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喂了那人喝下退烧的药,又将香炉点上,去除屋里弥漫的腐肉的恶臭。这个香方是宁儿自己配制的,以沉香和藿香为主香,辅以龙脑,棧香,白芷,丁香等,除了能去除异味外,还有醒脑静心的功能。宁儿定了定神,仔细思索其它医治的办法。
小蝶忙完这些,又打来一盆温水,打算为昏迷的男子擦拭下脸。男子清醒时小蝶不敢靠近,现在他已经昏迷,小蝶也没那么害怕了,按照宁儿的嘱咐继续为病人清理身子。为男子洗完脸,小蝶看清男子的五官,不禁轻轻叫了一声。男子虽然双目紧闭,下眼睑处布满深深的黑眼圈,嘴角带着血泡,满头卷发杂乱,显得有些狼狈,但他肤色洁白,棱角分明,五官深邃,分明是位俊朗的异族美男子。小蝶情不自禁地用手指轻轻触了下男人挺拔的高鼻梁,然后羞红着脸,偷瞄了下宁儿,轻轻道:“宁儿姐姐,你有法子救他吗?“
宁儿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床上男子异族的长相,不禁也小小吃了一惊。不过这男子比她猜想的年轻,只有二十来许的样子。对于小蝶的疑问,宁儿一时没办法回答。她走了过去,也不嫌弃那些腐肉和脓液,轻轻用手翻开男人腿部的伤口,再次检查筋脉的损坏情况,口中答道:“我还要再想想,怎么才能不截肢救回这腿。”
男人在昏迷中感觉到痛楚,微微发出呻吟,小蝶心疼地看着他,求道:“宁儿姐姐,你一定要想法救救他。”
宁儿收回手,点点头道:“这筋脉虽然受损,但没有想象中的严重,说不定能修复。我们先让他好好休息,等退了烧,再做腿部的医治。”
已近晚膳时间,宁儿关了医馆的门,让小蝶先回去休息,自己守在医馆里,取出相关的医书查找起修复筋脉的法子。这病人既中毒又发烧,虽然现在服了药睡过去了,但保不准什么时候病情恶化,宁儿不敢掉以轻心,打算等男人的烧退了再离开。
第二天早上,男子一醒来立刻掀开被子查看自己的腿,发现双腿都还在,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看向一旁的宁儿。宁儿这才发现男子的双眸,褪去血丝后,竟然是黄金般纯粹的颜色,那眸子的金色,犹如上好的琥珀酒一般柔滑清澈,又似清晨的阳光一般温和宜人。宁儿第一见到异色眼瞳,不禁吃了一惊。不过男子温柔的目光让她稍稍心安,这人应该不是坏人。
宁儿走近查看他的病情,发现他的烧已经退了,中的箭毒也去除大半,人虽然还很虚弱,但比起昨天,气色明显好了很多。那男子望着宁儿,眼里有感激之色,又带着不安:“谢谢姑娘,我,我的腿还有救吗?”
宁儿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会武功吗?”
那男子迟疑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宁儿道:“你这腿的伤能治,但腿部的筋脉因为下肢的血液长时间滞行而阻塞,如果继续延误下去,筋脉一旦全部坏死,就不可能再修复,只有截肢一法了。”
男子的脸上现出哀求的神色。宁儿继续道:“不过,你腿部的筋脉我细细检查过,还是有修复的可能的。”
宁儿郑重道:“现在有一法子,但我也是第一次使用,倒底成不成还要看具体实施的情况,你,要不要试一试?”
男子连忙点头表示愿意尝试。宁儿解释:“这个方法需要你配合我的银针运气,将这受阻的筋脉打通。不过,在这之前需要先清理你腿部的腐肉和脓包,这个过程很疼,但为了后面的运气,还不能使用麻药,你能忍住吗?”
男子毫不犹豫答应了:“只要能保住这腿,再痛我都能忍。”
宁儿让小蝶为男子准备稀粥饱腹恢复下体力,自己则去准备所需的工具。
小蝶准备好了饭食端了过来,面对这俊美的异族青年,小蝶有点害羞。青年接过稀粥并向小蝶道歉。他现在已恢复神智,举止格外得体,他喝了口粥,问道:“请问姑娘你怎么称呼?还有刚那位姑娘就是这医馆的医生吗?”
