话,他坚持跪着,然而我却没有了这个耐心,我命人抱住他两条胳膊将他提起来,把话清清楚楚地说了。
没成想这医正胆子恁小,居然差点吓昏了,我让小玉从房间里拿来了参片,给他含了,他这才回过神来。
稍后我问他的问题多加了一条,那就是太医院的医正为何恁地胆小。
医正连连擦汗,回了我话。
这些日子各宫主子接二连三地得了病,皇上也十分重视,给了太医院很大的压力,许多医正这几天都顾不上好好睡一觉,有的甚至好几天都没能合上眼睛。
我瞧着这面前的医正厚重的两个黑眼圈,深表同情。
医正随后与我仔细说了各宫病情,竟都是出奇地相似。
刚开始,太医院也猜测是否是什么以冷热病为媒介的瘟疫之类,可是各宫主子平日里少有交集,实在是不知道这瘟疫又是个怎么散播的。
要不是瘟疫,怎么这回各宫的主子齐刷刷地都倒下了?
太医院也正在调查,只是毫无头绪。
我问及此,以为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便遣小玉将太医好生送走,又赏了好些东西来给他补补身子,他仍是惶恐不安地把退告了。
只不过他走时,有几分欲言又止,我以为他是遗漏了什么,又以为他还有什么要禀报于我,谁知他转身之际摇了摇头,似是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很快拿起药箱就走了。
我总觉得他方才那一停顿之间有些什么猫腻,于是紧赶了两步,又把他叫停。
他奇怪地打眼看我,又皱着眉头苦了一张脸,想是懊悔自己表情太过于丰富,发而招了麻烦。
我详细问他,为何刚刚面露难色。
他闻言,面色更不好看了,呆楞了半晌,终于回我。
他说患病的几个宫里的娘娘,除了病情以外,都……都有些奇奇怪怪的。
我仔细问了他哪里有奇奇怪怪的,他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
我知道他一介太医,能出口的事情无非就是医药之类,旁的事情要是多嘴,麻烦也挺重的。
于是我再不问他出了什么事情,只问他有哪宫的娘娘有了麻烦的症状。
他闻言,两条浓眉几乎拧到了一起,于是说,“各宫都有。”
我闻言,终于确定这事情绝对不会只是冷热病那么简单。
我知道这事情还得我自己亲自出马才有可能解决。
下午向太后请示了,说要到各宫给娘娘们探探病。
太后也是心系各宫,闻言自是连连点头,忙不迭地答应了。
我接了准许,领了小玉并几个宫人,又拿了许多药品补品,先往储秀宫去了。
上次见到康妃,她除了身量千千之外,整个人神采奕奕,可如今……
我在康妃寝殿外头,康妃宫里的人为我掀开了她帘帐一脚。
我瞧她模样,已经给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哪里还有当日半分的神采。
我见她如此憔悴,又想起几日以来慈宁宫的惨况,虽远不及储秀宫,却也是难受得紧,要不是担心太后凤体,不忍离职,我倒是真的很想就这样辞了这二品女官之职,到底不必再整日难过。
可这样的话终究只是玩笑话,哪有可能在这节骨眼上投降叛变呢?
太后用的百花香膏还得托我去弄,不然她今晚肯定又睡不着了。
说起来,太后很久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了,连我们这些伺候的也是,而且不得睡还不算,我还好些,到底是个有前途的,可底下的人,真就是在担心着自己。
太后虽好,各宫娘娘里头也有脾气好的,可这一趟病痛下来,各宫都元气大伤,小宫女小太监尤其。
主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陪葬的也有,杀头的也有。
我这边嘛,当务之急还是弄清楚那几个宫里的娘娘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到储秀宫时,除了看到康妃形容憔悴得吓人以为,其它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也不知道医正说的奇怪是奇怪在哪里?
我临走时扯过一个在康妃身前伺候的宫人,把她悄悄拉到了角落里,将袖管里的金银并首饰放到她手里,要她告诉我她主子霍患病痛以来,到底有过什么奇怪反常之事。
那宫人起初不愿说自家主子的诡异事情,可见手中的金银沉甸甸的分量,又见我并非等闲宫女,就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与我如实说了。
她宫里的主子自患病后就有了一样诡异的举动。
本来刚开始患病的时候,诡异的事情还是没有的,可是后来就不一样了,她们娘娘已经病得如此深重,居然准时每晚亥时醒来,还用手指一直指着身体上面,也就是床的帘帐上边。
她和宫里的几个宫人都查看过帘帐了,并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是娘娘还是一直在指着上面。
说着,她自己用手指重复了一遍所说的动作,又唯恐波及自身像被火舌舔了一般迅速将手抽回,满面惊惧,十分后悔自己的举动,唯恐如此会招来什么不祥。
我安慰了她几句,又吩咐她把手里的金银揣好。
她低头望了眼怀里的物什,忽而紧紧将东西抱在了怀里,脸上的惊惧神色有了许多减弱。
不管怎么样,能好好活着总是好,当然,如果活着还有钱,那就更好了。
我把在储秀宫这处得到的消息好好放在了心上,转身又往景仁宫而去,那处的容妃情况也不大好。
我照样揪了她宫里的宫人问了那事情,果然此处也是一般,容妃每到亥时,便会将手指指向帘帐上方。
之后我又到了长春宫,问了万妃的情况,同样如此,那就绝对不会是什么巧合了。
一个娘娘用手指指帘帐,还能说是这娘娘生着病躺在床上闲的慌,可是两个,三个都是如此,那就没差了。
不过为了慎重起见,最后我还是要去拜访皇后娘娘。
如果以位分尊容,自然是先探访皇后,可是病情是由康妃而起,我追本溯源,还是先过了妃子,最后才到坤宁宫。
不知这回,事情又会有如何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