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杨广叫了茶，大家喝了一回，我本想就回去的，可杨俊问我为什么急着走，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萧氏发了话，“你坐吧，早听说在南陈的时候你跟三弟就谈得极投缘，在这里恐怕也如此。”我这才坐了。
这气氛实在是有些诡异，我浑身不适，却还勉强坐着。表面上，杨广夫妻两个跟杨俊谈笑风生，一个比一个若无其事，甚至是比对方轻松，我却感觉他们只是在做戏而已，心里面各自怀着不同的心事，可却要比谁都淡定自如。
我跟杨俊下了一盘棋，就推说还有东西要整理，要先回去了，杨俊一看，站起来，说道，“等等，我有话跟你说。”又回头去看杨广，“二哥，我跟素澜有话要说，不介意吧。”
萧氏看向杨广，杨广目光深邃地看了我一眼，再平静地看着杨俊，温和地笑着，“去吧。”
杨广的不动声色让我觉得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今天在太子府上的事情，跟杨广隐隐有着某种说不清的关系，如果杨广真的有煽动群臣的能力，那么他就太可怕。
我跟杨俊走出去，穿过廊檐，朝我的院落走去，杨俊始终一言不发，他一向性子朝外的，如今这般沉重，莫非也是跟我担心的一样？
“你怎么不问问我要跟你说什么？”杨俊好奇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三皇子说得对，到了这里，我就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南陈的平民医女了，虽然比任何人清净，可也不免参杂了太多的东西，所以，我不能心无杂念地一下子看透三皇子在想什么。”
杨俊听了，只是笑，说道，“多幸运，你要一直这样多好，不要再变下去，我多想不管在任何时候，只要我想起，就能够跟你畅所欲言、无话不说。我感觉二哥变了，所以我害怕连你也会变。”
我的心轻微颤抖了一下，脚步不自觉地停下来，“三皇子说什么？”
“我说，二哥变了，虽然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不对，但是，感觉跟以前不同了。二哥还跟以前一样对人谦谦有礼、对我也关怀备至，但是，我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了。我总觉得二哥心里是两个人，面对我的时候是一个人，但是背过身去的时候，又是另外一个人，完全不同，素澜，你有过这样的感觉吗？”杨俊是真的不安，语气显然焦虑。
“这些话，你怎么不亲自跟二皇子说呢？”我慢慢问道。
杨俊愣了一下，回答道，“我怎么说呢？只是我的感觉而已，一点证据都没有，我怕说出来二哥会难过，会影响我们从小的兄弟情分。这些日子二哥的言行实在有些奇怪，之前他独来独往，可最近会跟朝臣走近，他不像是会拉拢关系的人。”
“不管别人怎么想，可你要相信二皇子，他毕竟是三皇子从小最尊敬的兄长。亲近群臣也许只是想更加能够替皇上分忧而已，说句大不敬的话，三皇子也知道，太子资质平庸，二皇子出力也是应该的。”我违心地说道。
杨俊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怪物，忽然抓着我的手，说道，“你刚才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回答我，在你看来，二哥他一定也是有所变化了是不是？你那么细心的一个人，二哥的变化你怎么感觉不出来？可你怎么不跟我明说？二哥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抽回自己的手，说道，“三皇子，不要太高估我，二皇子再怎么看重我，我也不过是个女人，或者，不过是男人身边一个附属罢了。二皇子的路在他自己手上，不在你，更加不在我。”
杨俊看我认真地说出这话，呆了许久，说道，“是我的错，太勉强你了。但是，这件事情我不会罢休的，我承认，二哥比大哥有能力，可我不会看着二哥走出格的路。”杨俊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我的手紧紧抓着廊檐的栏杆，眼泪一颗颗逼出来，我何尝不知杨广已经变了，他对我、对杨俊依然还是那份热忱，可他之前那份孤傲冷清的心已经慢慢变了，为了自己的目的已经变得扭曲、世俗，从堂堂皇子之尊变成了见不得光的暗地里的兴风作浪之人。仿佛从天上的高贵坠落到地上的污浊，仿佛是从不食人间烟火到慢慢接受烟熏火燎。
可是怎么办？历史从来都是这样，帝王之位永远只属于这样不惜一切去撕破所有的人，而根本不属于那些死守礼教的文人雅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