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煎好安胎药给王妃送去。佩玉看到她,笑着打了招呼,道:“宁儿姑娘真是算好了时间来的,王妃半个时辰前刚用完晚膳,正等着姑娘你呢。”
安胎药是饭后半个时辰后趁人服用最佳,所以宁儿一直很注意时间。宁儿向佩玉问好,便进了里屋。
王妃今天兴致挺好,正在一方帕上绣一幅鸳鸯戏水图,看到宁儿进来,道:“妹妹,你看我这水纹绣得如何?”
宁儿看了下,王妃用的是汴绣的技法,不同于苏绣的针法活泼线条明快,汴绣强以针线细密浑厚持重,绣的人物花鸟层次分明饱满立体。宁儿不会刺绣,但母亲擅长苏绣,经常一边刺绣一边给宁儿讲绣娘的故事,宁儿当时研读医学书籍并未上心只是隐约记住了各派的特点。这王妃看来是刚学刺绣不久,绣的鸳鸯虽然色彩丰满形体合理,但针线不齐整乍看有点杂乱,而那水纹色彩过渡把握不好略显僵硬,没能显示出水的流动性,因此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妃看到宁儿有点为难的表情,笑道:“好了,好了,我才刚开始绣,问题多得是,妹妹就别为难自己想赞美之词了。”
“王妃,你这是绣给谁的帕子啊?”
“送给王爷的,我不会女红,所以从来没送他过绣帕香包,就想这次好好学学,给他个惊喜。”
“王妃真是用心了。王爷收到时一定会很开心的。”
“绣得这么丑,哎,只要他不嫌弃就行了。”王妃说到这自己也笑了。
宁儿把碗盖打开,道:“王妃,请趁热喝药吧。”
这中药是宁儿改良过的,因此不是很苦容易下咽。佩玉拿来热毛巾,王妃擦拭了手拿起汤匙喝了几口。突然,砰的一声,汤匙掉到地上碎成五瓣,只见王妃用手抓住喉咙,两眼突出,人随即摔倒在地上,痛苦得发不出声音来。
佩玉和宁儿慌忙扶住她:“王妃,王妃!”
佩玉又忙叫门外的丫鬟们:“快去请王爷和御医来。”
“毒......这药......毒。”王妃瞪大着眼,表情扭曲,痛苦地指着宁儿叫道,然后两眼一翻就没了话音。
宁儿忙上前探了探呼吸,又摸了摸脉象,知道王妃已经死了。一瞬间,她如被五雷轰顶一般,无力得瘫坐在地上,神智早已脱离肉身。佩玉站在一旁恸哭。
两位护卫压着宁儿在厅中央跪好。王爷两眼满布红丝,痛心切骨,好似瞬间老了十岁。他沙哑的声音问道:“是你下的毒?”
宁儿哀求地摇了摇头:“奴婢没有,奴婢绝没有下毒。”
太医从王妃的房间里出来,道:“这安胎药里有砒霜,王妃是被砒霜毒死的。”
王爷怒目望向宁儿:“这药是你煎的吗?”
宁儿无力地点头。
“这药是你送的吗?”
宁儿一脸死灰只能再点头。
王爷又问佩玉:“除了她以外,还有他人碰过这药吗?”
佩玉哭着说:“宁儿姑娘送药过来后,就只有王妃一人碰过。”然后把王妃死前指着宁儿喊药里有毒的事情也说了。
王爷转过身仰头不让眼泪掉下来。过了会,他再问宁儿:“这药从头到尾除了你是不是没人碰过?“
宁儿含着泪水哭诉:“在王妃服用前,我的确是没有一刻离开过那药。这药煎好后,我自己也尝过没有毒啊,怎么进的砒霜,奴婢也实在想不明白。”
宁儿又道:“王爷王妃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对王妃只有感激,绝没有半点害人的心思。而且药膳房里药物管制严格,从来没有出现过砒霜啊。”
赵副将也在一旁劝王爷:“这事还请王爷明察。宁儿姑娘一向用心服侍王妃,如若是她下毒,这动机是什么呢?”
