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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2 异变

一行十辆马车在四名青衣劲装武士的护送下,从双阳镇街尾的巨大石牌坊下驶出,扭头上了官道,一路直往治所在地清凉县城而去。

霜降时节,薄暮初开,乳白色的雾气,从视野所及之地蔓延开去,一直延伸到天穹的极尽处,大地一片苍茫,几条嘴角带着血水的野狗从路畔窜出来,呲呀咧嘴地朝车队狂吠了几声,被一名护送武士呵斥一句,夹着尾巴,又逃入路旁的荒草丛里。

后方第七辆马车之上,江寒深吸了一口清晨的寒气,透过车帘,遥遥看着这一幕。

“有些古怪啊,铁血会七名骑士传令时,下手凶残狠辣,甚至不惜以斩首进行威慑。待双阳镇将五十名儿童聚齐时,却又派车马前来护送,前后矛盾,不像黑道势力的作风。”

从路旁草丛里的尸身上移开,江寒的目光落在在马车周围不住巡弋的四名青衣劲装武士身上,四个人,其中三个是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青人,面目凶狠,身材健壮,一身的彪悍之气,显然是常年刀头喋血的人物,唯一的中年汉子下盘沉稳,气息阴厉,双目锐利如鹰,更是明显的高手。

“这样的高手,却派来护送一群‘小’孩子,铁血会是吃饱了撑着?”江寒神色阴沉,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而且,五十个最大年龄十二岁、最小只有八岁的小孩子,却派了十辆马车相送,就更为诡异了。”

在双阳镇待了三个月,江寒对如今所处的这个世界也算有个大概的认知,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就是:乱世,赤裸裸的乱世。

从光武二十六年夏,作为楚南十六国之中,无论军力和国力都日渐衰弱的武国遭逢从第一代皇帝‘神武帝’建国以来没有过之大旱,大灾之下,赤地千里,蝗虫于野地蔓生,蝗虫过境,蔓延成灾,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大灾也波及到了西南边陲之地,在此情境下,武国西南之地,豪雄并起,脱离王化,已经有割据之势。

铁血会,就是如今清凉县势力最为强大的地方豪雄势力,原本只是一个清凉县内一个垫底的小组织,不知为何,近些年势力却扩张极快,陆续灭掉清凉县境内小刀会、黑虎联等帮派势力,在清凉县内一家独大。

统治清凉县之后,铁血会野心不息,又逐步向周边‘庆宁县’、‘安仁县’蚕食,引发了周边几个县城江湖势力,例如‘神刀盟’、‘红灯教’的反弹,双方近些年互有争斗,血雨腥风,无日或止。

加上盘踞在三县交界之地、连几大势力也无可奈何的山匪‘黑风寨’,不时下山劫掠,则让局势更为混乱。

这几年,为了维持统治,铁血会手段愈加狠辣,杀人之事时有发生,令恶名更盛。

但是像‘铁血会’七名骑士在双阳镇镇民上千双目光下将镇长‘斩首’,如此凶残之举,却从没有发生过。

乱世之中,杀伐果断对于维持统治虽然有效,但手段过于残酷暴虐,则得不偿失了;人心思定,在这种风雨飘摇、人命如狗的时代,更是如此。

“而且,那七名骑士很可怕,可怕到了如今的我,也不是一合之敌。铁血会仅仅是一个江湖帮派,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高手?”

江寒瞳孔收缩,想起了那一抹潋滟如风、急掠如火的血色刀光。

双阳镇上,只怕除了江寒没几个人知道,以一抹刀光取了镇长‘朱富贵’性命的,并不是领头的面具中年男子,而是一直侍立在面具男子身后的另外六名骑士中位置最末、背负血色旗子的雄壮大汉。

黑.道帮派,强者为尊,说话、行事、所在的位置,都极有讲究,一切以实力为主,换言之,出手雄壮大汉的修为,有九成以上的可能是在七人之中,排名垫底。

血色刀光一闪,头颅被斩,刀光尚未消失,刀已不见;如此刀法,堪称是千锤百炼,已经臻至‘杀人不见血’之妙境。

也就是见了这一刀,才让江寒熄了心思,死命压制住了心里蠢蠢欲动的念头。

“也罢,此行我就看看,铁血会找这么多孩童究竟有何用意?”脑袋里瞬息万念,但心中不详的感觉却如同跗骨之俎,始终没有消去。

摇摇头,将心中不妙的念头强行掐掉,江寒转过头,落在车厢里四名少年男女身上。

两少年一少女,外加一个小女孩,就是江寒此行的同伴。

两个少年之中,最显眼的,是坐在江寒对面一个一身锦缎,脸圆滚滚,一副爆发富二代气质的小胖子,他脖子上套了一根粗大的金项链,左手拇指上,戴了一个颜色碧绿的玉扳指,一脸笑眯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

坐在小胖子的旁边的少年,却和他恰恰相反,穿着皱皱巴巴的葛衣,皮肤黝黑,身子像一枝竹竿般瘦弱,他闭着眼,不发一言,只有身子随着马车不住起伏。

江寒扫了瘦弱黝黑少年一眼,瞳孔微微一缩。

少女和小女孩,则坐在江寒的左边,少女容色清丽,丽姿无双,青布素衣下,小胸脯处微微隆起,一头青丝在背后扎成一个俏丽的马尾,只是脸色冷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至于她身畔的小女孩,坐起来比少女矮了一个头,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小脸粉嫩粉嫩,几乎吹弹可破,却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江寒心里一动,这四个人面相不俗,双阳镇不大,自己怎么从没听说小一辈中有这么优秀的人物?

“我说,大家既然有缘相逢,聚在一起,也不容易,不如相互介绍一下吧。”见江寒从车窗外收回目光,小胖子嘻嘻一笑,主动道:“金无命,今年十二岁,金家第十一代族人之中唯一的独苗。”

金家?

江寒微微一愣,双阳镇敢以金家亮门号的,只有一家,就是‘金大户’,也是双阳镇第一富户,控制着双阳镇周边十几个乡镇的皮草、药材买卖,极为富庶,说万贯家财也不为过,更隐隐有传言,说金家才是青阳县第一大户。

“宁家,宁青莲,十二岁。”青布素衣的少女静静地看了江寒一眼,简短地道。

素衣少女的目光中,似乎含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江寒心念电转,却是不知为何,而且,看剩余几人的表情,似乎这个宁家,是和金无命代表的金大户是平起平坐的家族,但江寒却从没听说过在双阳镇还有什么宁家?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朝江寒眨眨眼,奶声奶气地道:“三位大哥哥好,青莲姐姐好,我是萱萱,十岁,言家的。”

小女孩言萱萱长得漂亮,加上语言讨喜,说话又奶声奶气,说不出的可爱,不说小胖子金无命脸上笑开了花,就连一脸生人勿近,冰冷冻人的素衣少女宁青莲俏脸都如冰霜解冻,朝小女孩言萱萱露出一个柔美的笑容。

“薛衣人。”

皮肤黝黑的瘦弱少年首次睁开眼,他的发言却是更为简单,只有一个名字,至于年纪却没有说,说完之后,瘦弱少年再次闭上眼。

四人自我介绍完毕后,除了闭着双目的薛衣人,剩余三人目光齐刷刷落到江寒身上。

江寒正欲开口,一阵熟悉的蹄声雷鸣一般在他耳内响起,蹄声愈来愈近,江寒心里一动,把头凑到车帘前一扫,神色甫变。

他终于明白心里不详的感觉来自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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