小蝶脆声道:“我是小蝶,是药膳房的丫鬟,也是宁儿姐姐的助手。宁儿姐姐可是妙手神医哦,连皇上都想让她入宫做御医呢。”
青年赞道:“没想到两位姑娘年纪轻轻却有这么大的修为,在下真的很佩服。”
被这样的美男子称赞,小蝶听了心里很受用,脸上也是喜滋滋的。
宁儿准备好了物件,将刀片用火消了毒,在床边坐下,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青年点了点头。宁儿在青年的腿部下面铺上一块干净的布,然后凑近身子,用刀片仔细剔除腿上的腐肉,并用纱布轻轻挤压抹去那些脓液。青年的腿部腐烂的很严重,有几处的腐肉深可见骨,要剔除干净,需要在同一地方下刀好几次。那青年疼得满头大汗,身下的褥子都被抓着起了一道道褶皱,但他强忍着硬是没有喊疼,旁人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宁儿也为他的坚毅动容,为了减轻他的痛苦,以最轻的劲道用刀,并集中精力做到下手快而准以求尽快结束。其实这个过程对青年和宁儿而言都是一场折磨,宁儿最看不得别人受苦,而现在却不得不强迫自己成为这痛苦的施于者,因此内心一直揪得紧紧的。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宁儿松了口气放下刀片,抬头望了青年一眼,只见他脸上已丝毫无血色,下嘴唇被咬得都出了血,宁儿自己也是满头大汗。
宁儿为他擦去脸上的血迹,柔声道:“好了。”
青年虽然虚弱,但嘴角微微扯起一抹笑。
宁儿让小蝶把弄脏的布撤去,自己从内屋取来一白底蓝花瓷瓶,用勺子从里面挖出白色半透明的药膏放在手上,用手心的热将它稍稍融化后,轻轻地敷抹在青年的腿部的伤处,道:“这是我自制的芷薇膏,有止血生肉的奇效。”
原来这芷薇膏就是宁儿用月下美人的花瓣为引特制的奇药,宁儿试过这药几次,发现它止血生肉的效果要远胜于普通的金创药好多倍。这药的配料甚是难得,因此宁儿平时舍不得用一直放在里屋的药柜里,但这次情况紧急,宁儿将整瓶药取来给青年治疗腿伤。
等青年休息了片刻缓过劲来,宁儿取来银针:“现在开始要修复腿部的筋脉。我先用银针扎你四处气汇穴,助你把体内四散的真气集中起来。”
青年点点头,开始闭目运气。宁儿快速地将四根银针扎入青年的四处气汇穴。稍等片刻,青年的呼吸变得平和,胸膛起伏有序。
宁儿知道他已经汇聚真气完毕,便又取出一组短银针,开口解释:“接下来,我会将银针刺入你右腿处足三阳经上的各关键穴位,你需将真气按我银针的走势运气下行。”
青年将真气汇聚在胸口的檀中穴,点点头表示明白。宁儿深吸了口气,出手快如闪电,将手中的银针刺入青年的腿部各穴位。青年依法运气,一开始下行的比较顺利,但到了小腿处,运气变得滞缓,有点跟不上宁儿银针的走势。青年的头上都是汗,气息有点急乱。
宁儿放下银针,取出帕子为他擦去汗水,安慰道:“没事,多试几次,一定能行。”
青年听了定下心神,又连试了几次,终于冲破了阻塞,顿时觉得腿部的血液流通顺畅多了。
宁儿一颗心终于放下,这筋脉阻塞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这腿算是有救了。她撤去银针,又将几处较深的伤口用消过毒的细麻线仔细缝住,再次涂上芷薇膏。这治疗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好好休养,让芷薇膏发挥神奇的疗效,等腿部的伤口愈合重新长出鲜肉。
宁儿欣慰地望着青年,嘱咐:“以后每日早晚敷药一次,等伤口痊愈后,便能下地了。”然后又交代了小蝶饮食清理等注意事项。
青年不甚感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道谢:“多谢宁儿姑娘的救命之恩。”
“啊,别动,伤口很容易破裂的!”宁儿上前阻止,道:“你不必多礼,顺康王府设立这百姓医馆的目的就是为了救济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