王爷下令主管:“去,查下药膳房有没有砒霜。”
没过多久,张主管就带着下属太监和药膳房一众人员回来了。他将一物递给王爷和太医:“这这包物品是从宁儿姑娘锁着的柜子里找到的,别人没有钥匙,我们强行打开后,发现这里的粉末看似砒霜。”
太医取了点那粉末用银针一测回道:“这是砒霜。”
王爷把药包甩到宁儿身上,厉声道:“你还说没有砒霜!还说不是你下的毒!”
宁儿见那纸包不禁也愣了,这柜子的钥匙除了自己外,就只有,只有......她抬头望了不远处玉蝉一眼。玉蝉眼神躲闪着,不敢与宁儿对视。宁儿无法得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想把玉蝉牵连进来,更不相信玉蝉会毒害王妃。宁儿摇了摇头,百口莫辩。
王爷不可置信地望了她一眼,厉声道:“你这狠毒的东西!来人!先将这奴隶押下去拷问,如还是不招供,明日就把她送到刑部去!”
宁儿被关在府里临时设置的牢房里,她身上的白色单衣已被鲜血染的污秽不堪。宁儿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上的鞭伤使她浑身发热疼痛难熬,但她丝毫不在意,想到王爷最后那饱含愤怒,利如刀锋的一眼,她心如刀绞。各种用刑的痛都抵不上那一眼来的利剑穿心,痛彻心扉。想到王妃的惨死,她心里有愧,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但如果自己再仔细点检查说不定能防止。王妃肚子里还怀着王爷的孩子呢,这一尸两命啊!宁儿不怪王爷责罚自己,她能理解王爷的愤怒和悲痛,她反而担心王爷会不会被王妃的死给击垮。
宁儿更想不明白,这砒霜是怎么进去的,那药煎好后自己是尝过的,若说有毒,自己不是该第一个死吗?这药到王妃饮用前,就没有第二人碰过,这毒是怎么下的?而且为什么会有人在自己的柜子里栽赃呢?难道是玉蝉因为赵大哥的事?想到这些混乱,她头痛欲裂,好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门外传来喧哗声,是赵副将想要进来但护卫不放行,赵副将走到窗口向里面喊道:“宁儿我就站在这跟你说几句,你听得到吗?”
宁儿挣扎着挪到窗前,微弱地喊了声“赵大哥......”
赵大哥看她一身的血迹,很心疼:“宁儿,你伤得重不重?”
宁儿忙摇了摇头:“我,没事。王爷,王爷还好吗?”
赵大哥叹了口气道:“王爷把所有人都遣散了,把自己关在王妃的屋子里。“
宁儿黯然低头。
“你还是先别担心王爷了。我信任宁儿的为人,相信你是无辜的。但目前这些证据都对宁儿不利,而且来得也巧,宁儿你仔细想想有什异常的地方?不然,不然,明天王爷就要将你送往刑部了,那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宁儿麻木道:“王妃死了,是喝了我送的药死的,无论怎样我都有责任,不如以死谢罪......”
赵大哥连忙打断她的话:“别胡说!我绝不会让你背冤死去的!而且,府里有人下毒害人,这一次没查出,说不定还有下次,以后再出事这责任谁担啊?”
宁儿不语。
“你再想想,那柜子里的砒霜是怎么进去的?”
“这砒霜,砒霜不是我的。”
“那柜子除了你还有他人能打开吗?”
“钥匙我一直小心保管着......”宁儿欲言又止。
“宁儿,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隐瞒什么?”
“我,我还给过......玉蝉姐姐一把,但,但是,玉蝉姐也没有理由害王妃啊,所以不可能是她!”
赵大哥沉思道:“这柜子里出现的砒霜该是突破口,我去问下玉蝉。”
“赵大哥,”宁儿叫住他:“玉蝉姐是个好人,她绝对不会有下毒害人的想法的。”
赵大哥点点头:“我也相信玉蝉的人品,我就去问下,或许她知道些什么。”